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 求生倒计时 第170章
作者:木兮娘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晚一刻遭殃便晚一刻。
“贵妃昨天服毒自尽……和陛下无关!陛下还特意叮嘱旁人好好看着贵妃,莫叫她寻短见,原本好好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趁人不备吞了毒.药,实在是没人预料到。”
晋王魂不守舍,凶狠地瞪着大太监咬牙切齿:“你撒谎!我母妃最瞧不起自裁的人,视为软弱无能,绝不可能寻短见!是不是——是不是皇帝命你们杀了她?”
“不是不是,晋王殿下您冷静些,娘娘好歹是一国贵妃、将门之女,是陪了陛下近三十年并为他生儿育女的人,那是非一般的情分。便是得知当年靖王求娶崔家姑娘是贵妃从中作梗,陛下也真想要贵妃的命,是贵妃自己想不开——”
大太监猛地捂住嘴,忍不住又狠狠自扇一巴掌。
今日隔三差五说错话,怎么回事?
霍惊堂眼神一动,瞥了过来。
五皇子也观察着他的脸色,一时惴惴不安。
“陛下昨天说了什么?”晋王捏紧拳头,身上能见青筋的地方都露了出来,俨然是情绪压抑到极致的模样。“说!!”
大太监结结巴巴:“陛下让、让贵妃去西郊祭天,贵妃不愿去,陛下就说了当年一些事,可能刺激到贵妃所以就——就一时想不开。”
晋王踉跄数步,摔倒在地,忽然抱头呜咽。
铁骨铮铮地男儿,刀砍斧凿都没掉过泪,眼下哭得跟天塌下来似的,五皇子瞧着还挺心酸,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便朝霍惊堂那儿挪动,示意他能不能过去劝两句。
霍惊堂冷淡地瞟一眼,像在说‘傻逼’,背过身、揣着手,当没看见。
五皇子见状不由瞪眼,“冷血!”
狠狠地揉了把脸,晋王红着眼问大太监:“我母妃她的,她的遗体在哪?”
大太监低头:“陛下带走了。”
“他还是个人吗!”晋王猛然爆发,面目狰狞:“我母妃从他还是东宫便嫁了过来,带着郑国公府一心一意辅佐他登基,为他生儿育女、为他主持后宫中馈,尽心尽力,从无怨言,就为了当初崔清茹被靖王抢走、就为了你——”他愤怒憎恨地指着霍惊堂,“就可以把我母妃还有我们这些同是他儿子的人都当成棋子尽情利用?”
霍惊堂侧着脸,冷眼看晋王发疯。
晋王颤抖着双手,情绪激动到好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为、为什么?在他眼里,只有你是他的儿子,我们算什么东西?”抬起食指没有方向地指着、颤抖着,“你知道这四年来我怎么过的吗?我过得有多胆战心惊?我多害怕我一不小心行差踏错就会像太子那样,被逼到绝路!”
“你好啊,霍惊堂,你太好了,你多幸运,你有一个为你筹谋好一切的好父亲!这四年来,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父皇中意的储君是你?你没坐上储君的位子,可朝野上上下下谁不拿你当储君看?我,”拍着心口,晋王说:“我筹谋了多少年?我其实一开始对身后那把椅子没有兴趣的,是父皇先选中了我,是他送我从军、为我铺路,把天子心术、官场权衡,还有天下大势都告诉我,手把手地教我,是他亲手喂饱了我的野心,是他告诉我我才是他中意的储君!!”
“他把东西都给了我,然后说收回就收回,说不要就不要,我甚至没犯下什么大错,我连退路都没有你明白吗?这余下的四年不是我想要这把椅子,是父皇逼我,他要我成为你名正言顺坐上储君之位的垫脚石啊!他逼我逼宫谋反,他拿我外祖、我舅家和我母妃逼我谋反,逼我踏上死路——”
晋王双手指着霍惊堂,一再后退,悲愤到控制不住情绪地怒吼:“他把我、把郑国公府的党羽都剪得七七.八八,还是不肯放过我。我也是他儿子,也曾是他中意的储君,为什么?我已经决定如他所愿,逼宫,把权柄交到你手里,只求他放过我外祖、舅家和我母妃,他们恨你、做了对不起你的事,都是为了我,所以我拿命赔罪……可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母妃?”
悲愤之余,晋王冲上前,对着霍惊堂拳脚相加,拳拳到肉,招招致命,发泄着他浓烈的怨恨。
五皇子和大太监连忙跑到角落里躲起来,霍惊堂接下晋王的攻击,挥退禁卫军,拍开击打过来的拳头,也是毫不客气地朝着人体最痛的穴位击打。
晋王发泄他失去母亲的愤怒,霍惊堂何尝不是在替他的生母寻公道?
“母妃是为了我不被要挟、为了不让我自寻死路才自裁!可皇帝连她遗体都不放过,他到底是不是人!是不是人!除了你霍惊堂,我、太子、三哥四哥五哥,我们所有人都是他的仇人吗?”
