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我来疼大官人 换我来疼大官人 第41章
作者:尔曹
“你可知他已入伙梁山为寇?”徐应悟叫道。
西门庆一听,揪住玉昆子领口儿骂道:“好个妖道!原来你是梁山内应!”玉昆子连连摇手:“不不不!大人误会!公孙胜那厮早叫我师父逐出师门,他与我二仙山再无瓜葛!”
无巧不成书,说来公孙胜被逐出师门,与玉昆子不无干系。公孙胜向来喜好清秀男子,从前于二仙山修行学艺时,便时常偷溜下山玩乐。他是大师兄,山门戒律均由他掌管,一贯监守自盗、无人约束。后来胆子渐渐大了,连自家师兄弟也敢伸手。玉昆子入门最晚,上山时不过十七八岁,公孙胜见他模样儿生得好,不由得动了邪念,总以提携师弟为名,对他百般关切、动手动脚。玉昆子心里膈应得要不得,却碍于长幼有序,不好声张。一次公孙胜溜下山喝得半醉,夜半回来后便往玉昆子房中打搅,死赖在人榻上不走。玉昆子忍无可忍,便撕破脸闹将起来,挥拳打得他眼儿乌青,又告到师父罗真人面前。公孙胜原还抵赖,不想又有两个年轻弟子也趁势告他轻薄猥亵。罗真人大怒,当场薅了他髻冠,将他撵出山门。
话说梁山兵马高擎大旗“山东及时雨”,弃舟登陆,人马奔行,于亥时正抵达清河县城关五里外扎下大营。宋江稳坐中军,手持令牌问帐下何人愿首发攻城。矮脚虎王英与黑旋风李逵同时跪倒领命,宋江扬声叫好,便令二人各领二百喽啰,推八辆登城云梯,往清河南城门进发。
那边厢,探子来报“攻城梯到”,周守备即命手下军士将滚木雷石堆上城墙,五人一行列队齐整,严正以待。少顷,一片火把撕开夜幕,一群破衣烂衫、手持朴刀铁锨的匪徒口中喊杀,簇拥着八辆云梯,直往城墙上扑来。周守备挥手为号,战鼓轰然擂响,桶粗的圆木并巨石自城头滚滚而下,顷刻间便将云梯与梯上匪徒砸得稀烂。
王英见状大惊失色,一面拔腿后撤,一面放声喊道:“清河有备!黑哥你先上,我回营报与宋公明哥哥!”李逵空舞着两柄板斧,却无人可杀,气得黑胡倒竖,发狂“哇呀”乱叫。
此时西门庆等人躲在城楼垛口之下观望,徐应悟指着城下那小山样的胖大黑厮道:“这货是个疯魔杀人狂,除掉他,匪首宋江便去了一半的势。”
“另一半呢?”何永寿压低声音,神情却难掩兴奋。
徐应悟皱眉道:“另一半是那百步穿针的神射手——小李广花荣。”
第143章 当着众人拥他入怀
却说王英一溜烟儿奔回中军大营,向宋江详述清河县城竟用滚木礌石大破云梯阵一节,引来帐下一片喧哗。
宋江脸上立时不好看了,出发前他信誓旦旦,言清河县官员腐朽堕落、百姓民不聊生,料想此城毫不设防,梁山大军一到,必定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故而他竟罔顾兵法,上来便派步军登城,犯了轻敌冒进的大误。
原来清河城中竟有能人主事!梁山兵马的动静,也被他们掌握?先往城中潜伏的晁盖等人,并未传回消息向宋江预警,这一点令宋江饮恨切齿,却并不意外。宋江上山后迅速博得兄弟们的爱戴敬重,晁盖自然深感危机,此番宋江一党攻城遇挫,免不了损兵折将、威望受损,晁盖一方可不乐见其果!
