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做纨绔君主 我在乱世做纨绔君主 第4章

作者:全是我梦里梦见的 标签: 强强 天之骄子 相爱相杀 穿越重生

  再行几步,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谢宣走到临近贩卖汤圆与粘糕的摊贩处。

  对于年幼时尝遍各类昂贵的山珍海味的谢宣来说,引他驻足的不是汤圆的香味,而是这小贩正对一个手里握着刀的少年骂骂咧咧。

  “到底买不买啊?!”小贩拔高了嗓音,语调里尽是不耐烦,“你实在没钱买的话后头还有的是人排队,你这把刀都生锈成这样了,去当铺抵押掉,撑死也就二文钱,真不够买我一碗汤圆的!”

  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少年面貌称得上俊朗二字,只是衣着实在简素,一看便知家境贫寒。

  他握刀的右手上,拇指右侧与四个手指的指肚皆生着老茧,岁数应当比他一半年纪还要大了。

  长在这些位置上的茧子,谢宣在白枝雪手上也看到过,常年习剑之人,指肚上磨出茧是正常的事。

  由此可见,这看上去落魄的少年也是个习武之人。

  《通天》一书是一本颇为另类的男频权谋小说,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作者还引入了武侠小说里的武功概念,主角去收拢真正武功高强的人为自己打仗,也成了《通天》式权谋的一部分。

  白枝雪这种练家子,武功在《通天》小说里是名列前茅的厉害。

  谢宣忍不住在心里道,可偏偏就非得作践这番好身手跑来灯宴大材小用地做随行“保镖”。

  对于书里角色的外貌,作者描写地不算详尽,谢宣也早已忘了个精光。

  可近在咫尺之距、与他年纪相近的这个人,谢宣却怎么也不会忘。

  他就是《通天》这本书里最为重要,篇幅占比也最大的角色——男主角陈元狩。

  面对小贩狗血淋头的辱骂,陈元狩的脸上看不出哪怕一丁点的情感波动,他将右手握着的刀利落插回腰间系着的刀鞘,又问道,“那能赊账吗?”

  陈元狩的长相实在生得颇有俊朗少年郎的模样,那双眼睛却幽深地不似少年。

  若是谢宣没有记错书中的剧情,此时的陈元狩刚死了父亲,还拖着一个同父异母的七岁大的弟弟,既要四处躲避追杀,还要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解决温饱问题。

  而变相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在五米之外看着这里,更准确地说,是在时刻盯准谢宣的安危。

  “我卖的一碗汤圆才四文钱,哪里配得上赊账这个词,吃不起就索性别吃了!”小贩正式下达了逐客令,开始招呼起后头的买客。

  谢宣看着仍然站在原地不动的陈元狩,对他接下来的动向感到颇为好奇。

  但他怎么也预料不到,陈元狩在他思忖的须臾功夫之间微微侧头,一双形似狼眼的双眸竟不偏不倚地盯上了他。

  虽然仅仅只是一瞬的事,那眼神却依然盯得谢宣不寒而栗。

  不知道为什么,谢宣竟在下一秒侧身准备离开的陈元狩的平淡面色上觉察出一丝隐秘的落寞。

  “这位公子,我请你吃碗汤圆吧。”

  这丝落寞在被谢宣视为大魔头的陈元狩眼里出现,实在太不可思议。

  于是在陈元狩即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一刻,谢宣神使鬼差地开了口。

  谢宣觉得自己疯得不轻,他竟然真的帮陈元狩买了汤圆,还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陈元狩踌躇着说出口的道谢。

  他想了想,又问道,“公子是家中有窘境?”

