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 求生倒计时 第96章
作者:木兮娘
平老板询问陈罗乌:“三爷让我们等,又让我们停止一切漕运事宜,却放任外省商人离开会馆?他老人家知不知道水大人来信说,田英卓手里空出多条官船,摆明就是昌平公主想借这次机会抢我们经营多年的那几条线!真要是被昌平公主抓住时机,以后再想要回来,可就难了。”
见陈罗乌不语,好似一意孤行听从三爷的话,平老板更急了。
“私盐这条黄金线已经断了,还想把泉州港漕运拱手让人不成!”
陈罗乌按住眉心,平老板是两江牙行里的龙头老大,平时许多生意都需要他去打通关窍,虽然咋呼、自大,但是不可或缺,只好耐心同他解释三爷的算计。
“……如此,你脑子里的弯转过来没?赵白鱼此番行动,里头说没昌平公主推波助澜你敢信?江东帅使胡和宜去年甫上任便大张旗鼓去拜访公主,毫不掩饰他対公主的爱慕之情,谁都知道他就是公主的人,是替公主办差!赵白鱼还是公主丢在京都府里的亲生儿子,那是她唯一的血脉!”
平老板醍醐灌顶:“赵白鱼和昌平公主是一伙的?他们母子联手,想整垮咱们商帮!然后接手商帮所有生意——好啊,好算计,这是蜀吴联手,欺负咱们来了。”
顿了一会儿,他又急问:“不対,赵白鱼既然和昌平公主是一伙的,他还会像三爷说的那样対付昌平公主?”
陈罗乌:“昌平公主也许対赵白鱼有点母子情分,赵白鱼不一定有。他找山黔借兵,就能透出其意图。”
平老板松了口气:“原来如此。”猛拍脑袋,懊恼不已:“原来如此!我们要是听三爷的话一开始不动,让昌平公主先动,吸引赵白鱼注意,让他们互相斗法,斗得两败俱伤,我们完全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啊!”
陈罗乌叹气:“私盐被抓,我也才想通这点。”
平老板:“可是管文滨墙头草,他身边又有一个麻得庸,赵白鱼借兵,岂不是公主也会知道?她知道了,还会动?”
陈罗乌:“我问你,如果现在是公主受创,空出她手里的漕运生意来,你敢不敢在这当口铤而走险?”
平老板想也不想地回:“一个赵白鱼罢了!”
昌平公主和赣商会馆分占四省漕运,各自眼红対方手里的半壁江山多年,一朝若有机会独吞,怎么可能放过?
“我明白了!”平老板目光阴毒:“昌平公主想当黄雀,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
洪州码头。
魏伯道:“昌平公主不是蠢货,她会猜不到您布下的陷阱?”
赵白鱼双手揣在袖子里,看向人来人往的码头,里面至少十来人是他从山黔那儿借来的兵,都经过乔装打扮在码头巡逻。
“你知道为什么最奸最贪的人通常是达官贵人吗?”
“因为他们有权有势,所以贪得多?”
“是原因之一。真正驱使权柄滔天之人继续贪污的原因是无穷无尽的欲望,人心一旦放开就很难再收回来。当惯了土皇帝,走多了黑路,胆子越来越大,対国法和朝廷的畏惧就越来越轻,所以说疆臣之心,易失敬畏。”
赵白鱼感叹:“光是私盐这条线就能带来那么大的利润,何况海运走私?漕运半壁江山无主,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连铤而走险的胆子都没有,我反而该怀疑昌平公主这二十年怎么在两江扎根下来。”
漕运走私本就是砍头大罪,都敢冒死违法,还会怕他小小一个漕司使在前面挖坑等着?
魏伯眼尖瞥见底下有张熟悉的面孔:“是麻得庸。”
赵白鱼:“在哪?”
魏伯指着底下茶摊一个头戴斗笠、穿着布衣的男子,対方正鬼鬼祟祟地张望。
“怕是听令来查探码头。”
赵白鱼一笑:“说明昌平公主确实有要抢生意的意思,我们坐等就行。”
***
“山黔果然还是借兵,码头十来个陌生面孔整天在那儿巡逻,只盯着官船,应该是官兵乔装打扮。这赵白鱼还真是邪,一肚子诡计。”麻得庸放下酒杯,冷哼一声:“去城里的破庙或是天桥底下寻几个地痞流氓,给多点钱,让他们解决那几个官兵。”
下属:“得令。”
***
魏伯提溜一串粽子似的人丢到赵白鱼面前,“他们対码头上的官兵下死手时,被我逮个正着,都是洪州府里的游侠儿,经常帮人干烧杀掳掠的事。”
他拔刀,请示赵白鱼:“要我都杀了吗?”