马军统领林冲、秦明与花荣互递眼神,心下了然。林冲拱手发话,言攻城之不易、敌军之狡诈,话里话外劝宋公明哥哥收兵回寨,日后再来。才冲了一回阵,便灰头土脸鸣金收兵,宋江面上哪挂得住,心里却已明白此番料难如愿。正当他咬牙沉吟之时,武松却按耐不住,双臂将雪花镔铁戒刀凌空一震,悲愤叫道:“哥哥无须多言,武松的仇,武松自报!”旋即冲出账去。
宋江紧着叫“武松兄弟且慢”,却哪里拦得住他,只得令花荣、林冲率马军跟上,以为策应。
武松冲至阵前,见城上落石如雨,李逵正发疯样挥舞双板斧格挡,他两人在满地横尸中寸步难进。
花荣双目清明,老远见城头似有两架木械,便向林冲道:“教头哥哥所言不虚,城中必有机巧。”林冲微微颔首,将马带住,两人按住手下,大军于城门半里远处扎稳不动,静观其变。
花荣手搭弓箭,俊眼一虚,瞄准城头“清河周”赤色将旗,三箭齐发将旗杆射断;又连发两羽,箭穿两面牛皮军鼓。身后喽啰山呼叫好,是为威慑。
城上,徐应悟冲周守备急道:“不发!炮不能发!射程不够!”周守备缓缓收回手臂,鼻孔出气道:“我说甚么来着?这劳什子顶个屁用!”何永寿仍一派云淡风轻,竟还笑了:“贼也不傻。他不近前,须得引他一引。”周守备闻言与张团练相视肃然。
徐应悟遂向周守备请示道,公孙胜等人恐已混入城中埋伏,若能以玉昆子为饵,将公孙胜、晁盖引出拿下,便可用他们作质子,逼梁山兵马再次攻城。周守备一时不知该不该信,何永寿抬抬下巴道:“你叫他试试,成与不成的,再作计较。”
玉昆子无奈只得从命,徐应悟与他耳语一番,末了便要同他一道儿下到城中。西门庆却不干了,一把拽住徐应悟手腕道:“你去作甚?又想撇下我?”
情急之下,徐应悟顾不得脸面,便当着众人拥他入怀,在他唇上啄了几下,软语劝道:“好庆庆儿,我带玉昆子先生认认门,去去就来,一会子工夫,嗯?”“我反正生死同你一道儿。”西门庆死不撒手,携了他手便要一起走。
周守备横刀一拦,冲西门庆凶恶道:“提刑大人留步。你兄弟与贼交涉,我岂能不留个后手?你好好儿在此与我守城便是,省得他投了敌、再不回来了。”言罢一甩头,手下两军士冲将上来,左右将西门庆带住。
徐应悟才要发作,却见何永寿冲他郑重点了点头:“应先生去罢,这里有我,放心。”不知为何,徐应悟一念之下便觉他可信,事关紧急,一时无法细想,只得如此将就了。
西门庆在他身后踢腿挣扎,破口骂道:“挨千刀的贼臭肉!又丢下你爹!你脸上开的口儿是屁股门子?说话全像放屁……唔——唔——”想是被周守备塞了嘴。
徐应悟携玉昆子一路往西门府疾走,一路与他悉心交代,见到公孙胜后,如何骗他说西门庆有意投诚梁山、请晁天王与几位头领过府相商。眼看要到西门府门首,徐应悟揽过玉昆子肩头,凑近小声道:“草垫子下是扎实土地,一眼看来是地的,皆为陷坑。切记切记!”
那边厢,玳安儿随公孙胜一行六名梁山头领,并几十喽啰,晌午时便扮作行脚苦力、南北货郎,分批进入清河县城。城中百姓奔走相告,说梁山贼匪将至,县令老爷发出告示,有亲的往乡下投亲,无处去的在家锁闭房门,设法自卫。晁盖见状便知宋江此行大抵落空,却并不差人回报,只令手下亲随分头藏匿城中,待大军过后,再四下放火而起,趁乱打劫。
公孙胜一心挂着西门庆那些娈宠,便不停在晁盖耳边絮叨西门府之富贵奢华,晁盖禁不住诱惑,遂与几位头领亲自埋伏于西门府左近,预备伺机而动。眼见清河一县已有防备,晁盖不得不谨而慎之,不敢贸然下令动手。
玳安儿与他们蹲了大半日,天都黑了,这帮人仍不跳入瓮中,他不禁有些着急。正待要再撺掇公孙胜几句,忽见应三与一清俊道士挨肩走来。玳安儿纳闷道,应三怎的没逃出城?却又眼珠一转,指着他二人对公孙胜道:“先生您瞧!西门庆连道士也要,稍微有点儿模样的,他从不放过。”公孙胜定睛一看,吸气诧异道:“玉昆师弟?”
