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 病秧子夫君是当朝首辅 第44章
作者:北边有狼
总指挥使赵阳一副瘦长脸,闻言冷笑道:“陛下旨意,你敢不听?我看你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江成忙道:“我绝无此意!只是西北本就苦寒,每年都有驻边将士冻死饿死,若这时将御寒衣物让出去,岂不是让三军将士寒了心?”
他语气软和了些,只是心底到底有股子气,皇上太胡闹了。
一登基就要议和,如今为了舔那帮北蛮子的臭脚居然让每个营出三千斤御寒衣物送给羌族部落,美其名曰恩惠友邦……
他娘的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恩惠个屁!
赵阳睨他一眼,道:“君威浩荡,我听闻远在盛京的江太傅被容衍踢断了手骨,至今还在府上闭门休养,你身为儿子,理当更谨言慎行,别给家族招了祸还不自知!”
江成的心猛地沉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对赵阳行了个军礼,咬牙道:“是,主帅大人,末将这就退下。”
“慢着,听闻三十二旗那帮地痞又气走了一位都头?明日新兵校练,把他们拉到邺北坡练练。”
“那地方太危险了——”
“你是主帅还是我是?”
江成忍了又忍,低头应道:“是。”
他怒气冲冲地掀开帘帐走了,过不一会儿,赵阳也出了营帐,骑马朝西边去了。
宁长风收了迷烟,就着阴影三两步返回了自己营帐,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夜无事。
天刚蒙蒙亮,号角声便响彻整个军营,宁长风一骨碌翻身而起,却发现自己的“室友”们一个个在通铺上睡得四仰八叉,丝毫没有起床的迹象。
他难得愣了一下,为这些人的大胆。
前世他人生的绝大部分都在军队中度过,因此太了解在军中想收拾所谓“刺头”有的是方法,这群人能安稳活到现在,还敢这么嚣张,绝对有问题。
他按下心中疑虑,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好一应物什,赶到校练场。
“第三十二旗,哎——你叫什么名字?”
宁长风一人独自站在场内,因着他那一帐的人都没到,显得他额外瞩目。
点名的老兵站在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他。
“奇了怪了,这三十二旗是出了名的没规矩,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语气讥讽,话一落地,宁长风明显感觉到三十二旗其余的士兵纷纷盯着他,神情愤懑。
“来,把兵器给他们。”
就听“叮铃哐啷”几声,一车破旧生锈的卷兵钝刃倒在他们面前。
那老兵扬长而去。
“太欺负人了!”
“这兵器砍菜都费劲,邺北坡那地方就是个狼窝,去那里不就是让我们送死么?”
“别说别说,当心……”
他走之后,几个人围着那堆破烂武器挑挑拣拣,一个个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宁长风蹲在一旁,认真挑选着勉强可以用的兵器,闻言问道:“他们对三十二旗有偏见?”
那人叹了口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新兵吧,得罪谁给扔这里来了?”
宁长风伸出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没打点好。”
那人一听露出了然的神情,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这三十二旗是出了名的垃圾旗,校练中最末一名的、家中无钱打点的、刺头混混亦或是为将官所不喜被扔过来的,属于全陇西营地位最底层。
得到的待遇自然不够好。
久而久之,渐渐地也就没人管了。
那人皱着眉头,叹气道:“我今年已经四十五了,按律早该放我退伍与家人团聚,可这几年营里所有老兵一个都没放,都被扣在这里死熬,不知有生之年是否还能见家中妻儿一面。”
看着老兵远去的背影,宁长风若有所思。
西北的日光很烈,却驱不散这里经年笼罩的苦寒,宁长风领了军服,又与其他新兵被提点训告一番后才被放回,林为正翘着脚靠在帐篷外晒太阳。
“哟,吃瘪了?”林为眯着的眼睛朝他瞟了瞟,贱兮兮地说道。
宁长风将搂着的破烂兵器往地上一扔,拍拍手道:“今日午时过后新兵出营校练,共为期七日,我们被分到了邺北坡柳树井。”
林为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两只眼珠瞪得牛眼大:“什么,那破地方?娘的想灭了我们直说,犯不着搞这些弯弯绕绕!”
他气得把嘴里嚼着的草茎往地上一吐,这就要冲出去,被从营帐里出来的林子荣叫住了。
“成天上蹿下跳的,像什么样子!”
“大哥,他们太欺负人了!”林为一跺脚,气得眼眶发红:“我他妈的做小贼多逍遥自在,非要抓我过来拘着,谁要他们的恩惠了!”
