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 求生倒计时 第42章

作者:木兮娘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穿越重生

  直到霍惊堂十五岁大败突厥,在元狩帝默许下重新组建成一支三千唐河铁骑,下南疆、征西夏,名声大噪。

  但天下人只知西北军战无不胜,而不知唐河铁骑已脱胎换骨。

  “将军?”

  散指挥禁不住催促。

  霍惊堂已经被赵白鱼哄得身心舒畅,眼下不慌不忙,从容镇定,心态平和,拨弄佛珠默念一两段佛经,慢悠悠喝茶劝散指挥:“你太急躁了,喝点凉茶降火。”

  散指挥:“……”就皇帝不急太监急呗。

  霍惊堂又拿起湿巾擦脸和手,完了再用他从赵白鱼那儿强行‘回礼’得来的旧巾帕擦手指,慢条斯理地说:“本王既不想背不孝的骂名,也不想视而不见装没事发生。”

  散指挥:“……什么意思?”

  将军信佛后,越来越像神棍,说话云里雾里就让他们这群没文化的大老粗盲猜。

  霍惊堂:“两百万赈灾银要真是乱党抢的,它落谁手里,谁就能立一大功。但它偏偏和本王的父亲牵扯不清,所以它在本王手里是一块烫手山芋,落别人手里,也很烫手。”

  散指挥有点懵:“为什么?”他小声发出疑惑:“前朝遗留问题,陛下不是很讨厌靖王?有这么一桩罪下来,就能彻底钉死靖王,收回靖王手里的一路西北军。谁替陛下解决心腹大患,谁就能立天大功劳,怎么会烫手?”

  霍惊堂但笑不语,散指挥便心知肚明,放过这个问题进入下个问题。

  “将军不怕受牵连?”

  “原本该担心,可无巧不成书,也是自作孽……”霍惊堂声音低下去,过一会儿又恢复正常声调:“有李意如和江南皇商被灭门的惨案在前,我就不会被牵连。”

  抚摸旧巾帕,霍惊堂笑说:“小郎果然是我的福星。”

  散指挥:“……”怎么突然感觉被攻击了?

  ***

  吕良仕被摘帽子,关押在县衙里等邓汶安的冤案了结便一并处罚,此时他不敢想保住官位,只想活下去就行。

  他找人分别去向萧问策、郑楚之传话,前者言下之意是彼此同在一条船上,如果他出事,难免牵连彼此,还望出手相助。

  对后者则是一边聊昔日秦王旧部的情分,一边主动交代当初是安怀德和宋灵互别苗头,宋提刑觉得案子古怪,提议打回重审,有权过问谳狱之事的安怀德借机发挥,争抢案子,不问来龙去脉便维持原判——

  本质是为一己之私,大人或可以此作文章攻讦安怀德。

  吕良仕表示他愿助郑运副一臂之力。

  同时他没忘记传信给抚谕使,崔副官截到信的时候冷笑:“如果为民请命能有这脑子和行动力,一早升官,何至于现在朝不保夕?”

  赵白鱼:“你别出面,我去见他。”

  崔副官自无二话。

  赵白鱼到牢里见吕良仕,先表明他是钦差近身侍卫的身份,吕良仕草木皆兵,起初不信,直到赵白鱼亮出尚方宝剑才敢信了他的话。

  “你打算怎么做?”

  吕良仕便将他对郑楚之说过的计划重新叙述一遍:“萧问策想甩脱干系,早就做好证据,污蔑邓汶安是盗匪同伙,按律当斩。”

  明明是师爷替他出的主意,他转头跟萧问策提出这法子,现在到钦差跟前,口风一变,变成萧问策出的主意,这吕良仕也真是个见风使舵、撒谎成性的老手。

  “他找了什么证据?”

  “三个人证。一个花楼老鸨,那王国志也曾干过拐卖妇女的勾当,和老鸨勾搭成奸,时常去花楼玩乐。花楼后头还开一家赌坊,王国志在花楼玩完就去赌坊过把瘾,时常输得没钱了就叫府里人送钱来,每每使唤邓汶安,有不少人看见他拿着钱出入花楼和赌坊。”

  “第二个人证便是赌坊里的打手。至于第三个人证自然是曾经在王国志家做过短工的混混,他不仅能作证邓汶安是王国志同伙,还从邓汶安睡的卧榻下翻找出银两。这银两便是被灭门的殷实人家里的财物,每锭银子底下做了记号,本地钱庄能作证。”

  赵白鱼问:“这银子哪来的?”

