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我来疼大官人 换我来疼大官人 第42章

作者:尔曹 标签: 穿越重生

  回到城门,周守备差人将那六具焦黑的尸首挂于城墙之上,上边儿各插一块木牌,也不管谁是谁,用朱砂挨次写了晁盖等六人名号;又敲锣打鼓大肆鼓噪,说我清河军民如何万众一心,将这几名梁山贼首活活点了祭天。

  那边厢,宋江为李逵哭了一夜,正嚷着不能为兄弟报仇、他枉活一世,却有探子来报,说晁首领几个被人烧死、尸身示众受辱。宋江一听,哪能放过这大好的借口,便趁众怒冉冉、群情激愤之时,撺动众喽啰血洗清河县城、为晁天王同遇难兄弟们报仇。

  林冲、花荣与秦明三人苦劝了一夜,才将宋江按住,如此一来,再拦不住,明知是计,却眼瞅着宋江带人往里扑。林冲便推回梁山搬兵来助,与秦明两个率亲随掉头走了。宋江丢下一大把漆头木牌,令剩余几位头领整肃人马,往清河县城杀去。

  大军冲至距城门不足百步之时,城楼上忽然吱嘎声动,儿臂粗、红纸裹的炮仗雨点般从天而降,砸在众喽啰脚下触地即燃,霎时间炸开一个个血肉飞溅的花儿。断臂残肢四下飞舞,马儿受惊蹽蹄狂踏,摔死踩死的,比火药炸死的只多不少。

  花荣贴身护着宋江殿后,见势不好,两人急忙勒马转身,甩鞭奔回梁山逃命去了。

  看官要问,徐应悟可曾于大火中逃出生天?究竟往何处去了?恰如西门庆所想,徐应悟见烈火熊熊而起,欲往外跑已来不及,只得跳下池塘,躲在水里。可沥青燃烧生成大量有毒废气,他身子浸在水里,脑袋浮在水上,不多时便眼一花,手脚渐渐不听使唤,中毒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他睁开眼,只见四四方方一片雪白的天花板,耳边传来嘀嘀嘀嘀,有规律的监护仪报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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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与西门庆一模一样

  没等他反应过来,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无比熟悉的沉稳面孔,男人翻开他眼皮,用一支小小的手电依次照进他左右两眼里,然后微笑着说:“醒了。”

  “爸?”徐应悟奋力撑起胳膊肘儿叫唤道:“我怎么回来了?!”他爸扑噜他头顶笑道:“回来不好嘛?你妈担心你,都病倒了,在对面病区躺着呢。”

  徐应悟这才记起,他穿进《金瓶梅》之前,好像发生了车祸,那时他听到一声巨响,最后见到的人,是……纪晓聪!

  “纪晓聪呢?”徐应悟问。他爸拍拍他肩膀说:“他伤了跟腱,情况不严重。得好好谢谢人家,你这条命是他救的。”

  原来,徐应悟乘坐的单位公车沿海边盘山公路行驶时,因路边突然窜出来一只小动物,司机纪晓聪受惊,方向盘一甩冲下山崖。徐应悟在后座未系安全带,脑袋撞在前座头枕上晕了过去。所幸车落水后,纪晓聪未受重伤,他及时采取了一系列自救措施,成功把自己和乘客徐应悟拖出车来。纪晓聪带着徐应悟往岸边游,可水流湍急,风浪太大,没到岸边就力竭抽筋,游不动了。他手一滑,徐应悟迅速被浪卷走,等他缓过劲来再次扎进水里,徐应悟却不见了踪影。

  纪晓聪拼命游上岸,成功获救后向警方清楚地指示出徐应悟消失的位置。按说海浪总是推向岸边,是死是活总能见着人,可搜救人员将附近几十里海岸线排查了三遍,竟一无所获。最终奇迹发生了,车祸发生近30小时之后,徐应悟突然浑身赤裸地在事发地点岸边出现,竟无生命危险。

  30个小时,一天多一点儿,徐应悟合计道,从他进入《金瓶梅》世界,到西门府失火他跳进池塘,是头一年早春,至第二年盛夏,正好一年多。所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三维世界与二维世界时间流逝的速度是不一样的?

