工业之主 工业之主 第183章
作者:晴空之下
他的四肢在小幅抽搐,身上的袍子已经被撕成了破布条,有几块正塞在他的嘴里,一边吐还一边咀嚼中。
他露出的手臂的前胸满是血痕,看样子都是被他自己抓破的,力气很大,指甲都被抓劈了。但他仿佛不知道疼,一直在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一边吼还一边打滚,下档部散发出恶臭的气味。
“他……他这是怎么了?”
身后的军卫惊愕道。
文琼厌恶地看了地上的谢彼得一眼。
“他抽大烟土,犯瘾了。”
大雍从立朝之初便严禁烟土,烟土走私一直是海防卫戍军查处的重点。
但三百多年间,铤而走险的人也不少。尤其一海之隔的马腊达盛产烟土原料,海寇最猖獗的时候,东海线上的几个港口和码头都是被殃及的重灾区。
文琼是见过人抽烟土的,那个人便是前月鹭岛知县的儿子冯子安。冯子安这人不学无术,偏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在他的运作下,月鹭岛水道不单单是海倭人走私的重地,马腊达的烟土贩子时不时也借路上岛,给冯子安提供的禁品就是买路钱。
“人不人鬼不鬼的。”
文琼对着地上的谢彼得啐了一口,忽然为王春岚感到不值。
王家人这都是什么眼光啊?选什么人不好选了一个大烟鬼!看谢彼得这德行可不是一天两天,人都烂透了有钱又怎样?这不是嫁过去就遭罪么!
更别说他还有花柳病……
“把人带走,小心点,这玩意脑子已经废了,得防着他咬人抓人。”
他一边说,一边安排人在周围搜索,看看还有没有同犯。
被押着的赵查理看见谢彼得这副模样,忍不住扭过头在心中暗骂。
谢彼得这东西真心烂泥扶不上墙,竟然在这时候犯了瘾!
他现在觉得都是谢彼得的错,一定是他失去意识之后大吼大叫,结果把东海卫戍军给引了过来,不然他那万无一失的计划怎么可能会失败?!
可现在说什么都完了,他们两个被抓了个正着。不过谢彼得既然神志不清,那他就可以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谢彼得的身上,就说是他贪心不足想要偷盗海西内燃车场的图纸,自己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赵查理打定了注意,在之后的审讯中死死咬住谢彼得不松口,把他说成了整个事件的主谋。
谢彼得遭了两天的罪算是清醒了过来,听到赵查理甩锅顿时大怒,把赵查理与他合谋的经过加油添醋地讲了一遍,主旨当然还是说查理兄是主谋,而他只是出于道义帮他望风,至于查理兄要干什么他全不知道。
总之,这两人就是互相甩锅,谁嘴巴里也吐不出一句真话。
“这都什么人啊。”
军卫给文琼汇报的时候一脸郁闷。
“一推六二五,都说对方是主谋。但赵查理人赃并获抵赖不掉,我们还抓到了给他留门的那个场工,也说是赵查理和他联系的,还收了赵查理给的银钱。”
“现在这个谢彼得该怎么办?他当时就倒在总装区门口犯烟瘾,虽说未经同意就潜入海西内燃车场的行为十分可疑,但咱们到底没有切实的证据,只凭赵查理的供词怕是不能服众。”
“这个谢彼得家里好像有点本事,昨天就来了一个自称是海西洲过来的管事和一群穿着洋装的仆役,嚷嚷着要咱们把谢彼得放回去,还说谢彼得是东海郡的贵宾,说咱们构陷他。”
“他们家今天早上把所有的报纸版面都买下了,找人写谢彼得怎么怎么被愿望,再拿不出证据咱们怕是要惹麻烦!”
听他这样说,文琼微微抬眼。
有那么一瞬间,军卫仿佛看到了公开训话的崔郡尉,一股锐杀之气扑面而来。
“怕?”
他听到文校卫冷冷地说道。
“怕还做什么枢机卫,趁早回家抱孩子去吧。”
“查,去给我查,谢彼得不是一半天就要犯烟土瘾么?去问问他,他那些烟土都是哪儿来的?”
“咱们大雍严禁烟土,看他那样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是个西洋人在大雍的土地上犯事也没有当没事人的!”
“说我们冤枉,构陷?那我倒要看看,他谢彼得的瘾是怎么供起来的?!”
第216章
查处烟土的事根本不需要报郡尉批准,枢机处的校卫们就能自行侦办。
文琼打了个报告,然后便把谢彼得列为烟土走私案的线索人。对谢彼得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动用什么手段,只要等到他毒瘾发作满地打滚,问他什么他都会说的。
果然,没过一天,谢彼得又犯瘾头了。
要烟土是不可能的,枢机处没那玩意儿,难受也只能自己受着。
但枢机处的郎中可以针灸缓解痛苦,文琼搬了把椅子,冷眼看着谢彼得发疯打颤,然后毫无感情地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烟土是哪儿来的?
谁是上线?
为什么潜入海西内燃车场?
赵查理是什么人?
之前偷盗的秘方卖去哪里了?
谢彼得都忙不迭的回答了,绝大部分都是实话,但也有他实在答不出的,为了不惹怒文琼,他就自己编造些补上,反正态度没得挑。
文琼当然也没指望这人能全说实话,后续他还要指派手下的军兵去调查核实。不过谢彼得的供述提到了一个关键讯息,那就是在都德城似乎有海倭人的密探组织存在,他们一直利用小濑户街的歌妓馆收集情报,并且还使用烟土控制线人。
小濑户街的歌妓馆都采用引见制,没有熟客带领普通人根本进入不到歌妓馆的核心。
谢彼得是在都德染上烟土的,当初带他入门的是一个都德商人,具体名字谢彼得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那人是在都德港做转口贸易,把大雍的桐油卖去马腊达和南洋诸岛。
“后来我就没见到他了……”
谢彼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低声说道。
“像他那样的商人太多了,我一个个根本见不过来,要不是他说了一口带着海倭味儿的路德语,又说能带我玩新奇的,我才不会理他呢!”