  吕良仕眼神闪烁:“下官……不不,不是,鄙人从死者家里搜出来的银两,作为死者证物存放在府衙里,萧知府知道此事,在知道陛下派遣抚谕使至淮南时就拿走了。”

  赵白鱼声音柔和:“接下来呢?当如何?”

  吕良仕:“萧知府想冤死邓汶安,但我已经知道错,我知道我罪恶滔天,上对不起陛下、下对不起百姓,所以我想赎罪——大人,大人,您替我向钦差大人求求情,我愿意戴罪立功,帮大人把萧知府、安帅使一块儿拉下马,只求饶我一命!”

  赵白鱼:“可是单凭这桩案子,没法保你的命,也没法将那二人拉下马,我家大人也很难办。说实话,吕大人你是秦王旧部,看在郑国公府的面子上,无论如何也得救你,可是……唉。”他压低声音问:“安怀德贪墨治河银子,烧死监察御史,这事儿你知道不?”

  吕良仕迟疑:“听过。”

  赵白鱼蹲下来,挺友好的忽悠:“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肯定能猜到陛下特地派我来,他就压根不是为邓汶安这桩案子。你想想,出了冤案打回来重审就是,偌大淮南省十四个州府上百来个县,大大小小上千个官,能一个顶用的也没有?”

  吕良仕听得入神,闻言回:“那不能。”

  赵白鱼:“这不结了?”

  “什、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简单一句话,我不是冲你来的,也不是冲冤案来的,我是冲治河银子被贪墨来的!”

  “哦哦明白!这我知道,我一早就猜到了!”

  “欸。你想想,本来不大张旗鼓查的案子,偏因为安怀德搞大了,你这条命、这个官被害没了,是谁连累的?你再想想,要是前头有个大人物顶着,陛下还会注意到你?你说时疫多好一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偏偏错过了!你现在悬崖勒马有什么用?除非主动揭发,做污点证人,不过你是秦王旧部,和安怀德不在同一条船,肯定没他贪墨银子的证据。”

  赵白鱼叹气,摇头,深表遗憾:“我是想救,可惜无能为力。”

  吕良仕一着急:“我有证据!”

  赵白鱼眨了下眼睛,表示怀疑,诚心劝说:“我知道你是病急乱投医,但有些话不能瞎说。”

  “没瞎说,我有转运使司马骄偷税的账簿。”吕良仕一咬牙狠心说道。

  “偷税?是匿田还是藏人?”

  古代以土地税为主,其次是商税,当官不得从商,所以赵白鱼首先排除商税而问土地税和人头税,前者用各种手段藏起名下大量田地逃税,后者则是消匿家中人头户口偷税,对大景朝官来说不算稀奇。

  “陛下对此态度宽容,即使你揭发司马骄匿田藏人,也只会叫他补全税银就行。”

  “是贪污税款。司马骄通过私藏土地,把有生产的土地归类为不能生产不必纳税的土地,把良田写成瘠田等等,但对底下百姓仍按良田收税。如此便形成两本账簿,截取至少四成百姓税收归为己用!”

  “四成?”赵白鱼惊得起身,转身一边整理袖口一边思索这个数。

  大景朝每年税收有三到四千万两白银,也是近几年风调雨顺的缘故,商业繁荣但受夜禁束缚,商业税仅占比四到五成,其中江南和两浙最富裕,淮南次之。

  江南、两浙以商税为主,淮南则以土地税为主。

  每年至少也有二三百万两税收,每年截四成,四五年下来得有四五百万两白银,兼之历年河道贪污银子,还有劫走的两百万两赈灾银,拢共得有上千万银子。

  全都入了太子和皇后娘家的口袋?

  可是五皇子管北方漕运四渠,那也是个钱篓子,每年得搂多少钱?他们要这钱干什么?已经是一人之下的至尊之位,何必贪这些银子?

  何况司马氏以清贵世家自称,在京都府出了名的低调清贫,也算独树一帜,那么贪来的钱花在哪儿?

  赵白鱼:“你别是蒙我吧,他们贪这钱没见花的,难道藏起来当摆设?”

  吕良仕满头大汗,为了活命显然是真的豁出去了,几乎哭丧着脸说:“大人,您信我,他们、他们是在淮南屯兵。”

  好家伙!

