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 求生倒计时 第94章
作者:木兮娘
武将一脚能把人踢死,方星文当场被踢断鼻梁和牙齿,没法再说话。
赵白鱼立即上前探查方星文的呼吸,确定没死才扭头目光锐利地盯着山黔:“山大人气愤难当,情绪激动,下官能理解,但是人犯证供还没问出来,经不起您这一脚!人犯要是死在您手里,下官没法向陛下交代。”
话里的意思,人要是死在山黔手里,锅就得他背着。
山黔因此心生忌惮,瞥了眼昏死过去的方星文,暗恨他没死在酷刑折磨里。
“话说回来,既然本帅使亲自到了洪州,小赵大人就不用再舍近求远,还请江东帅使撤兵。按律,非天子诏令,一省营兵不得长时间逗留他省,小赵大人还想用兵,尽可从江西这里借。”
“待我审问完方星文再论其他。”
“就怕此案轮不到你来审。”山黔负手说道:“不管是一省漕司还是一省盐铁判官都没有谳狱问案的职权,此案还牵涉发运司,应该转交本省提刑使、本帅使和本府知府三堂会审!”
赵白鱼和赵重锦两人俱是脸色一变,名为秉公办案,实际是来抢人。
人到了山黔手里,还能有活路?
第66章
赵重锦瞥了眼赵白鱼, 开口道:“方星文是两浙两江私盐走运最重要的人证,两百万石私盐每年从各个盐场拉出, 分贩南北, 和我盐铁司瓜葛甚深,旁余人断这案子怕有所疏漏,不如交由我司来查?”
山黔大手一挥:“你是觉得提刑司谳狱断案的本事还不如你们盐铁司?”
赵重锦:“下官绝无此意。”
山黔冷哼一声:“凡事都按规章制度来办,什么衙门该办什么差就办什么差!当然你们大可放心, 私盐案是你们抓破的, 没人会跟你们争抢, 该有的功劳一样不少!”
言罢, 大手一挥,就要人进来将方星文带走。
赵白鱼两步一跨, 挡在方星文前面拱手说道:“大人所言甚是, 但为朝廷效力一事不分官阶高低、衙门大小,正如私盐走运一案是赵判官、胡帅使和下官通力合作方才抓破,是不拘泥章程、通权达变之举,哪怕奏报到朝廷去,陛下知道了非但不会怪胡帅使越省调兵,反会大加奖赏。同样的道理您应该能明白,既然方星文在我等手里, 何必多此一举将其送到提刑司去审问?赵判官已经拿到证供,在您进来之前, 下官也快问出方星文同党。”
他话锋一转,指向方星文。
“方星文既是人犯,也是重要人证, 而今受伤严重,唯恐命在旦夕, 不宜走动,如果山大人还觉得赵判官扣押方星文是越权越级行事,大可送到我的漕司来。”
山黔:“送去漕司不一样是走动?同样是走动,为什么不送去帅司?”
赵白鱼:“帅司衙门不在本府!路途颠簸,别人犯没到地方就死在路上,届时大人该如何交代?”
山黔:“可你漕司无权断案谳狱!抓破私盐走运的确是应权通变、无可奈何之举,本官明白小赵大人谨慎,信不过本省一众官吏,本官理解你才不追究你和江东帅使私下往来借兵调兵一事,别以为本官当真怕了你!一时的通权达变可以理解,你还想一世的通权达变不成?人人都用通权达变当借口,便都不用遵守国法,凡事不用讲章程了!”
甩袖怒斥,山黔冷声喝道:“本官话放这里,人,我得带走!你赵白鱼现在不是钦差,也不是京都府衙门里的判官,没有谳狱断案之权!方星文的案子,必须交由江西提刑司来管!”
赵白鱼心口涌起一股怒气:“提刑使没来,您倒先替他抢案子,大人您究竟是维护国法纲程还是为一己之私,想堵别人的口,藏起那点见不得人的阴私?”
“放肆!”山黔怒斥:“你敢污蔑当朝二品大员?我比你官大一级,还算是你上司!凭你这句话,还有你越权越级干涉其他职务,本官就能一折子奏上朝廷治你的罪!”
赵白鱼:“下官等着大人的参奏。”
山黔瞪眼:“你!”