  徐应悟心里咯噔一下。庆庆!他猛地倒抽一口气,慌的一头倒回枕上。徐爸爸急忙拉下氧气面罩替他带上,转身出去请管床医生来看。

  徐应悟回到他自己的世界,西门庆却全不知情。不知火势如何,西门府是否已付之一炬。若西门庆以为徐应悟烧死了、人没了,该多伤心绝望?徐应悟想起前次同他闹分手时他那副槁木死灰的模样,顿时心碎成渣。他在此间世界耽搁一天,西门庆便要在那边儿苦熬一年。这冤家表面上嘴尖皮厚,实际经不起半点儿摧折,万一他抑郁症复发加重……徐应悟越想越焦急,须臾出了一身冷汗,两手攥着身下床单直抖。

  徐爸爸叫来医生护士,替徐应悟做了一轮检查,医生说他身体没啥问题,但心率过快、精神紧张,认定他受了惊吓,明天一早叫精神科医生来会诊。

  这时门口进来个坐着轮椅的人,徐应悟定睛一看,噌地一下,一个仰卧起坐窜了起来。

  “诶哟,诶呦,徐哥!”纪晓聪熟练地推动轮椅两侧的大轱辘,快速移动到病床前,两手握住徐应悟一只手,摇晃着说,“万幸万幸,您真是福大命大,我沾沾您的福气!”

  徐应悟瞪圆俩眼儿直盯着面前这张脸,两弯长眉入鬓、一双桃花媚眼,他用嘴唇丈量过无数次的、窄溜溜的鼻梁和锋利的下颌线,与西门庆一模一样!

  纪晓聪见他痴愣愣看着自己,弯眼笑了:“徐哥,没想到能再见我?”他一笑,徐应悟不禁元神为之一晃,脑子一抽,扑上去抱了个满怀。

  纪晓聪拍着他脊背笑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下半辈子也不得安生。出院了咱可得好好儿喝一个……”

  徐应悟一时恍惚,竟分不清说这话的是纪晓聪还是西门庆,立刻鼻泛酸水,眼泪倏地涌了出来。他松开怀抱,两手捧住纪晓聪脸,居然偏头亲了上去。纪晓聪吓得“哎呦”一声躲开,一脚蹬地,轮椅往后滑出老远去,徐应悟竟还举着两手、愣在当下。

  徐爸爸在旁“扑哧”笑出声来:“让你谢谢人家,倒也不必谢到这个地步。”纪晓聪一听也乐了,又推着轮椅往前滑了滑,拍拍徐应悟胳膊道:“心领了,心领了,徐哥您太客气了。”

  徐应悟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西门庆是万万不可能跟着他来这里的,纪晓聪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庆庆,便又心如刀绞,再没力气说什么客套话,转身钻进被子里不再言语。纪晓聪与徐爸爸聊了几句,见徐应悟精神不好,不便再打扰,说了句“徐哥好好休息啊”,就告辞走了。

  回到自己病房里,纪晓聪上床关了灯,临睡前又想起车祸那天的情景,仍觉十分蹊跷。他明明眼睁睁看着徐应悟沉入水里,十几秒后再钻到水底下,人却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徐应悟再次出现也很诡异,那片海域白天才有搜救队员仔细摸排过,一个大活人怎么凭空又出现了呢?正迷迷糊糊琢磨这件奇事,他忽然感到脚边有人坐了下来。

  他惊乍而起,见徐应悟又用奇怪的眼神,巴巴盯着他看。他抽动嘴角尴尬笑道:“徐哥,来聊聊?开……开开灯吧?”

  徐应悟却不为所动,屁股一挪凑近他,认真而郑重地对他说:“晓聪,能让我看看你的鸡儿吗?”

