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只忠犬来投喂 捡只忠犬来投喂 第6章
作者:点清镜
“发什么呆呢?”
楼夜锋垂下了头道:
“属下……属下心中有一事不明。”
裴年钰停住动作,心中微微纳罕。
他和楼夜锋相处了这么多年了,实在很少见过楼夜锋这般连问句话都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
之前在宫里的几年里,局势紧张,周遭形势瞬息万变,他们之间的交流都是简洁直白而且绝对不会相互隐瞒的。
裴年钰心想,莫不是被关了一个月,把他给吓到了吧。于是他温言道:
“问便是了。”
楼夜锋斟酌了一下字句,而后偷偷抬了下眼眸,道:
“属下……不知主人缘何用功为属下抵罪?”
楼夜锋本以为自己是必死之局,十年主仆之谊一朝毁于己手。影卫条例第八条,可将功抵罪,他自然是知道的,可他从来没敢奢想过这个结局。
因为将功抵罪的前提是——若其主允许。
若是些无伤大雅的小过错,那么主人为了以示恩慈收拢人心,不予惩罚,这倒是极为常见的。
可他的那些错……无论哪一条皆是犯了为影卫的大忌。
影卫越权行事并伤主,实质如同手握兵权的将军行谋反之事。哪朝哪代的皇帝会在臣子谋反之后说,念你之前有功,朕赦你谋反之罪?
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偏偏在主人这里……这般决计不可能发生的事情,竟然就成了真的。
裴年钰抬眼看着他,笑道:
“怎地,你那影卫条例里白纸黑字写的规定,还不许我用了不成?”
“不、不是……属下……”
裴年钰叹了口气。他生长于深宫,本就旁观了不少君臣之间的相处,那些上位者的心思他亦是熟悉之极,如何能不知道楼夜锋在想什么?
可他现在只是个王爷,一个每天闲得写诗作画的闲王罢了。他不是裴年晟,不需要每天面对一堆心思各异的臣子,也不需要来回斟酌拿捏对待每个下属是否需要不同的态度。
——他不需要用那般的心思,来对待楼夜锋这样一个陪了他十年的忠心下属。
所谓上位者的心术,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用罢了。
无论前世还是后世的他,本就重情远远多过重权,更何况他现在融合了后世的那些记忆之后,曾经被教育的那些君君臣臣的思想早便融了个无影无踪。于主属之事上的观念,变得更加温和了许多。
所以,即便楼夜锋胆大包天至此,狠狠地挑战了一番他作为主人的权威,裴年钰他依旧……一点也不生气。
连真正的芥蒂都不曾在心中出现过,又谈何用重刑来惩罚他呢。
他是真心的不气。两世为人,再加上性命之忧就此消弭,他现在只想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珍惜眼前这个宁愿把自己置于如此境地也要对他好的……真心之人,又哪里有心情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裴年钰很长很长地叹了口气,道:
“你要听实话吗?”
楼夜锋怔了怔:“求主人明示……”
“其实很简单。实话就是……我舍不得你罢了。你跟了我十年了,夜锋,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说你愿一死谢罪,可我又哪里舍得……让你去死呢?”
楼夜锋闻言浑身一震,他不敢置信般地抬起头来看着主人,只见主人那温润的目光中,尽是信任亲近,不但与往日并无半分差别,甚至更多了三分……怜惜。
然而他撞上主人这目光,却只觉得如同针刺一般,不自在极了。他喉头动了几下,而后用嘶哑的声音略带颤抖地道:
“能得主人如此看重……属下感念之极。可,可属下……已是一介废人,再无法为主人效力,主人……便是再看重,怕也是……没有半点用处了。”
“…………”
裴年钰顿时怔住了,心头宛如被什么东西啃咬着一般,瞬间泛出了细细密密的疼惜。
他说舍不得,说的明明是舍不得他二人的情谊。可楼夜锋却直接理解成了……舍不得他为自己所效的力?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今天一直心中隐隐有些奇怪了。他自来见楼夜锋时起,只觉他言行举止都拘束之极,不同往日。
可楼夜锋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裴年钰不由得眼前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十年前的楼夜锋,在影卫营中被自己挑中,彼时二十岁的他眼神冷静而锐利,跪地认主之时语气坚定,宛如一柄蓄势待发的出鞘利剑,只待主人挥起以斩天下。
七年前的楼夜锋,随他出任塞北云州,在那苦寒之地猎得一匹黑色巨貂。裴年钰命人将黑貂皮裁作斗篷,连带一把绝世宝兵无影剑,一并赐予了他。
楼夜锋干脆利落地系上黑貂斗篷,一身浓重的黑色站在塞北的旷野肃风之中,用如鹰般的凶猛和忠诚站在身后守护着他。
四年前的楼夜锋,经历过刀剑血雨磨砺的他早已敛去了锋芒,而手段火候却一天更比一天纯熟。深宫殿宇之中,他用低沉的声音与他商讨着一条一条的计划,步步为营拆解着对手的杀机。
裴年钰不由得有些恍然。
以前的那个楼夜锋,虽然对他恭敬,但行止间却自有种不卑不亢的傲骨之风,如同一柄铮铮的长剑,剑意凛然,天下无双。
但……现在他眼前的这个楼夜锋,已过而立之年,却跪在地上用卑微和小心翼翼的语气,说着自弃一般的话语。
裴年钰看着他叩首时背部弯出的那条恭顺曲线,只觉得他身上那股曾经无坚不摧的剑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折断了。
第7章 从此云泥更悬阔
裴年钰今日与楼夜锋狱中相见,两人不过相处了片刻,裴年钰已觉查出他似乎有哪里不对。
楼夜锋分明是心境出了极大的变化。
他和楼夜锋主仆十年,楼夜锋这忽然面对他时如此卑微起来,他心中着实惊讶,一时竟全然不知原因何在。
他觉得楼夜锋并非是那种会因为一个月的皮肉之苦,就能被摧折了心志之人。想来想去,也只能认为楼夜锋是因为这一个月在狱中胡思乱想,总怕自己弃了他,因而被吓到了罢。