赵白鱼冷脸:“我话也放这里,人,您不能带走。案子,得由我来审。”
话音一落,外头忽然火光明亮,亮如白昼,有一大堆兵马迅速包围住牢房,从兵马里头走出两名官员,分别着深红色官袍和紫服公袍,年纪都在三十七1八之间。
紫服公袍面带笑容,一边向前一边拱手:“下官江西省提刑使见过山帅使、赵漕使。”
深红色官袍也跟着拱手道:“下官洪州知府见过二位大人。”
来人正是本省唐提刑、本府知府管文滨。
“二位来得真是及时。”赵白鱼猜到官商勾结,却没料到他们神通广大到如此地方,前脚抓了人,后脚就能千里迢迢第一时间赶到。
唐提刑笑说:“下官掌一省提刑,凡有谳狱断案就有下官的身影。何况私盐走运案件重大,没能亲自抓破已是失职,如何还敢再延误?”
管文滨连连点头:“下官亦是。下官亦是。”
山黔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来得正是时候。如今省府之内有谳狱断案之权的官吏都到位了,三堂会审不成问题,就不牢小赵大人再费心了。”举目四望,他又说:“不过小赵大人有句话没说错,犯人伤重,不宜搬动,那就留在这里,想必赵判官不会拒绝这个小小的请求吧?”
赵重锦沉默片刻,拱手道:“敢不从命。”
山黔哈哈大笑,令官兵围住牢房,将赵白鱼和赵重锦两人都驱赶出去。
奉命前来赶人的官兵还冲赵白鱼说:“山帅使说了,还请大人尽快和胡帅使说明白,赶紧撤兵回他的江东,免得本地谏官闻风而动,不待山帅使求情便先在京都里参您和胡帅使一折子。”
赵白鱼揣着双手,面无表情,冰冷回视。
那官兵朝地上啐了口:“晦气。”
就在赵重锦以为他会忍不住爆发之际,赵白鱼转身就走。
赵重锦诧异,追了上去:“我还以为你会带兵冲进去。”
“那是胡和宜的兵,我无权调动,何况山黔有备而来,帅使、提刑、知府才有查案的权利,你我都没有,胡和宜更不可能跨省执法。胡和宜答应调兵,一是为公主,二是为了立功,现在见好就收,功劳也不会被抢,自然不可能再和山黔起冲突。”
赵白鱼冷静地说:“胡和宜跨省抓私盐是应权通变,调兵和山黔发生冲突就是意图造反,他脑子清醒得很。”
方星文走私盐运的证供都拿到手,所以他现在在谁手里都无损赵重锦的谋划。
只是赵白鱼出力出兵,揪出方星文以期打出漕运走私的缺口,结果现在白费力气,人还丢了,他还能保持冷静?
“你不生气?”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生气?”
赵重锦噎了一下,说实话赵白鱼的表现真看不出哪里生气,一般人生气表现出情绪起伏剧烈,更甚失去理智,可赵白鱼看上去相当冷静。
“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在京都府衙门没少受这滋味。”
山黔一提到提刑司和洪州知府,赵白鱼就知道方星文保不住。
“山黔能用漕使无权查案和官大一级两点压我,从我手里截胡,而我也能利用我漕司使的监察权过问这桩案子。他想悄无声息地解决方星文,就希望我的注意力被转移,这时候去跟他借兵就轻松多了。”
“借兵需要理由。”
“你手里那份证供得抓不少人?”
赵重锦皱眉:“现在案子在他们手里,我要是贸然说抓其他人,保不定连手里的证供都被他们剿了。”
“私盐的案子翻不了,他们打算断尾求生,你抓人,只要不碰漕运,他们会积极响应,参与其中才能尽量减少己方损失。当然你和我合作都被看在他们眼里,知道明是你借兵,实是我用兵,先用这招安抚我,转移我的注意力,还能监视我——与其让我和胡和宜联手猝不及防地抄他们老家,不如把我放在眼皮底下更安全。”
赵白鱼老神在在地说:“这是其一。其二是安抚我,免得我不甘心发大疯,跟他们鱼死网破。”
赵重锦恍然大悟,看赵白鱼的目光里充满惊奇和欣赏,原先听三郎书信里对赵白鱼的描述还觉得夸张,现在看来反而更出彩些。
“最后一个原因,”赵白鱼神色冷淡地看着赵重锦,说:“你也该出点力,总不能我一个人埋头苦干,结果灰头土脸,反倒你一个人拿走全部好处。”
也和三郎书信里说的一样,吃不得亏。
赵重锦刮了刮鼻子说道:“行吧,这事的确是你吃亏,我替你办三件事,前提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赵白鱼:“嗯。”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和赵重锦分道扬镳后,赵白鱼从容的表情消失,神色凝重,他没和赵重锦说山黔肯定会借兵的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当中有两拨势力互相角力,山黔这方需要借他去打另一拨势力。
目前能肯定胡和宜是昌平公主这个阵营的人,山黔的出现则说明他和商帮同在一条船,管文滨和唐提刑同时出现,暂时和山黔站同一阵线,不能太肯定他们的阵营。
赵白鱼借胡和宜打了私盐,不论昌平公主是否参与其中,在另一拨人看来,借私盐敲打商帮就是昌平公主的意思。
为了对弈,另一拨人乐于借力让他去打昌平公主,以此求得平衡。
“两拨人……昌平公主能把势力铺在两江,我尚且能理解,但是赣商怎么做到的?士农工商,陈罗乌得是什么人才能让两江二三品大员都为商帮卖命?”