玉昆子与那“西门庆”亲亲热热一同进门,不多时便只身打府里出来。公孙胜望之不免起火,心道这小贱人在我面前一副三贞九烈的正经儿模样,带头来还不是叫这西门庆得了手?一时嫉恨难耐,便轻身尾随玉昆子走了两条街,将人堵在一偏僻巷落里。
玉昆子听徐应悟说公孙胜也在城中,只觉不可思议,眼下公孙胜竟当真出现在他眼前,令他不禁愕然震惊,倒显得十分真切。按照徐应悟授意,未等公孙胜开口,玉昆子便拍腿大呼“巧了”,说西门千户大人有意投诚梁山,打听到玉昆子乃公孙先生师弟,便求他从中说合引介。“贫道才向西门大人直言,我与大师兄久未蒙面,年少不懂事时又曾冲撞于他,此事委实难办。不承想大师兄竟从天而降,想来大师兄修炼有成,已参透天机?”
看官不知,罗真人唯恐徒弟本事大了欺师灭祖、为祸人间,从不偏爱哪一个,因而每个徒弟都只教其中一样儿本事。玉昆子学的是金石炼丹,公孙胜则专擅观星望气、读天之术,旁的本领,甚么兵法智谋、未卜先知统统都是唬人的。
几年不见,玉昆子出落得愈发英俊挺拔,公孙胜瞧着好不欢喜,又听他夸自己道行高,言语间似对过往有所追悔,不禁目荡神摇,瞬间破了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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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昆子是何千户的正妻蓝氏养的道士
第144章 假扮西门庆与贼交涉
公孙胜将玉昆子手儿一拉,领着他边走边道:“师弟不如随我上山罢。走,我引你会会我梁山大寨主——托塔天王晁盖,晁保正哥哥。”玉昆子听见这名号又是一惊,竟又叫这应先生说中!
见了晁盖,不消玉昆子多言,公孙胜便卖力摇唇鼓舌,一心撺动晁盖接受西门庆投诚。
“不伤一兵一卒,又能为我梁山招揽恁大一摊财富,岂不美哉?”
“扑天雕李应兄弟,不是咱攻打祝家庄时赚上山来的财主?西门庆与李兄弟有何区别?”
“武松兄弟的仇,说到底是为妇人、为私怨;我梁山兄弟结拜,是为天理、为大义。孰轻孰重,哥哥当自有分寸。”
“秦明兄弟一家老小的性命,不是丢在他宋公明手上?如今他霹雳火不一样拜在宋公明帐下?”
晁盖遂被说动,他却不知,公孙胜做此打算,全因色令智昏,想着不动兵戈,便可保全西门府里那十二三名“上画儿般人物”的秫秫小厮;再者,西门庆上了梁山,他玉昆师弟引荐有功,自然也得入伙,公孙胜岂不称心满意。
玉昆子不曾想过此计竟如此顺利,眼见公孙胜这厮竟被自己愚弄蒙骗,不禁得意畅快,便趁热打铁,邀晁首领即刻往西门府中与千户大人会谈。玳安儿在旁沉默暗喜,心中叫好不迭。一行人各怀鬼胎,由玉昆子领着,打背阴处走出,往西门府门首来。
此时徐应悟正从书房里间儿换了西门庆的月白暗绣圆领袍出来。他料想玳安儿极有可能与晁盖一伙同行,玳安儿精明细致,见他身穿西门庆的衣服,必能领会他假扮西门庆与贼交涉的意图,不至于说漏了嘴、害他当场穿帮。
西门庆跑路前已将家中小厮遣散,门首无人答应,徐应悟便将大门虚掩,回到书房檐下焦急等待。终于,他听见影壁外传来人声,不由得浑身一紧。未及稳下心来,便见玉昆子侧身伸手,将一浓眉虎眼、络腮胡须的大汉让进门来。两人身后跟着同样穷苦打扮的几人,其中一个顶一头乱蓬蓬黄毛,另有长相奇形怪状却又十分相似的三名丑汉。