第148章 嘴馋似的深深吻他

  纪晓聪“啊?”的一声,下意识两手抓紧被子,吞吐道:“这,这不……不合适吧?”他心想,没听说这人脑子摔坏了呀,怎么就弯了?还弯得这么不要脸。

  徐应悟无比严肃,屁股又往前一挪,凑得更近:“我就看一眼,看看一不一样。你怕啥?看一下又不少一块肉。”

  “那也不能乱看呀!”纪晓聪直往后缩。徐应悟语气几近哀求:“都是男的,我看看,比较比较……就看一下,就一下!”说着就要上手。纪晓聪急忙格挡,两人拉扯在一处。

  纪晓聪左边小腿后侧缝了针,行动受限没躲掉,到底被徐应悟拉开裤腰,伸头结结实实看了一大眼。看完他手一松,运动短裤的松紧腰“啪”一声弹在纪晓聪小腹上。纪晓聪刚叫出半声,却见徐应悟站起身来,若有所思地皱眉叨咕道:“不一样,小多了。”然后扭头走了。

  “‘小多了’?!”纪晓聪震惊骂道,“你他妈死变态!哪儿小了!老子不小!欸!欸!你给我回来!”

  怎么会呢?他和庆庆不是同一个人,可为什么长相却一模一样?徐应悟一边思索,一边走进电梯,回到自己病房那层。护士见他大半夜一脸凝重地在走廊上晃悠,请示了值班医生后,叫他回病床上,给他推了一针镇静剂。徐应悟心绪如潮,又担心西门庆受苦,恨不能立刻穿回去找他,急得坐卧不安,每隔几秒就得调整睡姿,一直静不下来。

  他琢磨道,西门庆的脸与纪晓聪一样,鸡儿却不一样,这说明并非两人共用同一个肉身,而是徐应悟把纪晓聪的脸安在了西门庆身上。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因为西门庆是书里的角色,而书里的人是没有脸的。读者在书里读到的对某个人的外貌描写,不过是一些形容词、动词,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全靠读者本人自己脑补。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西门庆的脸,当然是徐应悟自己脑补出来的!

  他在自己的世界出车祸后,见到的最后一张脸,是纪晓聪;穿进《金瓶梅》世界后,睁开眼看见的第一张脸,是西门庆。他的大脑将这两张脸处理成同一个模样,并不稀奇。

  至于西门庆的鸡儿,徐应悟从小在《金瓶梅》里读到的,就是“六寸许长、红赤赤黑胡、直竖竖坚硬”、“龟头儿红艳艳如李子大小”、睡着时“那活儿累垂伟长、戴着银托儿”,他自然会按照这样的文字描述来脑补。

  想明白这一点,徐应悟心口陡然一跌,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一个惊心动魄的念头划过脑海。可此时镇静剂起效了,他开始眼皮变沉、脑袋变重,不多时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却说西门庆领手下差役于城中挨家挨户、掀砖扒瓦搜了整整两日,竟一无所获。

  六尺来高恁大一活人,怎会凭空消失?西门庆寻他寻得焦急上火,心里把他贼啊狗啊骂了千万遍。这货素来心思重、脾气倔,近来成天说自己害死了人,莫不是怕守城伤亡惨重,又瞎琢磨甚么道德文章,存心躲了不成?西门庆想起便恨得牙痒,端起碗又放下,一口饭吃不进去,气都气饱了。

  到了夜里,何永寿邀他往何府落脚,他横竖不肯,偏要孤身一人回应家小院去睡。梁山来袭前夜,两人才在这张榻上千恩万爱缠了半宿,彼时徐应悟叫他趴在自个儿身上,一边手抓着他屁股蛋子肏他,一边“庆庆”长“庆庆”短叫得亲热,说一日也离不了他、见不着他便心慌的要不得。这没良心的挨刀货,好的时候尽说些人爱听的,出了事儿却不管不顾、不知道体谅人。西门庆既生气,又委屈,夜半无人时分,他实在憋不住,便抱着枕头被褥,老实儿哭了一场。

  两天没合眼,这会子哭得累了,他终于有了些睡意。迷蒙中他竟瞧见徐应悟笑嘻嘻冲他走来,在他身边坐下。西门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面发狠使两脚蹬踹他,一面眼泪又飙出来:“贼短命!臭王八!叫你跑!我叫你跑!”徐应悟也不躲,握住他两边脚踝只笑。西门庆踢累了,松了劲儿抽气直喘,徐应悟欺身将他压在榻上,抵着他额头笑道:“我的儿,我不在,你想我不想?”