  屯兵养兵最耗钱,这就说得通了。

  太子党在冀州军、西北军和中央禁军都没人,在中央禁军办差的赵长风和赵三郎根基不太稳,虽是拥戴太子,但有时态度不明确,总感觉彼此相互试探。

  太子和皇后没底气,利用安怀德在淮南养兵屯兵倒不无可能。

  “你知道安怀德养的兵在哪里吗?”

  吕良仕:“大人,您得先保证我这条命安然无恙,我才能说。”

  赵白鱼定定地看他,半晌回:“行。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吕良仕摇头晃脑,颇为得意:“自然有我吃饭保命的渠道,别人都以为我是蠢货,我就如他们所愿藏拙,而蠢人最不会被提防。”

  还真有几分聪明。

  赵白鱼:“我回去一五一十告诉赵大人,一定回来救你!”

  吕良仕顿时感激涕零。

  ***

  淮南转运副使府。

  幕僚询问:“大人,吕良仕的话能不能信?”

  郑楚之好整以暇地喝茶:“可信度一半。”

  幕僚:“既然有一半可信度,就能拿来做文章。徐州赈灾银失踪已经被定性为乱党所为,乱党和乱党同伙都被安怀德的营兵直接控制,徐州知府连一点内情也触碰不了,还反被参一本,说他包庇乱党,差点官都没法儿做。赈灾银这个事,安怀德做得滴水不漏,咱们捅不进去,何不借邓汶安的冤案,搅一搅这浑水?”

  郑楚之:“我当然知道,但这桩案子还不够冤。”

  幕僚:“您的意思是?”

  郑楚之:“我要萧问策和司马骄联手逼迫钦差判决邓汶安死刑,在这之后,才轮到我登场。”

  幕僚细思一番,不太懂郑楚之的做法。

  郑楚之露出老狐狸般的笑:“要是随便被人猜中心思,我座下的位置早换人坐了。”

  ***

  赵白鱼私底下和邓老伯保证会救邓汶安,但需要耐心等待,因好事多磨,恐会一波三折,望邓老伯能相信他。

  邓老伯瞧着温和充满耐性的赵白鱼,沉默一会儿说道:“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大官会耐心听我们平民百姓诉说冤屈,更没有高官会一再安慰、顾虑平民百姓的心情。所以我相信您,大人。”

  赵白鱼讶然一阵便说:“谢谢。”

  因为受害者家属本应该最有资格质疑、敌视,反对配合他的计划,但他选择了相信,还充满感激,赵白鱼不能不感谢百姓的信任。

  ***

  江阳县客栈。

  赵白鱼等人正商讨如何处理几桩案子。

  “黄家昔日幕僚都被当成乱党所杀,死无对证,仅凭黄青裳一人很难扭转局势。安怀德敢明目张胆冤枉三千渔民,必然做好证据,我就怕我们反被利用,替他澄清章从潞之死和赈灾银被劫两桩事皆与他无关。”

  崔副官如是分析道。

  “不一定。”赵白鱼说:“黄家幕僚被害,没法替黄青裳作证,也同样没法开口证明他们就是乱党,全凭安怀德一个人说,可还有三千渔民能喊冤。只要有人喊冤,就能做文章,能模糊处理,问题就是我们得给渔民喊冤的机会,而安怀德不会允许这个机会的发生。至于物证,最强有力的物证就是二两百万银子,除非在乱党手里搜寻到赈灾银,否则任何物证都不够有力,可以驳回。”

  “关键就在于二百万两赈灾银该去哪找。”

  “还有,我们该用什么名目插手徐州赈灾银被劫的案子。抚谕使虽然有过问的权利,但要直接插手,怕会被找各种理由搪塞,加快他们捂嘴定罪的步伐。”

  赵白鱼一夜没睡,想得头秃,最后敲桌决定:“先审邓汶安的案子,借这桩案子把安怀德拖下水,缠住他,让他顾不上徐州那边的案子。另外,找人去给司马骄送封告密信,就说吕良仕手里有阴阳账簿,已经掌握他贪污朝廷税收的证据。”

  崔副官一惊:“这不是打草惊蛇?”

  “这叫赶鸭子进笼。”赵白鱼笑说:“把他们全都赶进笼子里,给点食饵,让他们互相争斗,斗到最后能把最大最肥的那只引过来。”

  崔副官不懂赵白鱼的计划,只知道照做就行:“行,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