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做纨绔君主 我在乱世做纨绔君主 第41章
作者:全是我梦里梦见的
他只在里衣外披了件宽厚的墨色狐皮大氅,露在袖外的修长手指肤白胜雪,细看之下,指尖被寒风冻得轻微泛红。
谢宣把手指往宽袖里缩了些许间距,只露出一截食指,用指尖重重地戳了戳红圈内的画得歪歪斜斜的淮南城轮廓。
“贾二公子,你管这块疙瘩叫淮南城?”谢宣轻挑眉梢,半阖着眼打量着宣纸上凌乱抽象的线条,说着又拿指尖敲戳了两下。
贾卿言毫不在意,冷声道:“位置准了就行。”
谢宣问道:“贾二公子刚刚的话的意思是……等起义军攻下淮南城后,并不会立马乘胜追击去往近邻的楚郡?”
“一支匆忙组成的队伍打胜了仗,首先要做的事当然不是立马去打下一仗。”
谢宣顺着话道:“是什么?”
贾卿言抬眸淡淡道:“最首要的,当然是先选个老大出来。等你的陈公子回来了,你说不准也就知道他是做了老大还是做了小喽啰了。”
谢宣对贾卿言随口调侃的话不甚在乎,这种对他来说早已有了答案的问题,压根没有知不知道这一说。
至于贾卿言总是故意把谢宣与陈元狩的关系说得十分暧昧这件事,只要他没在其他人面前这么讲,谢宣便也能一笑置之。
倘若陈元狩真的是他的人,能任他呼来喝去,他又何苦每日在皇宫里愁苦自己会不会在哪日就被处心积虑之人害死了。
这段日子里,谢宣除了与贾卿言的面见得频繁之外,与宋箐也见了不少面。
宋箐与白枝雪成了婚,也就住进了将军府。在这之后,她就时常来皇宫里见谢宣。
但宋箐不与谢宣谈正事,也不便与谢宣在人多耳杂的皇宫谈些会招来祸患的话。她仅仅只是每日提着食盒来寝宫,天天变着花样地给谢宣做早点。
谢宣弄不懂她为何要这般上赶着伺候自己,询问时也只会得到宋箐有意回避的答案,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想再问了。
这个冬天,谢宣在皇宫与贾府两头跑,见到贾朔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贾大商人这些日子也不知跑去了皇城外的何地,但贾卿言说他的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去贾府的次数多了,贾卿言心情好时甚至还会主动去皇宫接他一程,不过很显然,贾府的二少爷一年到头也没几天日子是心情好的。
于是,谢宣整个冬天里总共也就坐过贾二公子的两次车。
两个人的面见得多了,谢宣也觉得他与贾二公子的关系似乎并不像最初那般避之不及了。
悠闲的日子过得很快,深冬也走到了末尾。
今日,谢宣从贾府回到皇宫后,还去皇宫花园里站着赏了会儿冬梅,等他回到寝宫中看到存了数日早已堆积成山的奏折,忽然就觉得有些困倦。
叫退正在打扫寝宫的宫女后,谢宣加快效率批完了木案上千篇一律的奏折。
这一整个冬天的早朝与呈上来的奏折,皆说的是淮南城的战况有多么焦灼。
这奏折呈到谢宣面前,他却不知这些大臣想叫他做些什么。
禁军的掌控权在白枭之手上,如今他的亲儿子白枝雪正在淮南城领着禁军打仗,倘若白枝雪打不过起义军,他这个空有头衔的皇帝又想得出什么法子来支招。
原本以为能轻易打胜的淮南城一仗节节败退,禁军的威严大打折扣,败得让朝廷里这些大臣们神志不清地拿谢宣当起了救世主。
谢宣合上最后一本批阅完成的奏折,缓缓起身打了个呵欠,转身向着屏风后的床榻走去。
他刚走过屏风两步,仅仅转首随意瞥了一眼屏风上绘着的山水图,登时就腿软了大半。
屏风后的红木木板上躺着一只圆瞪着双眸的死猫,绒毛覆盖的脖颈处有一道极深的刀痕暴露在外。
木板的颜色已近深红,它脖颈处汩汩流出的血把身上的白毛几乎全染红了,尽管如此,在它身下的木板依然被染成了近黑的朱红。
谢宣克制着起伏极大的心情,指尖却不可自控地颤抖起来,把他恐惧的情绪尽数暴露。
他用抖着的左手握紧了同样抖动得极为剧烈的右手手腕,用力抬起右手捂住了即将干呕出声的嘴巴。谢宣瞪大着逐渐变得干涩的双眸,却流不出半滴眼泪来。
地上的白猫是老皇帝在谢宣十岁时送于他解闷的宠物,迄今为止也陪了他整整六年,谢宣紧紧捂着嘴克制着干呕的欲望,却不敢闭上眼睛。
白猫瞪着眼与他四目相对,却早已无法动弹。谢宣注意到,它的细须与眼睫都是湿润的,应当是沾落在这两处地方的细雪融化所致,而今日也的确下了雪。
“……来人。”