  “想你个欺心糊涂虫儿!你去了这两日,我有哪刻儿放下心来?你光顾你自己,早晚把我作弄死了,你又得着甚么好儿?”西门庆饶是不想再哭,说着却心酸无比,又落下泪来。

  徐应悟捧住他脸蛋子,替他抹掉眼角泪珠儿,软语道:“好庆庆儿,你当我不想你?我在外头吃不上、睡不好,心焦无比,好似灶上的蚂蚁,只乱转着找不着家。你快些来接我罢,可急死我了……”说着与他递了唇舌,嘴馋似的深深吻他,又使两手在他腰间胯下急吼吼一阵乱摸。

  西门庆叫他撩瑟得春心烘动、面红似火,那话儿伸头露脑跃跃而出,正待要扒了裤子扶他入港,脑袋里忽然轰隆划过一道雷。

  “找不着家?”西门庆猛地推开他,睁开眼问,“你又失忆了?!”

  这一睁眼不好,徐应悟竟化作一缕青烟,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西门庆身心如坠冰窖,方才知晓一切是梦。

  虽是一场空,他却大受启发。的确,徐应悟不是不知他心病初愈,再糊涂也不能这样抛闪他。除非他为着甚么缘故,迫于无奈不能来见。比如……

  西门庆腾地坐起身,急喘几口气恍然大悟。那日徐应悟扮作西门庆诓骗梁山贼首,余下那些喽啰岂会善罢甘休?不得把这“西门庆”绑回去交差?他原就起疑,按说身上着了火,径自跳进池塘便罢,怎的非要脱了衣裳再跳?上岸岂不是要光着屁股?若是贼人将他制住、为他更衣改扮,偷运出城,便解释得通了。

  思及此处,西门庆忽觉柳暗花明,顿时心口大开。梁山既费心机掳了他作人质,必不会轻易伤他性命,只要他活着,只要知道人在何处,哪怕倾家竭产,哪怕一命换一命,总能把他救出来。

  这猜想丝毫未经证实,却仿佛乌云蔽日的阴霾中裂开一条金光四射的缝隙,西门庆竟有极好的预感,整个人随之放松下来。他决意天一亮便上铺取几箱金银,捡最好的镖师武师、万金买死士,杀上梁山把那冤家抢回来。

  主意已定,西门庆便宽了心,两腿夹住衾被,预备好好儿睡一觉、为明日举大事养足精神。一闭上眼,他又十分懊恼,好不容易梦见徐应悟一回,却募地惊醒,搅扰了好事。他拼命回忆适才徐应悟消失前的情景,巴望着能再回美梦。可努力了半晌,非但没能入睡,胯间蠢物又刺棱起来。

  徐应悟粗重的喘息声犹在耳边萦绕,枕席间仍有他身上微苦的草木香。西门庆素来不亏待自己,当下便扯掉亵裤,一手握住那话儿,哼哼唧唧套弄开了。弄了会子仍觉不过瘾,干脆打开两腿,像平日徐应悟肏他时那样,把屁股挺得高高的,一顶一凑,去将就那根看不见的弯屌。

  叫徐应悟伺候惯了,如今他单靠搓弄前头蠢物,一万年也不得痛快。幸而枕下便是那盒龙香脂,西门庆抠出一块油膏,伸两指探进腿心儿里一眼肉穴。他耐着性子摸索了半天,终于寻到那处要命的肉核,便迫不及待仿着徐应悟弄他那样,使指头儿抽送着往上戳,不多时便觉灵犀透骨,全身酥软,迷离着眼胡乱叫出声来。

  “嗯,嗯……徐应悟,徐应悟……肏我,肏那儿,大鸡巴往那儿捣……嗯,要去了,要去了,要……嗯嗯嗯……”竟活活把自个儿捣得泄身如注,握住那话儿的纤长手指上,浇了一层热乎乎的白浊。