  陈元狩手里捧着一碗来之不易的汤圆,又盯着眼前这个脸上戴着面具,说话文绉绉,气质脱俗的少年看了许久,却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

  陈元狩用有些许沙哑的嗓音慢慢道,“你身上的味道,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谢宣不觉得陈元狩能认出自己就是他做梦都想干掉的当朝皇上,但心跳依然不可避免地漏跳了半拍。

  “你身上的味道很香。”陈元狩概括道,“很像富贵人家的大小姐身上的味欲稀道。”

  这话听得谢宣略有些无语凝噎,他不知该对这番比喻作什么看法。就算知道陈元狩的嗅觉非常灵敏是书中交代过的设定,他却依然有一种被调戏了的诡异感。

  “而且我觉得……”陈元狩那双幽深的狼眼似是要望穿面具看见谢宣的脸,“你长得应该也挺像的。”

  当陈元狩与他靠得越来越近之时,谢宣彻底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陈元狩就是在调戏他。

  这十年来,谢宣光记得陈元狩的身世凄惨可怜,都已经忘记了其他同样重要的设定。

  在扭曲的环境下长大的陈元狩的性格不外乎两点,一是疯,二是很疯。

  陈元狩这个男主角相当剑走偏锋,平常待人接物分外冷淡,喜怒哀乐难以预料,可是但凡有什么事物值得他记住,他都会对此偏执得彻底。

  有一个词可以简单概括他——真疯子。

  但书里可没说,这个真疯子还会调戏男人啊?

  十五岁的陈元狩刚死了爹,起义军部队也分崩离析,孑然一身的情况让他更加不会管顾什么后果,向来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说,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妥之处。

  陈元狩沉声道,“你请我吃饭,我欠你一个人情。”

  默了些许时间,他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之后去哪里能找到你?”

  到现在为止,谢宣总共也才说了两句话。

  而陈元狩开口说的每句话,他都答不出来。

  事出有因,谢宣简单思忖了几秒,准备拉出史官薛书仁挡刀,他记得薛书仁有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儿子,名叫薛市。

  这薛市三四岁时生了场大病,痊愈后便神智涣散,说话做事比正常人迟钝许多,平时大门也不出半步。

  薛书仁这个多嘴老太公把他儿子护得死死的,肯定不会容许陈元狩跑到家门口自称认识他儿子,到时候绝对会把他当做疯子赶走。

  谢宣这一身穿着,想来陈元狩也不会相信他身世普通,不管是皇帝儿子,还是丞相儿子,再或者将军儿子,在陈元狩眼里想必都恨得咬牙切齿,那不如用史官儿子的名字,听上去还不怎么招仇恨。

  现成的身世与摆平尴尬处境的法子不用,还能用什么呢。

  于是谢宣便脱口而出道,“我姓薛,叫薛市。不过一碗汤圆而已,薛某也没什么需要公子帮忙的地方,公子不必将此挂念于心。”

  “你是觉得我帮不上你的忙吗?”陈元狩解释道,“我向来不吹牛,但我肯定比你想象的要厉害。”

  此话入耳后,谢宣在心里腹诽道,其实,我想象的你简直不能更厉害了。

  陈元狩又问,“你是一个人来逛灯会的吗?”

  对着突如其来的转言,谢宣不仅感到莫名,更感到不知所措,“……啊?”

  陈元狩望向谢宣身后更远的方向,语气平淡地如同只是在说什么平常之事,“五米外有个男人一直看着这里。”

第4章 对峙

  陈元狩土生土长在煜朝国境最为辽阔的北部荒原地带——定北道。

  定北道不过是穷荒绝徼,距国都极为遥远,人烟稀少,民风抱素怀朴。

  如此贫瘠,依然免不了遭受朝廷繁重徭役的迫害,越是遥远的地方,百姓便越是到了非死即逃,非逃即谋反的地步。

  陈元狩的母亲病死后,他的父亲陈寻义就已经离开了定北道。

  他们路远迢迢来到离国都相近的淮南城,与两三个旧时相识,以及其他有志人士共同组建了他起义军队伍的雏形。

  再后来,这支队伍被朝廷瓦解。陈寻义也身死淮南,陈元狩只能带着弟弟逃到国都。

  陈元狩坚信,国都虽险,却一定好过在淮南等死。

  在《通天》书里所描绘出来的陈元狩的形象,极像出生荒原又桀骜不驯的野狼。这一点表现在内在,也表现在外在,比如敏锐的嗅觉。

  亦或者,恐怖如斯的肉眼洞察力。

  就如同现在,那双紧盯着谢宣身后、等待捕狩猎物般的幽深眼眸。

  但在无法获知全局的常人看来,外表还是少年模样的陈元狩眼里出现的接近惯性的戒备与戾气只会让人觉得不适。

  谢宣迟疑道,“他、他是……”

  知道谢宣的确认识那个男人后,陈元狩先一步阻断了他的下文,“你认识他就好,我对他是谁这件事没有兴趣。”

  言罢,陈元狩又问一遍先前早已问过的话,“你住在皇城的哪里?”

