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在上 公子在上 第18章
作者:落雁沉鱼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他兢兢业业的工作,规规矩矩的生活,但公子一发话,他马上就要被赶出去了。
可悲吧。
他直愣愣杵在那里,不求饶也不低头,直将旁边玉书急得不行,伸手撑着他后背就往下按。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阿青他就是被吓傻了,他年纪小,性子还有待磨练,公子就饶了阿青这一回吧,公子……”
宋玉青挺直的背脊被玉书强制按下,他没挣扎,只等玉书一连串的告饶话说完后,蓦然开口,却是——
“玉青拜谢公子多年照顾,往后玉青不在的日子里,还请公子多加保重……”
“你在说什么!”玉书猛然扭头,勃然大怒;
“宋玉青你清醒点,别在这种关头——”
“好!好!好!”
周翊君一连说了三个好,瞧着似是怒极;
“你宋玉青可真是有骨气啊,既然如此,来人——”
一声大吼,门外粗仆接连而入,各个都被屋内气氛感染,严阵以待。
周翊君坐在高位,手指往这边虚虚一划,连带着浓浓嘲讽;
“你们几个看着他去屋里收拾东西,记住,眼要尖着些,不是他宋玉青该得的东西,一件也别让他带,快去——”
命令一下,宋玉青几乎是被人硬拽着往外走,感受着落于身上粗鲁的力道,他说不清自己此时心理,只有些诡异的觉得,还怪好笑。
他宋玉青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人啊,没有一瞬心动,没有忐忑告白,没有暧昧传递,没有光明正大。
这段感情开始的莫名其妙,延续的小心翼翼,最后结束的也是惨烈苍白。
怎么不好笑呢?
在几个粗仆的注视下,宋玉青只仓促潦草的收拾了几件日常衣服,连带些少的可怜的散碎月银。
是真的少的可怜,就零零碎碎几小块,凑在一起都凑不齐二两银。
之所以这么少,不是他花钱大手大脚,也不是他对钱财没有概念,而是一个月前,他刚用手里头的所有积蓄在外面铺子里给公子买了块玉佩。
他知道,二十多两银子的玉不是好玉,斑驳陈杂,难登大雅,可那已经是他能买得起的最好礼物了。
毕竟,作为索取的弱势一方,他也想给自己喜欢的人最好的东西啊。
因为东西少,所以他收拾的很快。
衣柜里公子赏下的昂贵皮草绸料,梳妆台上摆放的贵重饰品,他一个也没挨没碰,所拿所取皆是自己的寒酸东西。
如此,只一个青皮包裹,便包下了他这两年所有家当。
第29章 新的征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周府两年,他总还不算白待,如此这般狼狈被撵出府,后院角门处还是有了匆忙来送他的人。
一路跑来的秋月面色焦灼;
“宋玉青,你什么情况?”
她站在宋玉青面前,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我这刚好给小姐去厨房拿糕点,然后就听到他们议论柳玉轩,说什么账册有误,你和丹青闹了起来,公子一怒,便将你撵了出来。”
“真是这样吗?不过小小矛盾,怎么这样严重?”
宋玉青这会儿虽感激她的相送,可确实分不出心力去解释了,只干巴巴开口;
“嗯,对,就是这样,闹了点矛盾。”
看着他有气无力的样子,秋月眉头皱得更紧,有些不愤;
“不行,光凭这些小矛盾,凭什么将你撵出府!你一个年轻小郎,一个人在外能靠什么生活——走!”
她越说越气,冷不丁拽住宋玉青衣袖,就要往里扯,恨恨开口;
“走,跟我去见主君,咱们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讲给主君,主君绝不会允许公子这般偏颇……”
眼看她来真的,宋玉青眉头一皱,死命拽回自己的袖子,低声呵斥;
“行了,别闹了!”
他疲惫的揉揉眉,声音都带了股倦怠;
“一介下人,哪有跑到主子面前去讲理的,再说我是柳玉轩的下人,公子要处置我,那是名正言顺,我若反驳,那叫忤逆犯上,懂吗?”
秋月的脚步停在那里,犹自不甘;
“可你怎么办!只要这件事情还有一丝希望,咱们总要去试试……”
“不用了。”
宋玉青将歪下来的包裹又往上扯了扯,面上硬挤出了点笑;
“其实这事也不算太糟,毕竟被撵出府后,我应该就不算奴仆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良民了,这人家想脱奴籍,还得费了吧劲儿等主子恩典,还得花银子,我这就不一样了,我又不用花银子,又摆脱了奴籍,不好吗?多好啊!”