第149章 只把我们耍着玩

  西门庆丢了一回,弄得满身大汗,气喘吁吁趴在席上,想想又恹恹撅了嘴,只觉空虚无比。往常徐应悟同他办完事,总要黏着他耳鬓厮磨许久,两人说说笑笑,“我的儿”、“你的达”,叨咕些傻乎乎的废话,而后搂抱着一夜酣眠。按说与徐应悟破镜重圆、又睡在一起不过月余,西门庆却已将从前没有他陪伴的日子忘得干净,身旁半扇空榻令他十分不得劲。他只得闭了眼,把衾被打成卷儿抱在怀里,聊充个人搂着,且抽了会儿鼻子,才渐渐睡去。

  到了次日,西门庆直往南街绒线铺上张罗招兵买马的银子,却见玳安儿正与伙计贲四往柜上码货。家里小厮都打发出城了,眼下实在无人可用,他又分不出心来翻旧账,便按下一肚子火,受了玳安儿几叩首,前尘往事掀过不提。

  话说这玳安儿如何又来铺上帮手?原来那日见西门府烧成废墟,这小厮回过味来,竟觉万分懊悔不舍,毕竟毁的也是生他养他的父母家园。他无处可去,丧家之犬样的在街上晃了一日夜,又饿又累,人都木了,脚底下却老马识途般又往走惯的路上去,最终昏倒在铺面档口前。贲四见贼没打进来,街上有了行人,便来开张,这才把玳安儿救醒过来。

  西门庆将先前寄在各铺账房里的箱笼财宝尽数取出,令玳安儿往周边乡县招募能人勇士、武林豪杰。与此同时,周守备唯恐梁山寻仇再来,为绝后患,便又去信向师兄张叔夜请兵。梁山匪徒大闹青州、将附近三山两寨大小头领尽数招降,渐成一股势力,已引起济南知府张叔夜警觉。张叔夜接到消息后亦觉时机正好,便与他约定本月月中之日一同发兵往梁山剿匪荡寇。合该有此一役,不出几日,荆南岗率金吾卫一千骑精锐援军抵达,见清河已打退贼人、自解其围,不想空跑一趟,于是与周守备麾下八百人马合兵一处,誓师攻下梁山、为山东百姓消此祸患。

  话休饶舌,清河一县积草囤粮、厉兵秣马,十日后七月十五这天,西门庆牵头,各商户将附近河道里上货用、漕运用的几十支船尽数献出,驮运兵马往水泊梁山扑去。

  却说湖心梁山之上,晁盖、李逵等人二七才过,武松又毒发不治,凄惨吼了一夜后,一命呜呼了。宋江为打清河,损兵折将不说,连自己心腹至亲的兄弟都折了进去,难免怨恨难平。可众兄弟因晁头领牺牲一事颇为不忿,有人将这笔血账记在宋江头上,怪他贪功冒进、指挥不力,甚至有人疑他与清河勾连、设计将晁天王害死取而代之。山上怨声四起,令宋江不禁忧惧惊惶。

  清河兵马一动,梁山便收到线报,聚义厅上众首领依序排座,共商对策。这回宋江分外谨慎,只推自己哀伤过度、没了主意,全听哥哥们主张。因着山上连办几场丧事,兄弟们胸中郁结,自然个个吵着要战,只有林冲一个,阴沉着脸不做声。

  那日林冲接到武松,打他上臂挖出那枚暗器,一看之下便倒抽一口凉气。他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自比别人多些见识,一眼认出这是大内近卫专用的十字镖。小小清河县,能用火器守城不说,他西门庆一介地方提刑官,竟有宫禁内的高手暗中护卫!林冲既觉蹊跷,再不敢轻敌。

  宋江瞧出他有话要说,便双手凌空一按,叫诸位哥哥安静,请林教头示下。林冲便如实讲了心中顾虑,自然引来堂下一片嘘声。林冲面上挂不住,向宋江拱了拱手,甩袍走了。此时宋江却像终于等到话头儿,虚与委蛇讲了一堆大道理,直把这些大老粗听得云里雾里,全不知他作何打算。