谢宣无力地垂下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出嗓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他把这话说得太轻了,门外侍候的太监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
这般触目惊心的恐吓摆在眼前,他却只能在徒劳无功地发抖。
谢宣的左手覆在了胸膛前,努力让剧烈跳动心跳回归平常,他慢慢握拢了方才捂嘴的右手,轻呼出了一口浊气。
“在寝殿外候着的,通通都给朕滚进来。”
谢宣把话说得不轻不重,却能叫殿外的人清清楚楚地听清。
不过须臾的功夫,两名太监便踉跄着跑了过来,在看清谢宣面上的愠色后,两人的膝盖与额头登时都着了地。
他们的动作不谋而同地做得如此统一,倘若只是平常生气之事,谢宣早已被这动作逗得发笑,可他现在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现今还不够老实吗?他到底还有哪里做得让这些人不满意?如今的意思是要叫他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了吗?
谢宣沉眸看向跪地的两名太监,低声道:“抬头。”
跪地的两名太监的肩膀微微抖动,却没敢抬起头来。
“朕叫你们抬头!”
谢宣震声吼完,顿觉方才刺激之下的头晕眼花在这一刻铺天盖地朝自己袭来,他伸手扶住了屏风,才不至于叫自己跌倒在地。
太监们惶恐抬头,还不曾凝住视线,其中一名太监就被大步向前走了几步的谢宣抓着衣襟拖拽向了屏风处,又被强硬地摁下了头。
太监瞪着双眼与屏风后同样瞪着眼的死猫四目相对,顿然全身都发起抖来,半晌说不出半个字。
那太监的身形称得上有些臃肿,谢宣将他拽到屏风又摁下他的头后,几不可闻地轻声喘息了两声,他半闭上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双腿抖成筛糠的可笑模样,忽然失去了审讯的欲望。
严冬即将结束,皇宫里到处都是窃窃私语,负责饲养宫中宠物的宫女的眼睛红肿了一礼拜。就这么一直传到冬天的最后一天,几乎皇宫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了,皇上养了六年的白猫死了。
与此同时,前线传来淮南城失守的定论。
淮南城一战中,起义军的表现如同有战神相助,打得朝廷禁军毫无招架之力。
禁军落败而归,淮南城脱离朝廷管控,自立为国,疆土上喊响了定北王的称号。在其他尚且归朝廷所有的土地上,对朝廷失去信任的百姓也紧跟着流传起了这个初出茅庐的名号。
民间对定北王的认知少之又少,却已经在心中把他当作了能拯救一切疾苦的战神。
很快,春天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哥下一章就来见公主啦。这一次不让他跟公主谈上恋爱的话我是不会让他又消失一段时间的。
第45章 春日
贾朔在正室的紫檀木椅上坐定, 接过身旁的下人手里端着的茶杯,扶着托盘打开杯盖,面目颇为享受地喝了口温热的茶水。
他在皇城外呆了两月之久, 为各种事忙的不可开交, 现在屁股可算是挨上了自己府邸的座椅。
刚到他喉咙处的温茶还没彻底咽下,正室外的长廊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正室虚掩着的门被蛮力一脚踹开,惊得贾朔被尚且还在喉间的温茶呛得咳了好几声。
来人身着暗红色宽袖长袍,烟眉微蹙,眼眸上挑, 眉目精致地如同笔墨勾勒而成, 纵使尚且还是少年,凌冽的美艳却未被年纪削减半分。
美人停住脚下的步履, 纤长的眼睫微垂,在眼下铺盖出一层淡薄的阴影, 把冰凉的眸色衬得暗沉。
谢宣沉着面色把手里捏攥着的沉甸甸的包袱重重扔出,包袱跌落地面后又滚了两三圈,堪堪抵到贾朔的靴边。
包袱的面料是粗糙的脏灰布, 却由眼前这位金枝玉叶、貌若谪仙的小美人行过长廊提了一路, 想必过路的人看得十分违和。
谢宣的手指上也沾染了不少尘灰, 他的皮肤很白,穿了红色便彰显得更白, 半点不和谐的颜色都格外瞩目。
贾朔并未先去察看对方扔过来的粗布包袱, 反倒凝目看了两秒正室门外。
“贾二呢?”贾朔问道。
谢宣冷声道:“我和你有事要单独谈谈。”
贾朔把手里的白玉茶杯递回下人手里,“白老三又找皇上麻烦了?”
