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之主 工业之主 第216章
作者:晴空之下
“我那日先是见到万庆舟口吐白沫被狱卒抬走。之后牢里的狱头便安排我和几人抬着尸体送去义庄。我确认过的确是万庆舟,而且摸上去已经没了气息。”
一旁的杜文晖和桂文武都松了口气,觉得这事已经十拿九稳,只有周信依旧不放心,继续追问道。
“你去抬尸?为什么让你去抬尸?他们是不是怀疑你了?”
惯偷一听这话连连摇头。
“不不,不是他们让我去的,是我想办法自己混进去的。”
“我在岐江城经营多年,也积累了许多人脉关系。那日我发现被抬走的人是万庆舟,我心中便起了疑心,马上想方设法动用所有的关系混进了杂役的队伍,因为我经常出入牢房,那些狱卒也不太防备我,就允了。”
他说的万分艰难,其实过程却远比他描述的简单。
其实那天万庆舟出事以后,大牢内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许多被关在监房里面的囚犯都认得万庆舟,惊叫声、呼救声不绝于耳,搞得狱卒也有些手忙脚乱。
和惯偷一个监房的金川吉是重点囚犯,第一时间就被东海卫戍军枢机处的人押了出去,剩下个惯偷儿没人关注,没过一会儿就有狱卒过来挨个监房喊人,挑了几个轻犯去服杂役。
惯偷儿就是这样被挑中的,但面对周信的问题他不可能如实回答,说实话只会让上面的人怀疑他的忠诚。
所以他尽量说的艰难,说得复杂,这样这群老狐狸才会相信。
果然,听了他的讲述,周信像是放下了心,屁股终于能够安稳地坐在椅子上了。
他挥手让惯偷儿下去,自己端着茶碗凝神苦思,一遍遍梳理着整件事中的每个细节。
看起来并无纰漏,但不知为什么……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也许是太后和萧卓的态度,真的舍弃崔慎,断尾求生了吗?
若真是这样,周信倒有几分佩服那妇人的果决。
发现已经无法脱身,当断即断,哪怕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干将也能舍弃,绝对不让自己和儿子沾到一丁点脏。
可惜……可惜啊,可惜温梦璇投成了个女儿身。
不然就凭这样的手腕和决断力,做个权臣应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的确是可惜。”
杜文晖听周信念叨,还以为他在可惜之前的计划,马上顺着这个话茬说道。
“我还以为那妇人舍不下呢!”
“如果当时她执意要袒护崔慎,为东海卫戍军开脱,我们就可以借此安个任人唯亲、祸乱朝纲的罪名给她,把萧卓也一并牵扯进来,逼她退回后宫。”
“朝政原本就是郎君们的事,妇人根本不配站在勤政殿上!”
这话说的十分大逆不道,但却是在座几人的心声。
原本以为扶持一对孤儿寡母上位,前朝重臣理所应当摄政辅政,有什么事还不是他们这些老臣说了算,那对母子不过就是个负责盖印的傀儡。
结果温梦璇上位后,先是依靠西洋派陈磬钟稳定了朝局,打击了旧儒派的高涨气焰,然后又借月鹭岛、东海前郡尉宋国忠等一系列案件扶持强硬派,握紧军权并进一步压缩了旧儒派的生存空间。
在万庆舟案发以前,旧儒派的老臣被那对母子逼得闭门的闭门,养病的养病,几代积攒安插下来的人脉几乎消耗殆尽,不得不龟缩在朝堂一角,隐匿存在。
“朝中的那些人怎么说?”