  花荣却听得明白,宋公明居然要降。“兄弟们都是直性子,哥哥有话不妨直说,不必客气。”花荣是宋江手下亲随,此刻却已面露不悦。

  宋江只得直言:“如今济南府、清河县发兵来讨,我梁山据一方孤岛无力久战,早晚要降。不如趁眼下兵强马壮、气势不虚,与官家就地周旋,若能得诏招安,兄弟们后半生便有了……不枉诸位哥哥为我宋江……”最后两句淹没在一片喧哗叫骂中,已听不明晰。

  花荣暗咬槽牙心道,前日不听人劝偏要攻城的是你,如今兵临城下要降的也是你。从前兄弟们当你义薄云天、有勇有谋,如今看来,竟是个首鼠两端、全无担当的小人!当初我同几位哥哥为官家卖命,听了你的鼓动抛却身家前程,随你落草为寇,如今你却要招安、再入朝为官?只把我们耍着玩?我们尽是你与官家周旋的本钱不成?当下便冷了脸,也背手走了。

  且有人比花荣恼怒百倍。当初宋江为赚秦明上山,派人扮作秦明往青州城里杀人放火,又将他一家老小害死,使他断绝后路被迫入伙。今日宋江竟出言要降,还指望诏安回朝,秦明一听,脑袋里嗡的一声,只觉周身血液热沸了似的,两手攥拳不禁颤抖。

  “我宋江不图功名利禄、富贵荣华,全为诸位弟兄谋个稳妥前程……”宋江额角直冒冷汗,却仍滔滔不绝讲他的大义正道。

  秦明想起自己自幼学艺、辛苦上进的十来寒暑,想起因这小人白白丢了性命的妻儿父母,泪眼模糊中不由得理智尽失。他抄起椅边那条狼牙棒,冲上前去照宋江脑瓜子上便是一下,登时给他开了瓢,黑黢黢的脑门儿上红的白的直往外冒。

第150章 把自个儿折腾死了

  秦明一棒打死了宋江,戴宗、李俊等江州来的头领们岂肯善罢甘休,因而官军未到,梁山顶上便先乱成了一锅糊嘟。七月半这天夜里,三路剿匪联军如神兵天降,才到东山码头,便有童威童猛、张横张顺两对兄弟献船投诚;到了湖心岛,秦明手提宋江人头,黄信将吴用五花大绑,又降了一批。

  玳安儿带路,西门庆率一百江湖人士打东山码头登陆,手擎火把直扑山顶大寨。聚义厅上血迹斑斑,檐下灯也没了,大棚里丢的桌椅横七竖八,竟无一个人儿。西门庆满心期冀,早盘算好了见着徐应悟如何如何骂他、如何大耳刮子掴他,只觉心已跳到嗓子眼儿口。

  玳安儿领着众好汉寻到竹林深处一间木栅栏囚室,西门庆叫砍断木销开了门,见里头关着十来个披头散发、战战兢兢的女人,没有徐应悟。西门庆心里头毛剌剌焦急起来,气哼哼咬牙下令搜山。

  荆南岗纳降后将众首领绑了,却以礼相待,留待日后收为己用。周守备则往各瓦棚寨清剿草寇毛贼,他令人使麻绳儿将一众叫花子样的喽啰挨个儿套脖拴了,系成一列,挥鞭往山下赶;又将那一片臭烘烘、乱糟糟的瓦棚一把火点了个干干净净。

  张叔夜亲率一队大刀军汉,将仍负隅顽抗的一干头领和喽啰逼赶至北山码头。眼见着贼寇纷纷登船逃窜,官军却不追赶,只站在岸边干瞅着。几艘船上密密麻麻插蒜似的挤满了贼,才开出去十几丈远,船舱里竟咕嘟咕嘟冒出水来。原来张叔夜登岸后便叫人在船底凿出裂缝,专把贼往此处撵。军士们眼见贼推搡着争相往水里跳,只在岸边提刀等着,上来一个砍一个,不多时一湾湖水便染得血红,远处湖面上也漂起一片撅着屁股的浮尸。