徐应悟心中一一将他们对上了号儿,急忙暗自深深呼吸,拱手扬声道:“玉昆子真人,这位是……”玉昆子见脚下草垫已到尽头,距屋前石阶仍有三尺来宽的间距,须得提身跨跳一步,方能避开这道伪装成坚实土地的陷坑,于是停住脚步,再次伸手冲晁盖请道:“晁头领,这位便是山东提刑老爷,西门千户大人。”
晁盖毫无防备,一面拱手行礼,一面朝前迈步,话未出口,便脚下一松,落入陷阱之中。三阮与刘唐也已动身抬脚,想收回却来不及,跟着一齐掉进沟里。公孙胜方知中计,登时暴跳,突眼圆瞪欲冲徐应悟扑将过去,却被玉昆子照膝窝子里踹了一脚,扑隆一声,一个狗吃屎,大头朝下栽进沟里。
看官要问,这梁山匪首皆非孱弱之辈,掉入坑内为何不能一跃而出?这便是徐应悟此番计较最精妙、最刁钻之处。这五尺深、三尺宽的深沟里,铺有一层一尺来厚的黑色粘胶,是徐应悟特意从砖厂搜罗来、用石脑油烧砖后砖窑内壁上附着的一层高黏性物质,即后世所谓的沥青!因烧砖过程中温控并不精确,这粗馏的“沥青”里混有不少原油,使其得以经久不凝,一直保持流体状态。
六人于沟中叫骂挣扎,却无法抽出脚来,想要以手攀爬向上,五指又被黏在涂满胶黏黑油的沟沿上。徐应悟急忙令玉昆子回城楼上通传,接着从门后取出早预备好的套脖儿铁枷,将贼挨个儿锁住。
看官又问,玳安儿却在何处?这贼猴儿显然有自己的打算。晁盖吩咐他与几名喽啰在外把守望风,他便以巡视为名,只身绕到东角门外。门里便是书房小院儿,他听见里边儿贼们喊声大作、叫骂不止,便知鳖已入瓮。
“道士”与“一家三兄弟”齐齐被困沟中,如此天赐良机,错过了再难寻觅。玳安儿脑中浮现出陈敬济眼中星星之火缓缓熄灭的情景,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天灵,再无心思考虑其余。
他从怀中掏出私藏的爆竹与火折,仰脖儿冲漫天星斗放声吼道:“陈三郎,你瞧好了!哥哥我为你,放花儿喽!”随后左手一个一丈菊,右手一个大烟兰,点了,抡圆双臂隔墙扔进院中。
玳安儿侧耳听着墙内传来的阵阵惨叫,失心疯了似的,流着泪笑弯了腰。烈焰卷着黑烟,从铺满石脂沥青的沟里窜出,又以遍地草垫为媒,瞬间将西门府没入一片火海之中。
第145章 只得亲身涉险
却说玉昆子出得西门府,一路小跑来到南城门之上,才要向周守备开口,周守备却抬手制止。众人皆屏息踮脚,凝神望向城外不远处一身穿黑地银纹曳撒、长身玉立的男子。
原来,林冲与花荣按下兵马观望不久,后方便传来宋江军令。宋江终于想出一番既不必再作无谓牺牲、又不令此行无功而返的两全之策。他派一擅长狮吼叫阵的喽啰,于阵前向守城之人叫嚣,说冤有头、债有主,只要清河将毒杀武大、陷害武二的罪魁西门庆献出,梁山便看在无辜百姓面上,就此作罢。周守备闻言与张团练互递眼神,似早有默契,不由分说便叫绑了西门庆。
城下,身着曳撒的男子双手反绑身后,昂首挺胸跨过一条条尸体,朝敌方队伍踱去,步履悠然稳健,好似闲庭信步。行至与马军距离不足百步之处,他募地停下脚步,扬声道:“我乃天子座下金吾卫山东提刑司正千户,西门庆是也!梁山贼有何见教?”
林冲将长枪翻了个花压在身侧,正欲打马前去捉了他来,不想武松又不管不顾冲了出去。花荣叫道:“武兄弟!小心有诈!”武松哪里听得进去,两柄戒刀“嗡”的一声破风而去。李逵闻听“有诈”,登时冲冠眦裂,跟着便往前冲,口里嚷着“看你黑爷爷砍那鸟人一百斧!”