赵白鱼还没说话,那串粽子才发现麻得庸让他们杀的人竟然是官兵,吓得连连磕头求饶。
赵白鱼蹲在他们跟前说:“杀官兵,你们胆子够大,本官能让你们满门抄斩!”
与其说是游侠儿,不如称他们是横行乡里的街头恶霸,此时齐刷刷喊:“大人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大人,求大人饶命!”
“要我饶命可以,你们谁愿意自告奋勇去告诉麻得庸,说官兵都处理干净了?”
“我我我!”
各个争抢着活命的机会,当中最凶狠的一个直接压着同伙打才抢到这个跑腿的机会。
赵白鱼吩咐他:“本官给你一些信物,你必须发挥此生最好的演技骗过麻得庸,要是麻得庸有一丝半点的怀疑,或者你敢私自逃跑,本官立刻将你凌迟处死!”
那恶霸吓得胆颤,连连点头。
“去吧。”
将人放跑,魏伯问:“五郎不怕他一去不回?”
“他肯定不会回来,但一定会回去骗麻得庸手里杀人的尾款。”
魏伯:“其他人怎么办?”
赵白鱼:“把他们分开,告诉他们揭发有功,只要揭发同伙翻过的罪状,不仅能活着离开,还能得到官府赏银。写下罪状后,送去知府那儿。”
魏伯想了下,不由失笑,如此一来反而争先恐后揭发同伙,不必他们动用私刑就能惩罚这群无恶不作的恶霸。
***
放恶霸欺骗麻得庸,赵白鱼这头也得做样子,某天抬着十几个盖白布的担架到管文滨府上,没过多久再灰溜溜的出府。
麻得庸再从管文滨这里打探,得知山黔当日大发雷霆,收回借给赵白鱼的兵,心里有了计算,之后又叫人盯着赵白鱼,发现対方时常落寞地出入酒楼,便更是得意。
请示过昌平公主,得到确切的出船日期,麻得庸立即放出消息,四省三十八府的商人闻风而来,一时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酒楼里,赵白鱼望着底下一条马车堆成的长龙通向麻得庸府宅,笑了笑,喝完杯子里的茶就走出包厢,正巧撞见赵重锦从楼下上来。
赵重锦扶着一个满头银丝、面貌和蔼的老婆婆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来到二楼,后头跟着两三个丫鬟家丁,朝让路的赵白鱼颔首。
正要擦肩而过时,老婆婆突然伸手抓住赵白鱼的胳膊:“可是五郎?”
赵白鱼挑眉,看了眼面露诧异的赵重锦便低头温和地说:“婆婆,您认错人了。”
老婆婆不乐意:“你可是赵家五郎?你和二郎是不是兄弟?你娘是不是谢氏琅嬛?”
这回连赵白鱼也惊讶了。
“我是赵家五郎,但我生母——”
“不就是了!”老婆婆大声说,“怎么能骗舅外祖母?”
舅外祖母?
赵白鱼才想起赵伯雍祖籍江州,就在江西省,而谢氏娘家虽在扬州,幼年时因故借故江州舅母家,才和赵伯雍有了青梅竹马的情谊。
赵重锦把舅外祖母带到一旁说:“五郎性格顽劣,爱和人开玩笑,待二郎好好说他一番,您先进房好不好?”
舅外祖母强调:“莫怪五郎,舅外祖母一见着他啊,便觉面善。舅外祖母喜欢五郎,你莫要责怪他,不然舅外祖母心疼。”
赵重锦一番好哄才将人送进包厢里,转身対赵白鱼说:“抱歉,舅外祖母年纪大了,将你错认成四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从未见过四郎,更不认识你,却一眼抓住你,大概是你和爹长得像,五郎也和爹颇为相像,娘在信里说得多了,舅外祖母才会认错。”
他也觉奇怪,舅外祖母眼睛利索,头脑还算清明,怎么会认错人?