大太监恨不得遮住耳朵,五皇子深有感触地点头。
“他就是防着我!防着郑国公府!他怕我成为下一个靖王,所以赶在你继位之前连根拔除我和国公府!”
“为什么?你哪里比我们好?”
霍昭汶发疯,不知疼痛般地攻击,霍惊堂眼疾手快地抬脚踢向他的腿肚子,脚尖向上,照着麻筋的位置重重一踹,‘咚’地一声,霍昭汶的膝盖重重磕在地面,另一条腿也被霍惊堂踢中,好半晌没办法行动。
霍惊堂直接卸掉他的两条胳膊,顺势掐住他脖子逼近说道:“冲我嚷什么?既然怨恨这么多,怎么四年来一个屁都不敢冲陛下发?柿子挑软的捏,怪到我头上来?”
掐住霍昭汶的手收紧,霍惊堂琉璃色的眼睛一片冷静冰冷,让人毫不怀疑他有可能直接掐死霍昭汶。
“我不比陛下温和!”
霍惊堂身中蛊毒,低调了好几年,之后有赵白鱼在身边,总是温和好说话的模样,差点让人忘记他曾经霸道得无人敢惹。
“你现在觉得委屈?当初被挑中当储君的时候,心中暗喜,意气风发,不知道我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时,需知东宫也是你如今这垫脚石的位置,怎么没觉得东宫可怜?不也心安理得地准备踩着东宫爬上去吗!享用你同父同母的三哥牺牲所得来的好处,不也心安理得?跟我这儿装个屁!”
一把甩开霍昭汶,霍惊堂起身绕着霍昭汶转,突然一脚踢中霍昭汶的胸膛,踩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说:“你为你母妃喊屈,至少你堂堂正正地当了二十四年的皇子!你母妃也当了将近三十年的高高在上的皇贵妃!我娘呢?埋骨黄沙,死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而我当了靖王的眼中钉二十多年,这二十几年来不断受你母妃和皇后的迫害,要这么算下来,谁欠谁?谁更有资格委屈?”
毫不留情地踢断霍昭汶的肩胛骨,霍惊堂根本不在乎他的痛苦,也不在意五皇子和大太监看他时的惊惧眼神。
他本来就是暴戾乖张的性格,没惹到时,自是相安无事,惹到了天王老子也杀个干净!
霍惊堂也就在赵白鱼跟前露出柔软温和的一面,成日装得慈悲良善,可他也曾追逐帝位,什么肮脏事没沾过手?
“冲我狗叫个屁!”
霍惊堂抓起霍昭汶的衣领将他拖到垂拱殿上,扔向龙椅:“陛下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敢质问?有胆子寻死,没胆子问?你要是提前一天和陛下说开了,说不定你母妃平安无事。自以为保护了亲人,其实害怕面对陛下对你不屑一顾的真相是不是?懦夫。”
手指敲了敲龙椅扶手,霍惊堂冷冷说道:“陛下选你当储君,正是我深受蛊毒折磨,无药可救的时候。当时的我,便是今日的你,风水轮流转罢了。”
霍昭汶瞳孔扩散,霎时颓然,浑身的刺消失无踪,只剩下浓烈的悲伤和颓废。
霍惊堂转身,忽然说:“我没兴趣当皇帝。”
什么?
如平地一声雷,霍昭汶和五皇子都忍不住看向他。
霍惊堂不耐烦:“但也不乐见你们当皇帝,一个两个没真把百姓的事和国家大事当正事来看,一天到晚把身边人当棋子斗个不停。真当了皇帝,别说盛世,不斗个国破家亡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五皇子面露遗憾。
感觉狗都比他聪明。
霍惊堂解下腕间佛珠,接着绕来绕去说道:“我知道老六你被迫逼宫,没打算真看你去送死,找你们过来,本意便是想说陛下那儿我会去解决,只是没料到贵妃会自尽。”冷冷地瞥了眼霍昭汶,他评价道:“自作聪明。”
霍昭汶颤抖着嘴唇想反驳,却找不到能说的话,最终黯然神伤。
再大的雄心壮志经这四年也该认清现实,进而消磨殆尽,坚持到现在是为了母妃、郑国公府和追随至今的门客朋党,加上不进则退,霍昭汶不得不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压根没想过是否有和解的路能走。
他惨笑着说:“你怎么解决?削掉我手里的实权,剥走郑国公府的兵权,让我们在陛下和新任储君的猜疑盯梢之下,像条狗一样夹紧尾巴活得战战兢兢?”
“过去四年不也如此?”霍惊堂一针见血。
霍昭汶哑口无言。
霍惊堂:“要么带着郑国公府一块儿死,我成全你们。要么老实配合少作妖,我保国公府无恙,顺便帮你把贵妃的遗体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霍昭汶目光锐利:“你担保?”