赵白鱼突然心生好奇。
还有赵重锦,凭他一个盐铁判官就能在短短两年里查破这桩天大的私盐走运案子?
***
胡和宜带兵撤回江东前,收到昌平公主的拜帖,收拾一番后前来拜见,隔着珍珠帘子望眼欲穿般地望着里头的一道身影。
隐约辨得清她正在煮茶,厅内没有熏熏香,而用瓜果鲜花的香味装点,红泥炉上的紫砂壶冒出白色的水汽,氤氲女子曼妙的身影。
“臣能为公主做什么?但请吩咐,无有不从。”胡和宜跪地,语气里满是诚意和卑微。
“赵白鱼找你借兵?”
“是。”胡和宜将他同意借兵的理由一一说出:“纪兴邦是陛下的人,也就是殿下您的人,商帮就算想教训纪兴邦也该顾着您的脸面,想是这些年骄横自大,也敢不看您的眼色行事。”
“商帮处事不干不净,纪兴邦的案子也能做得那么难看……哼!一字千金,文人雅贿。土皇帝当惯了,以为天下人都是蠢货,没发现他们头顶这位皇帝和晚年昏庸无道的先帝不一样。”
当面说先帝昏庸无道,也就跋扈惯了的昌平公主敢说。
胡和宜低头,不敢回应。
昌平倒着茶水:“说说,赵白鱼具体怎么说服你出兵。”
胡和宜便将赵白鱼说过的话和盘托出,当然不该说的自有省略的必要,确定再无可交代才闭嘴等待昌平公主的反应。
随之而来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胡和宜皱眉,心里胡思乱想之际,猛地听到公主的狂笑声,下意识抬头发现昌平公主笑得趴在塌上,肩膀不住颤抖,抬手,手掌挥了挥,沉默犹如木桩的侍女们这才走出来,拉开珍珠帘子。
胡和宜的瞳孔里倒映着昌平公主不见衰老痕迹,反而更艳丽、更具成熟韵味的脸庞,不禁心跳加速。
“我的好儿子说,近乡情怯?”
“是。为人子女天然孺慕生身父母,赵白鱼和殿下您阔别二十年,既渴望相见,又惶恐见面,不知如何自处……应该是这意思。”
“他说他手里的钿头钗是我私下相赠?”
“他倒是没明着说,话里话外都暗示这些年,殿下和他私下多有联络。”为何多此一问?“难道是赵白鱼骗我?”
“胡和宜啊胡和宜,你说你是真被赵白鱼骗了,还是借赵白鱼立功,顺便到我的公主府来,好一举两得?”
“臣惶恐!”胡和宜直勾勾盯着眼前明艳且聪明绝顶的女人,毫不掩饰他的觊觎:“我想帮到殿下,也想见到殿下,和殿下说话。”
昌平公主嗤笑了声,曲起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桌,对胡和宜的爱慕起不到丝毫兴趣:“以后赵白鱼找你,你把他所言所行都说给我听,让我寻个乐子。好了,回你的江东。”
胡和宜不太情愿,但见昌平公主冰冷的目光里流露一丝杀意,当即浑身一凛,不甘不愿地退出公主府,带兵回他的江东去了。
胡和宜一走,昌平身边的女官便上前替她擦手:“胡和宜贪心,既要又要,但有句话也许没说错,为人子天然孺慕生母,那孩子在赵府受尽嗟磨,更会幻想和期待他的生母。说不准这次特意找到胡和宜借兵,便是想借他在您跟前卖个好。”
昌平慵懒地躺在塌上,半阖双眼,放松身体,任女官替她擦手、捏肩。
“既然他想要生母,想在您膝下尽孝,公主何不顺他的意?”
昌平声音很轻:“我怕我看见那小杂种会忍不住让他死在两江,那就不好玩了。”
女官:“您上回动用四省三十八府的关系捞一个麻得庸,还是急躁了些。两江被盯上了,陛下派赵白鱼就是来盯着两江、盯着殿下您的,也许里头还有打感情牌的意思,殿下何不借赵白鱼这个台阶顺势下去,卖陛下一个好?”
“你不了解孤的皇兄,从麻得庸十天之内买齐两百万石官粮,重新运载英德石这事起,他就疑心我了。之后的一百八十官联名保奏,更容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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