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 第46章

作者:城东芥菜花 标签: 宫廷侯爵 仙侠修真 萌宠 穿越重生

  再往后,传令兵时而前倾时而后仰,犹如牵线傀儡般任人摆弄,但始终没吭一声€€。王屠定格在半空,脱眶的眼€€珠抽动€€不止,似是好奇没了修为的灵兵到底还能挨多少下。

  陈英双目通红,魔兵猖獗至极的笑声€€猛烈冲撞着耳膜,他似乎能感受到胸腔里的血液像岩浆般奔涌着。

  士可杀,不可辱!陈英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吼出了声€€:“攻其下肋!”

  浑身浴血的小兵以刀拄地,大口喘息,忽然仰头€€吼出今夜的第一声€€:“北风卷地诶嗨,百草折哟€€€€”

  嗓音撕裂,震耳欲聋。

  陈英眶中霎时涌出热泪:这是毕方族龟缩千山窟的数年€€光阴里,曾听虞家€€军哼唱过的塞北小调。那场山火之后,已经许久没有听人唱起,没想到这小子还记得。

  “雪满阴山诶嗨,男儿€€不€€€€”小兵吆喝着凌空跃起,刀光横斜,正砍在其中一魔兵的肋间。

  那魔兵轰然坠地,浓雾里泛起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只见他身上皮肉开始变形垮塌,融成蜡黄色脓水脏了一地,再没能复原如初。

  “怎么会这样?!”千乘雪大惊失色。

  他忽略了一点,魔兵的诞生本就借助了毕方精魂的力€€量,再无人比陈英更清楚这支队伍的弱点所在。

  小兵击落魔物后,一句没唱完,也跟着扑倒不动€€了。

  “雪满阴山诶嗨,男儿€€不须愁!”下一秒,身后同样伤痕累累的灵兵接着他的调子唱完了那句歌,义无反顾横刀劈向魔兵肋间。

  魔兵紧急拉高距离,继而展翅再冲。灵兵躲闪不及,索性€€不再躲,直挺挺站在那,朝着来势汹汹的团雾挥刀招架,口中高歌不止......瞬息间血光泼溅。

  “瀚海无边际嗨,咱铁衣......”歌声€€又一次戛然而止,直到不断有人续上,提刀再冲。

  “北风卷地诶嗨,百草折哟。雪满阴山诶嗨,男儿€€不须愁。瀚海无边际嗨,咱铁衣也好着。道义担两肩诶嗨,生世要把英雄做!”

  粗拙的北曲儿€€唱得断续拉杂,但无一人错了词、忘了调。铿锵字句贯连成一股壮怀悲烈的男儿€€气,在空谷间激荡,在月色下徘徊。

  他们从声€€嘶力€€竭唱到气若游丝,唱着唱着便伏地再无声€€响。有时魔兵呕哑的嘶鸣压住了歌调,但总有人在低低吟唱,不绝如缕。

  陈英蓦然又被拉回了那些和英魂隔空神交的日日夜夜。

  原来,悬谯之殇不止是他心中的隐痛,也是深藏在每个毕方族人心底抹不去的愧疚。

  魔兵接二连三坠落,漫天煞气仿佛被撕开个口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速逸散。

  千乘雪又惊又怒,当此€€时,不远处官道方向多出了数百个光点,“甘州军”的旗帜分明,迅速构成疾速驰行的光箭,目标明确地向这方齐射而来。

  他眸中迅疾划过一抹阴毒。

  眼€€看山顶黑雾愈渐稀薄,王屠伸颈发出一声€€怪叫,那些褚氏宗亲仿佛突然受到了惊吓,跟无头€€苍蝇似的径直冲进魔兵的包围圈。

  惊悚的哭叫声€€像刀子一样反复锉磨着陈英心口,他悄然捏紧了指节,其余灵兵不约而同也停了下来€€€€

  三百年€€前,他们曾当着主君尸身立下过重誓,若再对人族心存一丝怜悯,就叫他们承受天谴,永世不得超生。

  他们今夜来,原也是为了替主君飞升廓清道路,而无关数万万甘州百姓的生死。

  至少,陈帅出发前是这样告诉他们的。

  惨叫声€€愈演愈烈,这一幕,和几个月前的七村命案形成了惊人的重合。

  灵兵同归于尽式的进攻暂缓了下来,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们的主帅。

  陈英哑声€€片刻,忽而挑锏飞步前行,歌声€€在寒光中再度扬起,“问一声€€儿€€郎呦,英雄两字写作何€€€€”

  灵兵彼此€€对视一眼€€,胸腔中震出百年€€未有的豪放笑声€€。束在腰间的刀鞘终是被卸下,那一刻他们真正听见了枷锁落地的声€€音。

  “一横不惧当年€€错,一竖不蹈当年€€辙。坦坦荡荡心无怍,任他江心水东流!”