秋月沉着脸瞪他一眼,咬牙切齿;
“你想的美!还良民呢,又没给你卖身契,又没人去官府销奴籍,那你这辈子都是奴籍,在外面都低人一等的——”
宋玉青;“……”
好吧,他还真不知道这个。
木着脸半晌,他摆摆手,摆出了副满不在乎的样;
“行了,这些事都以后再说,反正我宋玉青以后都不用再伺候人了,再说我还认识字会算账,走到外面,到哪儿不能讨一口饭吃,何至于愁苦这些。”
说罢,他又开始赶人;
“你赶紧回去吧,这个点,小姐也没到睡午觉时间,想来你又是偷跑出来的吧,赶紧回去,别等会儿被逮到了又挨罚,走吧走吧,不用担心我。”
“快走啊,我也走呢,我得趁着天好,赶紧找处落脚地呢,不能搁这儿陪你浪费时间了。”
“……”
秋月瞪着他,沉着脸就不走,直等宋玉青又撵了两三次,她才将瞪视宋玉青的视线缓缓收回,冷不丁一伸手,竟是将宋玉青抱了满怀。
一瞬间,宋玉青的身子都僵硬了。
若不是他一遍遍告诫自己,面前人对自己没有恶意,没有恶意,没有恶意,宋玉青都差点儿条件反射的扯嗓子骂人了。
“喂,你干什么?快放手。”
他僵硬别扭的举高手臂,用言语警告催促;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要离开周府了,就不敢骂你,你要再不放手,我真的……”
“宋玉青——”
她声音闷闷,很明显情绪不好;
“宋玉青,你知道吗,一旦你离开周府,也许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宋玉青听的一怔,随即心里也涌出了点伤感来。
是啊,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吧,她秋月是周府家生子,只要没出什么意外,基本一辈子都会围绕周府打转,而自己一旦离开这里,那就是无根浮萍,将来还不知道要漂泊到哪儿。
这一分别,哪里还会有再见之日啊。
秋月闷闷的话语还在继续;
“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后悔,后悔半年前和你生那些闲气做什么,我要是早点……”
她停顿一瞬,突然破罐子破摔的开口;
“其实我当初说那些讽刺你的话,都是违心的,我从来没觉得你有哪里不好,你长得好,脑子聪明,还能学会书本上那些复杂本领,我再没见过比你还要优秀的小郎了,我……”
眼看话头越来越歪,宋玉青慌乱的眨几下眼,赶紧手脚并用的挣扎,一边张口打断;
“我优秀用你说吗?我自己不知道我优秀吗?真是的,赶紧放手放手——”
他嘴上开着玩笑,行动上却使出了全力在挣扎,秋月脸有些黑,刚想再说些什么,远处却突然传来玉书凉飕飕的声音。
“秋月姑娘,你没看到阿青在挣扎吗?抱那么紧做什么,强迫人吗?”
宋玉青终于摆脱了秋月怀抱,面朝玉书,有些讪讪;
“那什么,不是,我们就……”
玉书从远处走来,目光直直逼视秋月,连点儿余光都没往宋玉青这边撇,虎视眈眈;
“秋月姑娘莫不是忘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我家阿青清清清白白,云英未嫁,若因为你担上了狐狸精的骂名——”
“你可赔得起吗!”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句句有力,直将秋月怼的脸色涨红,无话可说。
宋玉青看不下去了,便主动跳出来打圆场,给了秋月一个台阶下;
“那什么,秋月,你赶紧回去吧,你家小姐肯定到处找你呢,身为贴身侍女,你这般乱跑,成何体统,赶紧回吧,我这还要和玉书说些话呢。”
他眼神都快示意抽筋了,那边秋月终于勉强动了动腿,磨磨蹭蹭,时不时再回头瞅他一眼,终是带着万般愁绪的走远了。
“行了,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看。”
玉书一开口,嗓音便带了刺;
“你宋玉青能耐啊,骨气大得很,如今这个结果可满意。”
“我——”宋玉青扯唇,半晌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玉书的讽刺依旧不停;
“孤身一人,市井漂泊,背后又没有父母家族撑腰,你告诉我,你在外面该怎样生活?”
“还有秋月!你现在招惹她干嘛?她当初没成婚的时候,我是有意撮合过你们,可如今她成婚了,夫郎还是那么个悍妒性子,成婚几日,他简直要将府中小奴都骂个遍,若让他知晓你们在这拉拉扯扯,那你可真是连最后的一点体面都没了,你知不知道!”
宋玉青垂头耷脑,不敢吭声。
玉书也是在屋里被气狠了,这会儿说说这,骂骂那,张牙舞爪,唾沫横溅,骂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住口,说起了正事儿。
“……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也白搭,终归出都出来了,那往后的人生,你就自个儿掂量着办吧。”
说着话,他将背着的靛蓝小包裹塞到宋玉青怀里,表情终于有了即将离别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