  拂晓之时,水泊梁山已浩浩清清重归天子治下。西门庆却急得扒耳搔腮,五内如焚,额角青筋直跳。他带的人已将梁山一岛并周遭芦苇塘、黄泥滩翻了个遍,连林子里的荒坟旧冢都刨出瓤子来细看,却丝毫不见徐应悟踪迹,端的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玳安儿使前襟兜着一抔白骨,耷拉着嘴角跪在西门庆面前,红眼道此乃大姐夫身骨,求爹许他带回五原祖坟安葬。西门庆哪有心思管这闲事,挥手随他去了,便又背着手来回踱步乱转,活像只热锅灶上的蚂蚁,方寸已乱。

  与荆南岗会合后,天已大亮。西门庆仍不甘心,他冲上关押降将的大船,手提马灯挨个儿照着人脸查看。徐应悟自是不能在此,不过他竟意外照见那日攻城时与胖大黑厮一同首发冲阵的猥琐矮子。西门庆薅过王英领口儿,将他一把甩出舱门,抽出身旁军汉的佩刀横在他脖颈儿前,问他可曾将“西门庆”掳来贼窝儿。

  王英缩脖儿直摇头:“不不不,小人哪晓得谁是西门庆?小人原只一介镖夫,叫那宋公明巧舌诓骗来此……”西门庆哪肯信他,便提脚踩了他一只手,“啊呀”一声,挥刀斩下他三根指尖。王英立时发出杀猪样的惨叫,西门庆切齿道:“狗贼!你说是不说!你把人藏哪去了?!”王英在甲板上打着滚儿飙血,没口子哭号讨饶。

  西门庆向荆南岗讨这矮子,荆南岗何等人精,怎会为个没出身的臭强盗驳他面子,便一口应了。他又想起那日城下射断旗杆的神箭手,又提灯照了一圈,竟没找着,便叫人绑了王英,愤愤而去。

  回到清河,西门庆将王英投入刑房,水里火里拷打他,又将他十根指头并两个卵蛋、一柄孽根渐次割了去。

  王英已将那日攻城铩羽后所见所闻事无巨细交待了十遍不止。彼时他见势不妙,一早打马往回溜,宋江与花荣追上他时,身后只跟着十几个命大的亲随喽啰。莫说掳人,他们自己能有命逃回,已是万幸。至于随晁盖一行入城的那些喽啰,头领丢了性命,他们便是甚么主意也没有了,灰溜溜逃回山后,这帮人又被宋江问了个“护卫晁大哥不力”之罪,纷纷拉到灵前砍了。总之,围困清河那日,梁山众人哪一个也没有时间、没有机会绑人回寨。更何况,他们此行喊的就是“杀西门庆、为武松报仇”的口号,任谁抓了西门庆,不一刀砍了、提头回去领赏,费心掳他作甚?

  西门庆审到中途便已凉了半截,此行所抱期许,如今都化作锥心刺骨的伤心绝望,一时又急又恨,到后来虐打王英只为发泄一腔怨气。

  徐应悟并未葬身火海,亦不在城中,连贼都未曾掳他,难道他当真有心躲藏、故意逃而不见?西门庆叫人把已成一滩烂肉的王英拖出囚室、扔到街上喂野狗,仍不解气,自个儿关起门来捶墙跺地,发了一回疯,终于筋疲力尽,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一日又过去了,西门庆挂着黑青的眼眶,行尸走肉般晃回应家小院。一见那张空荡荡的木榻,他又想起徐应悟与他缠绵缱绻的日日夜夜,不由得心碎肠断,挨着枕席,三魂七魄便倏地离了躯壳,再动弹不得。

  西门庆在心里反复思忖这几月来徐应悟的一言一行,却怎么也想不通、猜不透,这冤家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弃自己而去;可若非他有意与自己恩断情绝,便只能是……西门庆更不愿接受那最坏的可能性,挨着点边儿都不敢想,只一遍又一遍回忆、猜想、质疑,一遍又一遍陷入更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