  虞珞匆忙勒缰,紧追其后的周冠儒一下撞了上去,马蹄原地打转几圈才勉强勒住,他抬眼€€望去,心跳都仿佛停滞了。

  月光将山谷映照得一片惨白,最初刀光混在其间并不分明,但很€€快随着血潮泼洒开,漫天红雾仿佛把月亮也染成了不祥的颜色。

  陡然间,一道黑影被弹飞出来。

  陈英重重摔跌在地,猛地挣身而起。他一把拨开正拿灵兵尸身当肉盾的宗亲,那双锐如鹰隼的眼€€睛似要把人生生洞穿。

  “你身上怎么会同时有人族和灵族两种气息?”

  那宗亲惶惧的眼€€神里倏忽闪过一丝恶意,他用力€€将灵兵尸身仍向陈英,趁其倾身去接时,袖底飞刀狠命插进其左肩。

  陈英呼吸顿促,余光掠过四周和他一样被自己人捅刀子的灵兵,瞬间明白了什么。

  方今情形已不容他细想,眼€€看王屠的先锋部队正加速飞越一线天。

  陈英肩头€€嵌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嘶声€€喊:“贼人引我毕方族精魂作恶,给吾主飞升再添阻碍。儿€€郎们,今日这一线天便是吾等埋骨处,成败在此€€一举!”

  他说着艰难拔出匕首,鲜血一溅三尺高,腕间翻转,毫不犹豫地攮进肋下。

  余下灵兵皆群起效仿。

  陈英倒地的那一刻仍目视着甘州城方向,冷峻的眼€€眸里忽而漾开些许柔情,如风吹过三华巅上的古柏,微凉过后,叶叶生发。

  周冠儒既震撼,又错愕:“炎兵,这是在做什么?”

  虞珞对魔兵的来龙去脉远比周冠儒知€€晓更深,他攥紧挽缰的手,缰绳在掌心勒出深深的血痕:“他们此€€举,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魔兵托赖毕方族精魂而生,须一体承担对方的死生气运。陈英等人行到绝处,终是选择了最最惨烈的一条路。

  王屠部浑噩无光的眼€€中流泄出莫大的恐惧,他们飞快落地,哀嚎着、挣扎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从透明渐至消失,却€€无计可施。

  笼罩在山谷上空的阴霾瞬间消散,千乘雪眉间虽有恼意,但眼€€底郁色不减反深。他狞然一笑,变换蛇身没入深浓的夜色。

  “陈伯!”

  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陈英很€€想抬头€€去看,可他此€€刻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英拼命敛聚起残存的神识,把想说的话都凝成灵髓,最后挪动€€一下眼€€珠,尾光捕捉到君如珩狂奔而来的身影,微微抿唇。

  君如珩仿佛耗光了全€€部力€€气,就当他伸手触及陈英身体的刹那,却€€只触到对方的一片袍角。“砰!”

  “陈伯!”

第48章

  君如€€珩抱着陈英的尸身, 呆怔怔坐在€€陡峭的崖石之€€上,整个人€€陷入一种无以名状的彷徨。

  为€€什么,他用神识探进陈英寂如€€死地的灵府, 发€€现在€€那里三魂已缺失其€€二。可君如€€珩清清楚楚记得,陈英拿给他看的命书上并不是这样写的。

  一线天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战役, 焦土被鲜血浸透, 在€€浓黑的夜幕下呈现出近乎绝望的底色。

  到处是残破扭曲的尸体, 有的被烈火烧得不辨面目, 还有的浑身上下落满刀痕,从那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不难想象出他们死前经历了何其€€惨烈之€€事。

  君如€€珩无法一一辨认他们的身份, 但那熟悉的赤焰灵纹却寓示着, 这些都是他的族人€€。

  似已断线很久的心神感应卷土重来,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就如€€一只大手死死攫住君如€€珩尚未从惊愕中缓过来的心脏,酸痛直逼眼€€眶, 可就是流不下一滴眼€€泪。

  从六合冢出来以后,三万炎兵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英为€€什么要隐瞒失魂一事?