霍惊堂:“爱信不信。”
霍昭汶连续被噎,也只能相信霍惊堂给出的选择,但他有个条件:“我想去圜丘。”
霍惊堂转身就走:“随你。”
***
目送霍惊堂离去,霍昭汶倒在龙椅上不由回想这些年的筹谋、野心,禁不住发出讥讽自嘲的笑。
五皇子悄无声息来到他身边,询问一句:“你真信霍惊堂?”
霍昭汶反问:“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五皇子挠了挠后脑勺,说实话当初东宫谋反,窥见元狩帝的偏心时也曾疑惑、排斥甚至是愤恨过,但转念一想,他连太子的待遇都没有,父不疼、母家不显,哪来的资格嫉妒埋怨?
但要说完全不失落,便是圣人也做不到。
不过刚刚听霍惊堂那番话倒有点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意思,晋王当年被挑出来当储君培养,东宫和作为东宫门党的他不也是垫脚石?
包括被陛下抛弃的霍惊堂,不难想象他当时的处境比如今的晋王惨烈百十来倍。
晋王对此又何曾愧疚过?
五皇子脸上藏不住事,霍昭汶自然瞧出来了,脸上讥讽的嘲笑更加明显,片刻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没有母妃了。”
他只呢喃着这句话,如同彷徨无措的迷路旅人。
第107章
持斋第四日, 祭天之时。
南郊圜丘。
祭天结束后,元狩帝遣退禁军, 独留祭天坛, 负手而立,直至月上中天,有禁军来报霍惊堂求见,心知是计划发展顺利, 便拍了拍手同意召见。
夜空一轮圆月皎洁, 洒落万丈银辉, 给祭天坛笼罩了曾神秘的面纱。
霍惊堂身后跟着五六两位皇子, 停在祭天坛的阶梯下方,抬手制止准备汇报的禁军, 令他们退到百米之外的地方, 而后走上祭天坛,来到元狩帝身后。
父子俩没说话,安静地观看星象。
元狩帝突然开口:“天狼星在哪儿?”
霍惊堂抬手指了个方向,元狩帝接连问出其他星宿,他也一一回答。
“没忘记。”元狩帝笑笑地拍着霍惊堂肩膀,同他说道:“我今日向上天和列祖列宗告罪,准备冬至封你娘为后, 让你认祖归宗。”
“哪怕我残害手足?”
元狩帝顿住,回头看霍惊堂的眼睛:“……小六?”
“负隅顽抗, 发现贵妃自裁,情绪失控撞到刀口下没了。”
元狩帝愣神,好半晌才叹道:“与你无关, 是朕造孽。”
祭天坛之下,五皇子看着霍昭汶, 后者于夜色中的表情一片麻木。
霍惊堂拨弄佛珠,默诵心经:“如果我当储君,陛下打算怎么处置小郎?”
元狩帝有些不悦:“你怕我害他?他是能臣,救过我的命,受昌平所累,我的确对他有愧,何况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我要害他不是逼你我父子反目成仇?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害他,但他不能是皇后。”
霍惊堂垂眼:“糟糠之妻不下堂,陛下认为我该如何处置小郎?”
元狩帝:“他当宰相,你们共谱一段君臣佳话,照样厮守,若有朝一日恩尽爱绝,还能做回君臣,捞个体面的结局,何尝不可?”
霍惊堂:“意思是我当储君后还得娶妻纳妾?”
元狩帝:“寻常男子尚且三妻四妾以求后继有人,何况储君?”
霍惊堂:“如果靖王没从中作梗,陛下如愿娶了娘,是不是还会为了东宫之位再娶皇后和郑贵妃,从而委屈冷落我娘?色衰而爱驰,要是我娘没死得那般惨烈,迟早有一天也会落得皇后和郑贵妃那样的下场,我也会是曾经的东宫、现在的晋王……”
‘啪’一声脆响,元狩帝狠狠打了霍惊堂一巴掌并怒斥:“你是在轻贱你娘!他人如何与你娘相提并论?朕待你,向来厚你薄他们,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要说不感恩、不曾因此心生骄横,却是谎话。我能恣意多年,不受欺负,全因陛下的偏心偏宠,但是推我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的人也是陛下。”
元狩帝脸色铁青:“你今晚是打算来质问我?你还记恨当年的事?当年送你回靖王府是后宫、朝堂联手逼我,何况后宫不比靖王府安全!再说换储一事……朕的确心急了些,东宫不成器,你——你是朕手把手教养出来的、最得意的储君人选,还是朕最心爱女人所生的儿子,骤然药石无医,朕难道不痛心?难道没挣扎犹豫过?储君人选关乎国家大事,若让皇后和东宫把控朝堂,大景注定衰败,朕能保证自己长命百岁再打小教养一个,还能保证必定成材吗?当朕得知你解了蛊毒,立即恢复原来的计划,储君还是你,大景皇帝还是你,只能是你!”
霍惊堂:“便能因此牺牲郑贵妃和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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