两条莽汉旋风般刮向被绑之人,眼看便要杀至眼前,那人却岿然站定,竟全无闪避的意思。城上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胆小的甚至捂上了眼。
霎时间,沙尘中响起一片诡异的动静,似风声,又似哨声,一枚枚闪着银光的飞镖密密麻麻朝武松与李逵射去,在被绑之人身前形成一道飞舞的屏障。花荣急忙挽弓搭箭掩护二人,可飞镖不计其数,即便回回三箭齐发,也无力击穿这源源不断的镖阵。
武松将手上兵器舞成两轮刀影,却有一镖打侧后方飞来,嵌入他左上臂筋肉之中。他从齿缝中泄出一声嘶吼,想提气再战,左臂却抬不起来。李逵贴上他背心,护住他急往后撤,林冲策马上前,把武松拦腰拽上马背,却见他伤处颜色发乌,汩汩直冒黑血。
“镖上有毒!撤!快撤!”林冲抽马一鞭,边跑边叫。李逵一听,又来了火,口里骂着娘,掉头又往回冲。
花荣这才看清,暗器是由几十步外的树林中发出,发镖之人隐匿林中,既不闻其声,又不见人影,纵是李广将军再世,也难射中隐身的敌人,便只得掉转马头,认栽走为上计。
此时李逵已冲至被绑之人面前,两柄板斧硬将镖阵撕开个口子,眼看便要劈到那人面门。
“老七,你还等甚么?!”林中呼啦啦窜出两名黑笠黑斗篷的蒙面刀客,其中一人传音而至,其声阴柔诡异,听着不男不女。
被绑之人应声抖落绳结,袖儿一抬,射出一枚飞镖,唰的一声,正中李逵眉心。李逵立时眼前一晕,胖大身子摇晃着趔趄不稳。蒙面怪人左右各插一柄朴刀进他两边肋下,李逵“啊”了半声,便轰然一头栽倒在地。
“多年不曾操练,远了怕准头儿不够。”何永寿理理袖口,忽而抬头道:“欸?射箭的那个,怎的叫他跑了?!欸,欸?给我追呀!”黑衣人却不听他使唤,呼啦啦一阵风似的冲回树林,再不现身。
看官听说,何永寿如何竟有这一身工夫?救他于危难、却不愿管闲事的,又是何人?其实,何家并非单纯的阉宦内侍,而是世代相袭的大内护卫。十岁那年他入定王府,起初也并非作为“玩伴”,实乃皇后娘娘为未来储君选定的影卫。
何家得知武松滥杀公人逃窜后,预判到何永寿可能有难,便一早派几名高手潜入清河县暗中照应。家中规矩,他们只负责何永寿个人安全,旁的事不可插手,因而何永寿只得亲身涉险,才能逼这几人出手相助。
何永寿轻身跑回城下,城门开一小缝儿容他入内。他露得这一手,心中不免得意畅快。才登上城楼,却见张松气喘吁吁也跑上来,拉着他两手摇晃着说不出话来。他只道小情人担心他安危,便将张松拉进怀里,轻抚后背笑道:“我没事,卿卿莫怕。”
张松却推开他,终于喘上气来,焦急问道:“我哥呢?西门府失火!我哥呢?!”何永寿嘴角放下,顿了一下,又和气道:“应先生啊,他……捉贼去了。”
玉昆子方才回过神来,拍腿叫道:“欸呀!应先生已将晁盖一党拿下,就在府中!”
张松大张着嘴,两颗黑瞳疯狂震颤,腿一软,幸被何永寿接在怀里。
西门庆被周守备下令反绑了双手、口塞破布蹲在墙角,一听这话,可不人都要疯了,两腿蹬着在地上直打滚儿。张松手忙脚乱为他松了绑,两人一步一跌冲下城楼,拔腿往西门府飞奔而去。
两人跑到西门府门首,只见偌大一片院落升起股股黑烟,火苗打半敞的大门里直往外窜。走到近前,烟尘伴随着刺鼻辣眼的焦臭味向四周围弥散,熏得人睁不开眼。张松垂手望呆,口里念叨着:“不会,不会,不在里边儿,不在里边儿……”
此时玳安儿打拐角儿失魂落魄晃荡过来,西门庆冲上去揪住他领口儿,嘶吼着问:“他人呢?人呢!”
“完了,全完了,”玳安儿脸上似哭非哭,却又笑得诡异,“人没了,家也没了……”西门庆扬手便是一个大耳刮子,骂道:“完你奶奶个短儿!我问你,他人呢?不是你两个撺弄的好妙计?”