周围人纷纷红了眼眶,有几人暗自捏紧了拳头。
林子荣抓住激动的林为:“冷静点——”
他看了一眼宁长风,掐着林为的后脖颈回了营帐,不一会儿里头便传来争吵声,间或夹杂一两声泣音。
周围人彼此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自己懂的复杂眼神,各干各的去了。
宁长风被晾了起来。
他也不着急,看看时间快到午时了,他们营领了一把干菜,不到二两冻肉,正架起火烧汤呢,汤面上漂浮着一层深黑色的菜叶,半点油星都见不到。
林为终于从营帐里钻出来,看到被刻意孤立坐得远远的宁长风一眼,扭头哼一声走了。
汤喝了个七分饱,号角再次吹响,纵使生了一肚子气,几人也不得不捡起破烂武器,朝柳树井出发。
到那之后,宁长风才明白为何林为情绪会那么激动了。
虽名为柳树井,却并无柳树,入目所及只有大片大片枯死的白杨,张牙舞爪地挺立着枯枝,朔北的风乌拉拉吹过死寂的原野,戈壁滩上连根草都看不见,风一扬就是满头满身的黄沙。
再往远些倒是有一片绿洲,但早已被狼群占据了,仅凭他们十人是断断不敢进去冒险的。
这地方,不给水粮干熬七日,那就是活遭罪。
可若想活,就得冲进绿洲与狼群搏命,总之就是个死。
林为把缺了口的长.枪往地上一插,盘腿坐下就开始嚷嚷:“还练什么练,我看那帮王八羔子就是故意的,等死好了!”
其余人也泄气似的摇了摇头,蔫头耷脑地走开了。
此地属于羌族与北昭的交界之处,他们披着身北昭的军服,便是想逃也无处可去。
荒漠中倒也不是全无活物,林为坐在背风处,冷眼看着宁长风从包袱里拿出一串挂钩,串上一种不知名的饵料,伸进沙地隐藏的洞穴中。
不一会,一只皮毛棕黄的沙鼠循着味钻出个头,被他两指迅疾掐住扔进破布口袋中。
半日下来,竟也被他抓了七八只。
有几个同胞已经开始上去帮忙了。
“哼!”林为扭头,不屑一顾地别开视线。
夜幕逐渐拉下,荒野的风沙逐渐停了,一堆篝火在夜空下燃起,宁长风熟练地给沙鼠们开膛破肚,用砍下的白杨枯枝串起来烤。没过一会儿就烤得滋滋冒油,焦香味儿顺着风飘出老远。
林为不争气地咽了一下口水,转身背对不远处的他们。
眼不见为净。
有人举着香喷喷的肉串走过来:“小林哥,那个宁——让我给你的,可香了!”
林为翻个白眼:“一点老鼠肉都能把你们勾——”
话音未落,就见才从绿洲边缘查探回来的林子荣接过肉串,对那人道:“多谢。”
“大哥!”林为气急了眼。
那人站在原地,支支吾吾道:“其实我看他并不坏,也没有看不起我们……”
“你脑子是被老鼠啃了吗?他现下是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若知道了你当他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林为恨铁不成钢地戳着那人的脑袋骂道,被林子荣一手拉开。
“可是——”那人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岁,眼眶渐渐红了:“我们又有什么错呢?”
他说得很轻,语气说在质问,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林为的火气却“蹭”地一下灭了,他转身背对着同伴,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声音有些嘶哑:“错什么错?我们没错,错的是他们北昭国的皇帝——”
“小为!”林子荣低声喝止了他:“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也许是情绪累积到了极点,林为低声吼道:“他们不就是想逼我们造反,好名正言顺地除之而后快?这么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捂住脸低声抽泣起来。
“谁要他们假惺惺的恩许?我只想做回自由自在的林为,而不是被拴住手脚,被处处针对怀疑的混族人。”
低低的呜咽顺着风穿过荒野,方才还在高高兴兴开荤的男人们纷纷放下了肉串,神情怆然。
宁长风往那边看了一眼,拿起架子上已经烤熟的沙鼠,迈步朝他们走去。
“最后一个了,给你们留的。”他把肉串递给林为。
林为捂住脸,瓮声瓮气道:“不吃!”
宁长风转身就走。
他不是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何况林为并不在他的任务范围内。
“你站住!”
林为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凶神恶煞道:“现在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我劝你滚远点,当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宁长风侧头,神情并不在意:“我以为多大的事,陇州地界两族混居是常有的事,犯不着为个出身就要死要活。”
“你——”
林为愣了一下,就见对方已经踏着黄沙离开了。
夜深。
风又刮了起来,宁长风靠坐在背风处,守着摇曳的篝火,在清点带来的包袱。
短刀、避虫包、铁钩、诱饵……
他身后男人们互相靠坐在一起取暖,都已经睡去。
林子荣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枯柴,橙红的火苗往上窜了窜,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映照得他脸上的烫伤都像活了似的。
林为头枕在他腿上,瑟瑟发抖地抱紧胳膊,睡得并不安稳。
“四十多年前,当时昭国还未分裂为南北两国,国力强盛,天恩浩荡,和以羌族为首的多个部落民族实行通婚通商之制,结永好之盟,羌族公主阿依木为保两族之和平,主动前往昭国和亲,自她之后,不少羌族女子越过边境线,嫁给陇州当地军户,繁衍子嗣,可惜好景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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