赵白鱼摇摇头:“无事。”他対长辈向来很有耐心。“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赵重锦点头,目送赵白鱼的身影消失,转身去见舅外祖母。
舅外祖母没发现赵白鱼进来立刻生闷气:“五郎是不待见我这个舅外祖母,还是被你赶跑了?”
赵重锦失笑:“五郎有要事在身,刚才就是来执行公务的……待哪天空闲下来,我再带五郎亲自登门拜访您如何?”
舅外祖母勉勉强强:“不要骗我这个老人家。”
赵重锦伺候着长辈,随口一问:“说起来,您还没见过五郎,我也没开口,这还是在外面,您怎么就觉得他是五郎?”
舅外祖母白了眼赵重锦,不太高兴地说:“我人是老了,可没老糊涂。你舅外祖母当年可是名冠江州的才女,你娘从小由我教养,是我培养出来的江南才女,你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从小到大生的什么模样都记在我心里。他们生的孩子长什么模样,我能看不出来?五郎和你爹年轻时如此相像,我看不出来吗?何况你们方才対视,一看就是熟人!”
果然是这个原因。赵重锦连忙赔罪:“是二郎愚钝,不知舅外祖母有盖世之才。”
舅外祖母又念叨一通,年轻时便是活泼机敏的性格,到了老年还是一个老小孩。
兴冲冲地点了一堆不能吃的食物,催促赵重锦边吃边描述味道,馋得直咽口水。
在赵重锦快吃撑了的时候,舅外祖母冷不丁一句:“他眼睛和囡囡一模一样。”
赵重锦笑了声,忽然收起笑容:“舅外祖母觉得五郎的眼睛和娘一样?”
舅外祖母张望着菜肴,说:“当然。五郎像承玠,唯独眼睛最像你娘。你娘的眼睛又清又润,像杏眼但是偏长了点,说凤眼又偏圆了些,最是特别。”
赵重锦在两江待了两年,不是没见过昌平公主,他很清楚地记得昌平公主的眼睛很媚,像狐狸,和谢氏的眼睛天差地别。
赵家几个儿郎的眼睛都像赵伯雍,偏偏一个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赵白鱼生了双像谢氏的眼睛?
赵重锦内心澜翻絮涌,表面做波澜不惊状,陪舅外祖母用完一餐,送她回府,再回自己书房呆坐半晌,想到了什么,赶紧翻出纸笔准备写封家书,提到舅外祖母时,本想将她说的那句话写进去。
可转念一想,如果是他想多了,岂不是伤害了娘和四郎?
如此想着,赵重锦便将打消念头,反正他在两江,和赵白鱼也有了交集,以后多加留心就是。
与此同时,就寝了的舅外祖母突然惊醒,唤来婢女说道:“快准备笔墨,我要和囡囡说话。”
婢女恭敬地扶起她:“老太太可是要写家书?”
“写给我的小囡囡,今日遇到二郎和五郎,方才又在梦里梦见了五郎,梦见他小小个的,玉雪可爱,却和我哭呢,哭得我心里一揪一揪地疼。唉,我可要写信问一问囡囡,是不是承玠対五郎不好,他那个臭烂脾气,指不定因为我们家小郎君写不出字来罚他面壁。”舅外祖母气急败坏:“你们给评评理,五郎才多小呀,能罚站吗?”
老太太是把梦里的事当成真的,醒来了还冲京都府里的宰相爷发脾气,婢女们対视一眼,忍俊不禁地点破老太太是做梦的事。
舅外祖母:“我不管,我就要写信,快来个写字好看的小丫头替我捉刀。”
“是是,这就笔墨伺候。”
左右不是什么伤害身体的事,听话又何妨?
***
夜色茫茫,四野阒寂。
忽有火光自江心亮起,数十艘官船破开江中迷雾,徐徐行进,至码头边抛锚,下来一批青年壮汉,分批将捆绑好的、盖有东南六路发运司的戳的货物搬上船。
麻得庸的船也在岸边,亲自站在船头监督,看着天南地北来的货物都搬运上床,出了洪州府的江口再分批南下,一批去广州、一批去泉州,待出了海口便是天高任鸟飞,再回来则是满船的黄金。
一幻想满船黄金的模样,麻得庸就兴奋地搓手。
主事之一看着天色,又瞧了瞧不远处的码头,仿佛夜色里栖息着一头恐怖的野兽,叫人心慌慌的。
他摸了摸脖子,动鼻子嗅闻空气中的气味。
“你们有没有闻到股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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