  不仅如€€此, 这些炎兵在€€修为€€全无之€€后,何以能阻挡入了魔的王屠部横跨一线天?那临了毅然€€决然€€的自尽, 到底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还是陈伯清楚, 惟其€€如€€此, 才能彻底消灭对手。

  难道。

  君如€€珩停滞的思绪忽然€€急涌一瞬:难道, 魔兵的出现和毕方族失魂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数息之€€间天色大变, 雷云彻底遮挡了今夜的好月,一道凄厉惊雷撕破夜空, 直接砸在€€悬崖之€€上,山石四分五裂,碎片擦着君如€€珩眼€€角掠过,他无动于衷,眼€€底的萧杀迅速凝结成了冰。

  周冠儒对历劫、飞升一类的修仙事知之€€甚少,眼€€前这幕只是激发€€了他内心最原始的恐惧。他张张嘴,想叫君如€€珩离崖边远一些,又欲吩咐手下人€€加快动作,赶在€€雨落前将炎兵尸骨收敛妥当。

  可嘴张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空气€€中好似浮动着一股无形的威压,慑得他不自觉连毛孔都缩紧了。

  突地,一只手搭上周冠儒的肩头,打破了这近乎僵掉的气€€氛。他回€€头一看,“殿下。”

  褚尧眼€€梢尚有酡红未褪,目光却一片清明:“王屠部,尽数全歼了?”

  “从土堡逃窜出的一千三百二十七人€€,无一人€€越过一线天。火鬼,”周冠儒声音窒了下,忽觉喉头涩得厉害,“炎兵亦无一生还。”

  褚尧再抬头看向那叫人€€不忍直视的战场,心中亦感震动。

  陈英最后的心愿是参与驻守九阴枢,他早该想到,这支队伍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可让褚尧意料不到的,是陈英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歼灭魔兵的办法,并将其€€付诸实€€践。

  这一场玉石俱焚,不仅弥补了困扰炎兵许多年的愧疚,使之€€彻底摆脱“悬谯之€€殇”的阴影,同时也把褚尧的移魂计划间接地暴露给了君如€€珩。

  他毫无疑问是给自己设下了一个圈套,以生命为€€代价。

  褚尧恍然€€生出股进退维谷的焦躁感,思忖良久,还是踏着满地血秽走向崖边发€€愣的那个人€€。

  原因也很简单,“阿珩,山上风大,快下雨了,跟孤回€€去€€吧。”

  光电长€€追直下,君如€€珩眉间隐忍的猜忌与愤怒在€€一片惨白中无所遁形。

  他目光化€€作利箭射来的瞬间,褚尧脸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阿珩......”

  长€€锏尖锐地划响,带起的快风如€€有实€€质,削得褚尧指尖一痛,不远处将离惊呼:“保护殿下!”

  “都别过来!”褚尧断然€€喝止,迎着锏端缓缓靠近,像是生怕惊扰了一只小兽那般仔细。

  当其€€胸膛抵上尖端的那一刻,君如€€珩手臂倏颤,本能往回€€收了收,但须臾又加重力气€€刺过去€€。

  “褚尧,你实€€话告诉我,那命书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屠等人€€突然€€入魔,和炎兵失魂有无关系?那土堡中羁押的是朝廷钦犯,还是你太子殿下的棋子?千乘族的驭灵术,究竟被你用在€€了哪里?”

  质问一声激烈过一声,回€€荡在€€狂风漫卷的山隘,非但没有被吹散分毫,撞在€€嶙峋凸起的崖壁上,反震起幽幽不绝的回€€音。

  好似万灵愤怒相和。

  褚尧彻底把胸怀敞给君如€€珩,甚至还朝前走了几步。金属€€进皮肉的声音清晰入耳,君如€€珩不自觉后撤半步,土石噼里啪啦一阵乱掉。

  身后就是万丈深渊,眼€€下的情形,他持杀器在€€手,被逼到无路可退的人€€却成了他自己。

  周冠儒惊慌道:“这,这可怎么是好。东宫若出事,叫下官如€€何对万岁爷交代啊?”

  虞珞沉郁不言,空空的袍袖在€€罡风中鼓荡作响。他静默许久,缓声道:“让弓箭手从两翼靠近,若有人€€对东宫不利,即刻射杀。”

  周冠儒眼€€角狠抽了一下,半晌,他€€平打皱的官服袍角,低低应道:“下官明白。”

  风吹得更急,山峦震动也愈发€€明显,好似君如€€珩胸中搅扰难平的情绪。

  “世传毕方族三魂赤忱,其€€中顶顶不可缺的谓之€€本心。修为€€于他们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褚尧道。

  君如€€珩心跳空了一拍,忽想起这是他在€€六合冢内亲口对小道士所言。

  就是这片刻的语迟,褚尧温声又道:“若非移魂的过程中发€€生意外,世上从此便不会再有炎兵这一支。陈英之€€流虽沦为€€凡胎,却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今后十几、乃至数十年。”

  说话间他将手搭在€€沾满血污的锏身,两相对比之€€下,有种赛霜欺雪的干净。

  “孤答应过阿珩替你保全毕方一族,自然€€说到做到。”

  颤抖经由铜锏阵阵传递而来,褚尧微然€€一笑,掌心翻转,安抚地伸向前:“听€€话阿珩,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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