玳安儿报了仇,解了恨,却忽然间没了心气儿,竟不知自己仍活着是为了甚么,一时无比失落,愣愣回道:“他同个秫秫道士一道儿,把那几个畜生诓进门去……”
“完后呢?他便出来了?他出来了?!”西门庆两手把住他肩头死命摇晃。玳安儿摇头道:“完后我没守着,没看着……我走了,我给三郎放花儿去了……”
张松闻言扑将上来,对着玳安儿一阵拳打脚踢:“是你放的火?是不是你?!狗囚攮的祸害玩意儿!是不是你?!”玳安儿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一言不发呆呆任他踢打。
第146章 六具焦黑的尸首
西门庆不愿信徐应悟被困火中,口里不住“臭肉儿”“狠心贼”骂着,于城中四处乱窜寻他。各街巷、各帮闲伙计家跑遍,直到东方破晓,朝日初升,却连他影儿也没踩着。因着梁山来犯,天一黑李县令便下令将四城门锁闭、由衙役持刀把守,纵是一条狗儿也难钻得出去,徐应悟不在城中,却能在何处?因而转回家门口时,他已万念俱灰,哭都哭不出来了。
此时大火已被赶来的防火军扑灭大半,几名军汉罩了眼纱,赤着上身,一手以湿布捂住口鼻,进到火场里搜捡死人。西门庆颓然坐倒在门前,眼巴巴看着一具具焦黑腥臭、只勉强能瞧出人形的尸体被抬出来,整齐码放在一张大油布上。他使两手抱着脑袋,只觉耳中蜂鸣不止,心跳得气都喘不上来。
“一,二,三,四,五,六。”有人数道,“六具尸首,全陷在一条沟里。”张松将玳安儿衣衫扯得领口歪斜、露着半边肩,嚷道:“你说贼有几个?几个?”玳安儿抽一口气道:“晁盖、公孙胜、刘唐,并阮氏三丑,六个!”玉昆子也在旁应道:“是!我带进的确是六个!”
西门庆闻言自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趔趄几步直往门里冲。防火军拦他不住,赶忙追上去递他一条沾水手巾。西门庆跨过一丛丛残火,在烧成断壁残垣、大半焦土的废墟里扒拉了一遍,又一遍,除去一窝烧成干尸的耗子,再没寻着另一个生灵死物。
黑烟瘴气熏得他头晕目眩、酸泪直流,渐渐喘不上气来,心里却逐渐清明。防火军掩着口鼻拽住他胳膊肘儿,拖着他往外走。路过花园池边,西门庆想起他应二哥葬身于这倒霉院子里,不禁愣神放缓了脚步。
突然,他眼前一动,见池中竟有团东西在水里飘摇。他掀开口边湿布大叫起来:“池里有人!池里有人!”防火军赶紧叫来人,使长杆竹圈将那团蓝盈盈的物什打捞起来。
并不是人,只一身月白的暗绣锦袍儿。西门庆一眼认出,那是徐应悟最喜欢他穿的好缎子衣裳!袍服下摆叫火燎得焦糊卷曲,想是为灭身上火焰,人将衣服脱了投入水中。西门庆设想,徐应悟穿了他的衣服,扮作他将贼诱入府中、陷进坑里,不料府中走水,他为避火,只得躲进水里。他虽会水,却总得换气,万一被这石脂油燃烧释放的毒气熏晕……西门庆心又一沉,急令众人取来网兜笊篱,往池中打捞。捞了一轮又一轮,只找着一套鞋袜。到最后连池底陈年的黑臭烂泥,都扒了上去,却哪有半个人形?
西门庆便又升起希望来,到外头见了张松,只把那身滴水的衣服托在手里,说“将将燎了这一条边儿,你哥准是才一失火就跑出去了”,因使手下再往城中查访搜寻,不得有一砖一瓦遗漏之处。张松闻言瘫坐在地上抹泪笑了,玳安儿却暗自揣道,我眼见着火呼啦一下窜得比墙还高,他应三该是大罗神仙下凡,竟能跑得出去。
这时周守备亲带军士来西门府探视,问那六具焦尸身份。玳安儿稍稍收回神来,便据实回报,将贼姓名外号一一讲出。周守备听罢点点头,却大喝一声“将这梁山暗哨与我拿下!”西门庆一肚子邪火正无处发,见状跳将起来,指着周守备鼻子骂道:“矮鳖胎子!你那养汉老婆给你的脸,敢动我的人!不是他冒死传信回来,你娘睡里梦里叫贼入了且赶着叫好哩!”
周守备气得发抖,佩刀抽出一半,却被随从按住,劝他勿与长官结仇。他只得恨恨道:“我不与你这泼皮计较!”便令手下卷了尸,重重甩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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