谢宣凛了凛眸, 强调道:“先把包袱打开。”
贾朔抬眸给下人使了个眼色, 下人在桌上放下茶杯, 俯身打开了包袱上的布结。
布结一松,粗糙脏乱的灰布平铺在了地上,布上躺着一只四腿蹬得僵直的死猫,眼珠浑浊,脖颈处近喉的刀痕怵目惊心,体毛上的血迹早已凝固干涸。
“这……”贾朔愣了片刻,启唇欲语。
“这是先皇送给我的猫。”谢宣接上他的话,“前几日蹊跷地死在了我的寝宫里。”
贾朔凝眸又打量几秒地上的死猫,轻啧了两声,“谢少游送的东西,当真样样都能触霉头。”
谢宣不理会此话,自顾自接着说下去,“我本以为它早已被宫人在某处下葬了,可就在今早下早朝后,我在皇宫花园的石坛内看见了这个包袱。”
贾朔认真听着谢宣的讲述,话语结束时却没吭声。
谢宣又道:“宫中有人三番两次想恐吓我。我查了三日,世子又查了三日,把宫里所有的下人通通盘查了个遍,个个的说辞都不像在说谎。”
贾朔问道:“皇上是想让贾某来帮你查?”
“不必了。我来这里是想告知贾大人,无论有何变故,我们的交易都照常进行。”
谢宣沉着的面色稍作缓意,又掸了掸指尖残留的灰迹,转变了自称。
“朕辗转反侧想了数日,这些天来,朕唯一做过的与以往不同的出格之事,唯有频繁地来贾大人的府邸中拜访。”
“有人觉得此事对他有威胁,甚至还想以恶作剧的形式让朕知难而退,但朕不可能会让此人轻松如愿的。”
谢宣沉声继续道:“朕不仅要查出贾大人所托之事,也必定要揪出这两次恶作剧的幕后主使,朕要他比地上的这只猫死得痛苦百倍。”
贾朔来不及出声说上半句应答,谢宣就已经准备转身离去。
在临近门槛时,谢宣侧身回眸,垂头看向地上僵硬发臭的死猫,半掩在宽袖里的手指细微地发着抖,就这么定睛看了许久后,略显嘶哑的声音冷不防地在正室中响起。
“劳烦贾大人找个好地方,帮朕把这只猫埋了吧。”
说完后,谢宣早已失掉等待回应的兴致,他拂袖离去,转了一道弯后,与抱臂倚在长廊檐柱处等候他的贾卿言迎面碰上。
“说完了?”贾卿言垂下手臂,低眸看向谢宣空空如也的双手。
“说完了。”
问完话后,二人相对无言。
贾卿言定了定神,忽然低声道:“你穿红色很好看。”
“什么?”谢宣心中念想诸多,此话在他耳中响得十分含糊。
“没听见就算了。”
贾卿言应话的散漫态度一如既往,他耷拉着面色从衣襟下的领口处取出一块白帕,径直抓过谢宣的手腕,将谢宣手指上沾染的脏灰擦了一遍,又把那块白帕放在了谢宣的掌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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