周信问桂文武。
桂文武忙奉上一叠书信,都是中都系大小官僚奉上的投名状。
西洋派的魁首陈磬钟在家养病,有消息说他害怕受万庆舟的牵连,已经有请辞回家养老的想法。
西洋派一直是陈磬钟单独主持,其下虽然也有好几位干将,但大都各自为政,没人能够统领全局,故而陈磬钟要退,西洋派中立刻发生了分裂。
有部分人早有异心,干脆借此转投旧儒派,其中就包括宁德、蓟南等郡的郡守。
周信翻了翻,觉得很满意。
“谢敏达和陈磬钟那两只狐狸,见事情不好就想抽身,只要他们不碍事,一时半刻也不急着动他们。”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当着其他几人的面,点出了一个名字。
“倒是那个冉昱,冉七郎。”
“他就是东海的神魂。一旦东海卫戍军易主,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换我们自己的人顶替上去,千万不能让萧卓把人弄去北郡了!”
第257章
眼馋冉七郎的人不少,以前碍于有钱酉匡和崔慎挡在前面,根本没人能下得进手。
现在崔慎被停职自肃,钱酉匡王八一样躲在青州不敢吭声,某些胆大之流便觉得找到了机会。
内燃车场、火药坊、化肥场、造氨工场。
哪个都好,只要能抓住一个半个,就足够自家子子孙孙安享富贵,财源滚滚无穷尽了。
财帛动人心,有人蠢蠢欲动,朝着东海伸出了罪恶的爪子。
崔慎倒了,很快就有人在朝会中提出下一任统领东海卫戍军的人选试探,当时太后与今上并未反对,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崔慎。
这等于在原本已经沸腾的油锅中又投下了一枚飞羽火箭弹!
都知道东海是大雍的工业中心,青州城繁华富庶,东海卫戍军兵强马壮还不缺粮饷,装备堪称大雍第一豪强,这换谁谁不眼红?!
事关自己的利益,许多自认为有希望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卫戍军的任免是兵部的权力范围,可眼下萧卓因为崔慎的事避嫌不管事,陈平害怕被牵连一直默不吭声,很多人便转而投靠了风头正劲的吏部尚书周信。
吏部嘛,管理人事升迁贬免,原本就是最有权势的地方。
吏部尚书周信乃是三朝元老,号称“朝堂不倒翁”。
不倒翁果然不倒,虽然在今上登基之后半年即称病告假,还上书了告老请退的奏本。但奏本并未得奏,今上和太后还遣派了宫人过府探望,赐下滋补药材,给人心惶惶的旧儒派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现在,东海郡尉的有了缺,有心补任的人不少,但每一个能让周信完全满意。
毕竟崔慎在东海是干的真心不错,不单单把东海线的所有缺口都补得完满,还隐隐将大雍的海域外扩,这在某种程度算是开疆拓土的功劳,想寻个能和他一较高下的几乎不可能。
而且东海是大雍的工业重镇,各方势力都想进入,他身为吏部尚书,选进去安插的人必须要拿得出手,不然会被人抓住把柄。
此事周信有些犹豫不决,也牵制了他不少精力,导致朝堂风向发生些微变化的时候,他都未能及时觉察。
十月□□朝会。
一直默不作声的兵部尚书萧卓忽然出班奏报,推荐北郡卫戍军副将冯应龙为东海郡尉人选,并提出调其子萧烈成转任东海茂头卫所督卫,兼海巡枢机营卫官。
一石激起千层浪。
论资历,冯应龙任职北郡卫戍军副将多年,的确可以升任一郡郡尉。萧卓升任兵部尚书后,冯应龙一直以副将代郡尉一职,行事谨慎周密挑不出大错。
萧烈成虽然年轻,但却在收复江北矿区及海叶湖之战中立下不少战功,有实打实靠着自己搏杀出来的军功傍身,升职督卫执掌卫所也并不出格。
问题就在于这两人都是萧卓的嫡系,一个是追随半生的心腹,一个更是独子,这摆明是萧卓扶持北郡势力接手东海。
其实大家心中都明白,要不是东海郡尉崔慎和萧尚书的特殊关系,两父子又是一模一样的独狼性格,朝廷根本不会放任东海卫戍军做大。
但崔慎毕竟和萧卓不是一条心,现在萧卓想把北郡的触角延伸到东海,这事就不能当做没看见了。
于是朝堂斗争的焦点再次转换,萧尚书这次成了出头的汆子,被一众文臣围着喷。