裴年钰知道对于影卫来说,被主人放弃无异于是奇耻大辱,于是他便柔声道:
“夜锋,你不必多想。影卫年三十五便须致仕,你今年已经三十了,就当提前五年罢了。你功勋卓著,今后荣养于府中便是,我不会……赶你出去的。”
大靖的影卫,除了那些主人常年陷于残酷无比政治斗争的以外,基本在退休之前折损的很少。所以影卫退休之后的去向,也是有惯例可循。
一般来说,影卫退休之后有数个选择可以选,与主人亲近的,可以留在府里做些护卫或是武师。若是想要离府安家的,府里也会给置办一份谋生的产业,并这多年来的丰厚薪俸积蓄,足够过得很好。
唯一的限制便是安家之处须得在固定的范围之内,并且要接受一定程度的监视,以免对外泄露主人的信息和秘密。
只不过距离楼夜锋正退尚有五年,裴年钰根本就还没有给他做打算,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楼夜锋武功尽失,卸任影卫已成定局,他这会儿便是想细细计划也来不及了,便随口说了句让他于府里休养。
谁知楼夜锋闻言却忽然如遭雷击,脸色迅速灰败下去,竟然连抬头看一眼主人都不敢了。
裴年钰看着这个似乎陷入巨大痛苦之中的人,不由得停住了自己的话头,只觉心头一片茫然。
他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很是默契,裴年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有过这种思路和他对不上的感觉了。
半晌,楼夜锋低头看着地面,颤抖着声音道:
“主人,属下武功尽废,于主人已是无用。且曾犯此重罪,无颜居于府中安享余生。主人若认为府中实在没有属下可以胜任的差事,也可……”
说到这里,楼夜锋再次抬头对上主人的目光。只是……裴年钰心中蓦然一惊,那目光中分明便是极浓的眷恋与不舍。随后楼夜锋似乎用了极大的勇气般,这才道:
“……也可将属下遣离。”
裴年钰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此前明明就说过他是珍惜与楼夜锋的多年情谊才不处置他的,可楼夜锋就一直强调自己武功被废,不配再留下来。
裴年钰看得清楚,楼夜锋嘴上是这么说,可那痛苦之极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出卖了他,他分明就是不愿意离开自己身边的。
而听他话中的意思……裴年钰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是不愿意作为一个无用之人被自己养着吧,即便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一点。
裴年钰虽与楼夜锋素来亲厚,但他却很有分寸,平时极少插手影卫们的内部训练和事务,有了新影卫加入,皆是放手让楼夜锋去带他们。
是以裴年钰并不知道,楼夜锋在训练那些影卫的时候,对他们的要求有多么严苛。
——“主人是王爷,所以我对你们的要求比你们在影卫营中训练的还要高。主人的影卫里不收废物,做不到的,自己去向主人请辞。”
这是楼夜锋对影卫们常说的一句话。
那是楼夜锋曾经用无人匹敌的实力换来的众人的信服。而现在,他变成了曾经自己口中的废物,其苦闷之心可想而知。
裴年钰听他这么说,顿时犯了难。
楼夜锋算是智武双全的人才,其实即便没了武功,他帮裴年钰管些生意产业什么的,亦没有任何问题。
可问题是,他当然不可能把楼夜锋赶出去,但他也不愿意让他外放去帮他管理事务。
且不说他现在伤得这么重,单就他没了武功还曾经是他的影卫,手里攥着不少秘密这一点来看,若一些暗中的仇家知道他失去了裕王府势力的庇护,怕是出门没几天就要横尸荒野了。
——于裴年钰的私心而言,他自然是希望楼夜锋能留在自己身边的。一是为了安全考虑,二是……楼夜锋伤得这么重,他想亲自照顾楼夜锋。
毕竟,楼夜锋是因为他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且不说多年情分难分,便是因为他捡了一条命回来,也总得善待救命恩人才是。
可楼夜锋又绝不愿意在府中无所事事般地休养。裴年钰虽然可以强制命令他留下来,但这岂不是如同软禁一般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他需要让他安心留在自己身边……
裴年钰想了想,心下一叹。
他本不愿用这下下之策,可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深深地望着楼夜锋,道:
“夜锋,我虽记得不甚清楚,可我也知道影卫条例中似乎有一条是这样的:主动侍过寝的影卫……”
“——则入内室为侍君,不得再任职影卫。”
此条规矩,最初是为了保持影卫队伍的绝对纯粹而设的。
但通常来说,影卫得了主人在“那方面”的青睐的,究竟是极少的案例。是以楼夜锋闻言浑身一僵,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般地抬头看着主人。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无用,我看你怕是忘了这条规矩罢?楼夜锋,既然你武功尽失,不可再做影卫,那么今后你卸剑封刀,入我内室,侍奉床榻,你可有异议?”
侍君,是大靖朝对于男性伴侣的一个称呼。大靖的前几代一直男风盛行,不仅达官贵人多有在府中蓄漂亮娈宠,便是士子白身亦不乏此等风月事。
侍君之名便是由此而来了。虽说看起来是有个名分,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多年来约定俗成的风俗罢了。侍君……并非大靖的律例中所承认的合法的婚姻伴侣。
所以,裴年钰之所以明知有这条规矩,之前却只字不提的原因就在于此。
影卫之职虽然危险辛苦,好歹是挂了职阶领了俸禄的。若得主人信重,则更是威势在身,等闲人欺辱不得,拿出去那也是个正儿八经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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