  谢宣稍许沉默两秒后,陈元狩又自顾自地接了话,“你不说也好,我自己去打听兴许还能增长点见识。对了,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陈元狩的语调很平,以至于谢宣听不出他是真的要打听,还是仅仅只是用言语将这个人情敷衍过去。

  当然,对于谢宣而言,他非常希望陈元狩做的是后者的打算。

  谢宣无心正面答复这般荒诞的对话,只随口一问,“我见公子对这碗汤圆很执着,甚至愿意拿佩戴在身的短刀抵押,是为何故?”

  说完,谢宣看到陈元狩的神色明显地变了变,毫无血色的干燥嘴唇有了细微的蠕动,对他来说,这便是在克制内心里极大的情感波动。

  不待几秒,陈元狩像是嗤笑般用气音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家门不幸,有个拖油瓶非要吃汤圆。”

  其实详尽想来,《通天》这本书里必然有许多琐碎的桥段,可谢宣仅仅只是一个读者,十年来,他要不断地在以笔在纸上记忆,才能使自己不忘掉一些书里的重要情节。

  可是,由于书里的谢宣不过一个寥寥几笔写成的配角,所以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正面描写。

  在《通天》这本书里,谢宣因为是陈元狩建朝历程里最为重要的一个敌人,这才得到一个“主要配角”的名号。

  但在书里的情节中,谢宣几乎只活在其他角色的口中,直到最后的最后,当他身处的情境与死无异时,作者才用只言片语去写了一个亡国君主的陨落。

  也正是因为描写甚少,谢宣所记之事除了《通天》里陈元狩的事业线外便只剩下他在书里被流放的那一年——顺安九年。

  书里的大部分剧情几乎都是围绕陈元狩展开,琐碎的生活桥段更是极多,只是作为太子谢宣活了十年的谢宣早已不记得这些了。

  就像他早就忘了,在顺安初年的上元节,陈元狩会因为要给年幼的弟弟买汤圆,会来到国都的夜市,会想变卖掉他父亲死时留下的唯一遗物——多年前去世的母亲送给父亲的礼物。

  正因为他早已忘了,所以才有了这次意外之外的相遇。

  谢宣想见陈元狩吗?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他既不想见陈元狩,也不想杀陈元狩。

  在这愈发动荡的乱世中,未知的结局与已知的死局,他更愿意去选择后五个字。

  谢宣状似猜测,问道,“公子家中有弟妹?”

  “没有。”陈元狩答得果断,听不出半秒停顿,“只有一个养不死的臭小子。”

  谢宣应道,“那便是弟弟了。”

  陈元狩倏忽噤声,不再言语。眼前这位看似将官家那套繁文缛节刻入骨里、玉骨冰姿的小少爷,非但未对他略显粗鲁的言语作任何表态,反而猜出来他话里的言下之意。

  “薛市。”

  对方唤他虚报的名讳时,谢宣愣了半晌,才意识到这个名字喊的是他自己,幸而陈元狩毫无怀疑,面色不改、不待迟疑地说出了下文。

  “你是丑八怪吗?”

  “什么?”

  当谢宣看见陈元狩虚指向自己的脸颊,生得颇为俊朗的眉眼舒展开来,他的视线顺着陈元狩关节分明的手指的方向挪去,却被陈元狩牙齿左侧一颗尖利的虎牙引走了注意力。

  谢宣为这个忽然的发现凝神之际,陈元狩的脸忽然凑近至咫尺之距,不过是一瞬间,他便与那双眼底戾气不减的狼眸措不及防地对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