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 求生倒计时 第120章

作者:木兮娘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穿越重生

  山黔、水宏朗以及两江其他闻风而来的官员,互相对视,纷纷踏进衙门,有衙役来问:“你们是什么人?”下一刻被脾气暴躁的山黔一脚踹出老远,好半天爬不起来,其他人没敢再拦路。

  几人快步走进前院,老远就听到管文滨的叫嚣。

  山黔不由开口问他哪个地方干净了,管文滨见到兵权在手的山黔到底忌惮,不由吞咽口水,后退两步拱手:“下官拜见帅使大人。”

  “都是一般黑的乌鸦,跑去锦鸡窝里捡来白毛粘在自己身上就觉得自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不屑与我等为伍了?”

  管文滨见上至二品大员、下至七品县官都围过来,心知来者不善,不由紧张地冒汗,哆哆嗦嗦回道:“下官没那意思……”

  “没有吗?哦,是没有,不是不屑与我等为伍,是转过头来就把手里的刀对准昔日同僚,你是要昔日同僚的命!”

  管文滨慌得连连摆手:“不不、我不是……”

  山黔步步逼近,指着身后的人说道:“看看,不是你的旧部、就是你的上差,都是同富贵过的人,家里有老有少,族亲过百,要是他们倒下来,得死多少人?管文滨,你怎么忍心踩着同僚的尸体往上爬呢?”

  管文滨脸颊抽搐:“下官、下官是秉公执法,那、那都是人命案,是天大的冤案——”

  “是冤案也轮不到你来当青天。”

  山黔从他手里抢过两份供证,管文滨下意识想抢,不小心掉落藏在袖口里的书信。

  山黔眼疾手快捡起来拆开一看,恍然大悟:“原来许了你升官加爵……可你想没想过,杨氏案子要是昭雪,昔日主审官得赔进去多少?你想没想过,平博典被抓,参与私盐走运、漕运走私和贩卖良人等罪行的牙行会倒?牙行一倒,得牵连进多少个同僚?大半个两江官场都得折进去!这么多人的脑袋就换来你一个广东转运使的位子,你坐得安心吗?”

  管文滨嗫嚅着说不上来话。

  山黔迫近:“如果两江官场折进去,你以为你跑得掉?”

  管文滨下意识反驳:“下官没犯法——”

  “这里每个人说你一句,别管真的假的,都够你千刀万剐!”

  管文滨浑身一哆嗦,彻底明白他破不了大案、升不了官了,山黔这话已经将他牢牢捆死在两江官场里,根本脱不开。

  好在他本就是根摇摆不定的墙头草,没挣扎多久,很快摆正态度,立即示好:“下官明白了,下官一时糊涂!”连连自打嘴巴,道声糊涂,急忙认错:“帅使大人,下官糊涂,下官这就放了平博典,找时机弄死牢里的杨氏,让那两桩命案都变成无头悬案,再无翻案的可能!”

  山黔满意地笑:“本官就说管大人是聪明人。”

  管文滨连忙赔笑。

  唐提刑等人闻言露出讥讽的笑,即便他们不是好人,也瞧不起管文滨这样的官。

  躲藏在暗处的霍昭汶冷眼旁观,心里已无愤怒,只留下满腔杀伐。

  管文滨以为危机解除之际,山黔猛然出手掐住他的脖子,语气里满是杀意:“你知道得太多,可惜摇摆不定,哪天钦差许你个一二品京官做,是不是背过身就把咱们两江同僚全都卖了?”

  管文滨连连摇头。

  山黔:“为了大家好,只能牺牲管大人。你放心,你的家眷都有同僚们照顾,不会多加为难,且安心上路吧。”

  “嗬嗬……饶、饶命……救、救——”

  咔一声,山黔扭断管文滨的脖子,将其扔在地上,摆手说道:“伪造成失火惨死现场,里头有些人也都杀了。还有那杨氏,也烧死在衙门里头,至于平博典……也许牙行会长该换个人当了。”

  唐提刑担忧地说:“三爷会同意吗?”