海倭味儿的路德语?
文琼上了心。
都德城有很多海倭商人在活动,尤其港口码头一代区域,号称小濑户城,城里的很多人都会两句海倭语。
但会海倭语和说海倭味的路德语是两回事。那个带着谢彼得去花街妓馆的很可能是一个海倭间谍,有意发展谢彼得为目标,找到他就能牵出一串线索。
想了又想,文琼还是决定去找王春岚。
虽然两人的感情在平稳升温,但文琼从来都没问过关于王春岚前未婚夫的事。
他当然也会好奇,但退婚这事对王家来说好像打击很大,王家人都有些讳莫如深,他也不愿意让王春岚回忆起不好的事。
但是这次,不问真的不行。谢彼得刚到大雍的时候没有毒瘾,是到了都德城才逐步堕落。文琼看过两人接触婚约的公告,王春岚登载的那张有明确提起过海倭歌妓的事,显然那个时候谢彼得已经进了小濑户城的歌妓馆。
虽然东海卫戍军管不到中都郡的事,但文琼也不想放过这个线索,海倭人埋下的毒瘤绝不能在大雍的土地上发展壮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和王春岚说明了原委。
原本以为对方会伤心愤怒,谁知得知情况的王春岚竟然异常平静。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当初谢彼得的交友情况,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我记得好像有这么一个人,谢彼得和他认识是因为金川苏菲亚,可能他不记得了,但我有印象。”
“因为和新元商社的高先生赌气,谢彼得接受了金川苏菲亚的提议,去了仙匀城游玩。”
王春岚的表情淡淡的,客观地叙述着当时的情况。
“金川苏菲亚是和我们在船上遇到的,得知了谢彼得的身份以后就对他十分殷勤。我因为担心金川会勾引我的未婚夫,所以对她一直十分堤防,她说要从青州改道仙匀,我一开始是反对的,可惜谢彼得不听我的,我只好也一起跟去了仙匀。”
“在去仙匀的船上,金川说请我们去甲板喝咖啡。当时有一个矮个子男人过来跟金川打招呼,他说一口语调怪异的路德语,现在想想,多半就是你们说的海倭味儿。”
“那人后来便和我们一起喝咖啡,在得知我们要去仙匀后,便开口邀请我们从仙匀回来的时候到都德,他说他在都德有公馆,可以招待我们。”
“后来谢彼得就跟他混熟了,不但去了都德,还把谢家的转运仓库修在那里。刚在都德落脚的时候谢彼得经常去找那个人,谢家在都德的公馆都是那人帮忙买下的,据说是给谢彼得省了很多钱。”
“等谢彼得开始往家中带海倭歌妓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人。我只知道他叫皮纳奇,据说是金川苏菲亚的远房亲戚,在马腊达做桐油生意。”
差不多都对上了。
文琼一拍大腿。
“那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模样吗?”
王春岚点了点头。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记录本,用炭笔在纸上迅速完成了一张素描。
王春岚在海西洲念的是新娘学校,学的都是附庸风雅的艺术鉴赏,绘画算是基本功。
但文琼哪见过这个,一双眼瞪得老大,仿佛王春岚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任务。
“这可……真是太厉害了,”文琼咽了口口水,“都快赶上照相机了,又快又好。”
他双手捧着那张素描纸,生怕哪里折到了损坏画像,看得王春岚抿嘴一笑,心里甜滋滋的。
谢彼得从来不会夸赞她,不管她做什么都只会得到嫌弃和打压,被说得一无是处,一切都是源于他自己的不自信。
文琼却不会这样。
他虽然年纪比谢彼得小,但为人处世却非常成熟,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缺陷和不足,会诚恳的赞扬别人,因为他有能力,不需要打压也能足够建立自我信任。
这才是健康的相处之道。
“只记得这些了,能帮到你最好了。”
王春岚笑容让文琼蓦地红了脸,耳朵感觉有点发烧。
他捧着这张素描纸迷迷糊糊地把王春岚送回家,又迷迷糊糊地往卫所走,直到夜风扑面,他才从这种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糟糕!”
文琼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
“干活,干活!”
小濑户里的海倭间谍组,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
松宫亲王擅自登陆海叶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但一整个三条番军团全军覆没,就连松宫本人也兵败被俘,成为海倭王室的耻辱。
为了挽回颜面,也为了迅速止损,海倭过现在上下统一口径,宣布忠勇刚烈的松宫殿下为国玉碎,现在被大雍俘获的只是一个冒牌货,是大雍妄图用来要挟海倭王室的工具。
可松宫“玉碎”了,三条番军团全军覆没是个事实。因为上一次战争的惨败,绝大部分海倭人的心中都憋着一股劲,他们迫切的希望能够一雪前耻,打败北郡卫戍军,重塑海倭国勇士的辉煌。
这一代的海倭人,他们是在大雍接连经历了己任坑爹皇帝,国力最孱弱的时代成长起来的,耳濡目染的都是海倭国的勇士如何强悍,打得一海之隔的庞然大物丢盔弃甲。
现在大雍奋起了,他们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纵然有老人讲述代代流传的大雍整齐海舰的威风,可年轻人们却根本不愿意相信。那些都是假的!假的!劣等的雍人不配拥有工业,他们不是一直在沿用破旧不堪的老火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