文官骂人,那真是几大篇都看不到一个脏字,偏偏骂的你心中憋屈,脏水一盆盆,哪儿难受就往哪儿戳。
见自家老大受辱,火爆脾气的武将岂能忍,纷纷站出来仗义执言。
武将嘛,骂人肯定是骂不过文官,而且朝堂也不允许动手打架。但这并不妨碍散朝以后私下里动手。一时之间,京兆尹收了不少扭打互殴的案件,偏偏受害人还都被套了麻袋看不到人,也是头疼不已。
就在朝堂内外混战渐酣之时,一直缩在青州当王八的钱酉匡忽然给京中发了一封紧急奏报。
谁也不知道这封奏报里到底都写了什么,但就在奏报入京的当晚,一直沉寂的陈磬钟,陈平,以及近期“风头正劲”的萧卓纷纷入宫,小议事厅的灯光一直亮到深夜。
当这几人的内燃车驶出宫门,冥冥中,大雍的朝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只是当时还在梦中的人们根本感觉不到,要等到天亮以后军卫抄家,才会彻底觉察。
龟背屿,新元商社电能实验间。
陈颖达推开门,看到和冉昱对坐喝茶的高文渊,和高少爷打了个招呼便递给冉昱一个信封,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他怎么那么着急?”
高文渊奇道。
“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九凌城等着入学吗?怎么还在龟背屿没走?”
“现在朝局动荡,墨宗大学院今年的入学式暂时退后,郑院长要求生员自行修习一个月再前往九凌城。”
冉昱随手拆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薄薄的纸。
这是从京城发来的短波电报,他看了一眼,便随手递给了高文渊。
“我?能看?”
高少爷受宠若惊。
他昨天上岛的时候还忧心忡忡,听了表弟一席话之后安稳了不少,但还是对京城朝堂上的局势心里没底。
因为自觉听到了不该听到的秘密,高少爷决定把自己封锁在龟背屿上一阵子,这是他在龟背屿上住下的第二天,没想到竟然获得了观看密报的权限?
“能看。”
冉昱失笑。
“没什么不能看的,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儿,现在青州的报童应该已经满街乱窜卖报纸了。”
高文渊将信将疑,接过纸迅速扫了一眼,然后眼睛就瞪大了。
“崔三……崔三把清江教的老巢给端了?”
“里面发现大量从海倭国偷运进来的高纯度烟土,还有……诈死的汝阳王?!”
高文渊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岛上水土不服,都看到幻觉了。
“诈死的汝阳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汝阳王不是在兴福楼就被南岛海寇抹了脖子了吗?”
“那应该不是汝阳王本人。”
冉昱双手托着下巴,兴奋地跟表哥分享这一次的惊天大八卦。
他憋好久了,就因为三哥和钱胖子没动手,他就算知道了也不能说,只能默默在脑内小剧场撒泼打滚。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谢彼得的功劳,他在大牢里犯了烟土瘾,三哥便顺藤摸瓜发现了万庆舟跟海倭人和清江教的勾当。”
“万庆舟是个枢纽,他跟双方都有往来,三哥抓到的那个海倭人叫金川的就是他的上线。万庆舟从金川那里搞到了不少烟土,金川通过他勾搭上了清江教的岐江总坛,他们想要假借复活仪式让汝阳王再度恢复身份,顺便给自己做个天命所归的噱头,证明汝阳王上位的正当性。”
“三哥带人杀进清江教的时候,汝阳王正在密室里面吃水果,刚被揪出来的时候他也是一脸懵,后来又开始摆谱,说自己是皇亲国戚,正经的宗室长辈,要三哥上奏朝廷以亲王礼迎他回京。”
“他说他自己是被挟持的,一切都是清江教的阴谋,他被困多日也不见卫军来救,不得已才配合清江教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