  无论陈罗乌还是平博典都是三爷的人,而他们实际没有干大事的聪明才智,全靠三爷幕后出谋划策。

  山黔:“三爷老了、病了,也糊涂许多,赣商才会每况愈下,看看不到一年时间落魄成什么样子?先是赵白鱼,后是钦差,他们没怎么出手,我们自己斗得最厉害。”他感叹道:“商人,到底见识短浅,漕运、牙行生意还是落在我们手里更安全。”

  唐提刑同身边的官员对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出赞同的神色。

  他们齐声道:“帅使英明。”

  约莫半刻钟后,有人来报:“大人,没找到平博典。”

  又有人来报:“大人,犯妇杨氏不见了。”

  山黔怒极:“找!给我把洪州府封了,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平博典和犯妇杨氏!”

  唐提刑犹豫:“钦差还在府内……”

  “本官是查案追踪人犯,奉公行事,钦差来了,我也敢这么说!”

  山黔怒极,又令人捉拿陈罗乌,思来想去却去了昌平公主府。

  ***

  霍昭汶先一步带走平博典,本还想捞走杨氏,不料扑空,来不及思索究竟谁带走杨氏,便赶紧将平博典带回旅店,交给别人看管,转身就问他交代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赵重锦:“昌平身边的女官已经抓住,伤势颇重,还在拷问。燕都尉前去荆北调兵,最快速度也得亥时才能赶到。”

  霍昭汶:“时间也够了。令人去截胡,把陈罗乌给我抓来。”

  赵重锦:“是。”

  “等等。”霍昭汶敲桌若有所思:“别惊动山黔,他手里有兵,性格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要是察觉他被逼到死路,说不定连我都敢杀。”

  赵重锦:“山黔确实是枭雄。”他接着说起从女官手里抢到手的账簿,“是采石场一年的进账和出账,被撕掉的几页纸是今年五月卖出的一批年轻女子的进账。”

  霍昭汶转头看向跳动的烛火,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我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赵重锦没接话,只安静恭谨地侧耳听着。

  “本王的亲姑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虽然被贬两江,但两江富庶,洪州更是贯通五湖四海,有些海外来的新奇玩意儿,连京都府都晚它一步才能见到。父皇虽然没有表示,但是这些年来对于皇祖母时常接济她的行为视而不见,前段时间更赏良田千顷、黄金万两,她甚至和赣商平分两江的漕运生意——”

  霍昭汶语气里充满不敢置信、荒谬和一丝厌恶。

  “为什么还要以公主之尊参与牙行的贩人买卖?”

  ***

  保护杨氏的伍都虞从牢里回来,将衙门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赵白鱼。

  赵白鱼:“钦差都瞧见了?”

  伍都虞:“就躲在一旁看着,还令人到荆北借兵。”

  “看来是要一锅端了。”赵白鱼笑了声:“不愧是战场里厮杀出来的,杀伐果决,心性也坚忍。”

  如果他当皇帝,倒比东宫像样点。

  伍都虞:“需要帮把手吗?”

  “没我们的事,钦差那边不必去掺和,平博典在他手里,牙行贩人的事藏不住,与此有关的人一个也跑不了。”赵白鱼拨弄腕间的佛珠,凝神静思。

  两江官商勾结的证据?

  先不说所谓自贤居怎么会有两江官商勾结的证据,赵重锦为什么告诉他?自个儿去拿到证据,破了两江大案的人不就是他?

  有个宰相爹护着,也不怕被两江官场记恨,反而能晋升为良臣能吏,调回京都最低也是个四品京官起步。

  前途无量,为何拱手相让?

  赵重锦心里打什么主意?

  还是所谓自贤居是个龙潭虎穴,需要有人在前面冲锋陷阵,便将最好使的刀也就是他赵白鱼推出去?

  整顿两江官场势必剑指昌平,经粮商罢市那回,他和昌平公主演了出情深义重,以赵家人对昌平的厌恶应当被恶心坏了才对。

  砚冰面对赵家人总不吝以最坏的角度去揣度他们:“我不信赵二郎,不在官场的我都知道要是找出两江官商勾结的证据绝对是大功一件,便是亲兄弟也会起争执,赵家人能有好心?”

  魏伯也劝说:“别相信赵重锦的话。”

  赵白鱼也不信赵重锦,但两江官商勾结的证据太诱人。

  六皇子查两江,公道会让步于私心,他不能保证对方事事公正,还得留有后手才行。

  “去看看。”赵白鱼心意已决:“还是去看一看,保险为妙。”

  ***

  “如君好风格,自可继前贤。”

  赵白鱼出现在城内一处人烟稀少之地,正对山门上书写‘自贤居’三个字的牌匾,前方是十里长堤,烟柳荷塘,九曲廊桥,静谧祥和,而身后,山庄之外、阶梯之下,则是千亩良田,郁郁葱葱。

  “是‘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

  突如其来的童声从身后传来,赵白鱼、魏伯和暗卫都回头看去,见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背着书箧自台阶下上来。

  抹了把汗,小童打量来人说道:“你就是新任漕司使赵白鱼?”

  赵白鱼:“你认识我?”

  小童自顾自推开门:“三爷说了,近期一定有人登门拜访,不是赵白鱼就是钦差,赵白鱼先一步抵达自贤居的可能性比较大。”

  原来自贤居就是赣商背后的高人居住的地方。

  赵白鱼恍然大悟,小童在门口说:“进来吧。”

  几人跨步进去,穿过九曲廊桥,走过烟锁河塘,来到一处亭台水榭,听到一阵古琴声,琴声幽远,由徐转急,似戈矛纵横,杀伐之息难止。

  魏伯低声夸赞:“琴艺高超。”

  连不怎么懂音乐的暗卫也点头,于琴声中仿佛站在厮杀纷乱的战场,比京都府里整日弹些风花雪月的琴艺大师高明多了。

  赵白鱼能从琴音中多听出一份抑郁不得志的愤慨,‘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出自前朝诗仙的《行路难》,是感慨仕途艰难,也是功成身退、避祸于世的自我排遣。

  虽不能辨出琴曲之名,却能感觉到琴曲的复杂,难得还能有浓烈的情感灌入其中,人曲合一方动人心。

  赣商奉之为神的三爷,确实是天纵奇才。

  一曲罢,里头传来一道颇为清润温朗的声音,脑子里便不由描绘出一位光风霁月、高风亮节的君子形象。

  “有客到访,恕王某腿脚不便,不能起身相迎。”

  小童撩开水榭垂下来的竹帘,露出三爷真容,是个模样清隽、俊秀,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书卷气浓郁,坐在腾制轮椅上,腹部盖着一条毯子,满脸病容但双眼明亮,像是避世的尘外高人,也像谈笑间便能决胜千里之外的军师人物。

  “三爷?”

  “某姓王,字月明。前尘往事皆休,早已不记得大名。起初是个无名无姓的毛头小子,别人信不过,又希望能有人三谒茅庐,待我如知己,于是取个‘三谒’的名故作高深,没成想传来传去变成了三爷,也是一番奇巧因缘。”

  “沧海月明,自贤自得,三谒茅庐,都是好名好字。”

  “却是心有不甘的痴心妄想。”

  点到即止,彼此心知肚明便好,因此赵白鱼笑了笑,没接话。

  王月明反倒自报家门:“元丰九年科考,我中了进士,殿试落榜。次年开恩科,我还是中了进士,再次殿试落榜。十年寒窗苦读,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但我从没想过帝王不需要我。”他眼中浮现追忆往昔的光,“江州出了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也就是你父亲赵伯雍,因此声名鹊起,世人皆知两江学子智无其双。”

  顿了顿,他说道:“你父亲是元丰七年的状元。和我们相隔也就三年的时间,当年我们几个两江走出去的学子都有些名气,还特地去拜访你的父亲,遇到了纠缠赵相的昌平公主,替被刁难的赵夫人解了围。”

  赵白鱼垂眸:“原有这等渊源。”

  王月明朗声笑说:“那年会试,大半的两江学子榜上有名,但是殿试一过,两江无人中选。天下学子都明白殿试的规矩,看似考才学、经纶,实则看元丰帝的心意。不过那时候年轻,只觉得圣上英明,海清河晏,我等有入水为鲲、上天化鹏的抱负,又还年轻,何愁不能出将入相?”

  “元丰十年开恩科,两江学子再赴考。按例还是拜访赵相,可惜那年赵相贬妻为妾娶公主,昌平公主记恨我们前一年帮赵夫人解围,做主将我等拒之门外。之后还是中进士,殿试落榜,这次再蠢的人也回过味来,虽然文章多样,各花入各眼,但两江众多学子无一受青睐,是否不合常理?”

  赵白鱼心中震撼,表面不动声色:“所以你们召集两江学子一块去祭文庙,被官兵驱赶,打死的打死,打残的打残……”目光落在王月明的双腿上,“是那时候留下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