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 凤凰骨 第134章
作者:一丛音
乌百里又连试几箭,元潜吃苹果都吃饱了。
夙寒声欢天喜地握着两根神树之藤,一路抽着路上的草玩得不亦乐乎,溜达着回了落梧斋。
乌百里视线瞥到夙寒声,不理他。
夙寒声故作淡然地溜达过去,问:“干嘛呢?”
元潜眯着眼睛笑吟吟:“我这条无辜之蛇正在替少君挨罚呢。”
夙寒声道:“百里还在生气啊?”
乌百里蹙眉道:“起开,别伤着你。”
夙寒声像是演戏似的,当即一副痛心疾首状:“百里,你要是还生气,那就打我一顿出气吧,狠狠地打,我绝对不反抗,也不喊一声疼。”
乌百里唇角微微抽动。
说着,夙寒声负荆请罪似的,大义凛然将藏在背后的神树之藤抽出来:“就用这三千年份的神树之藤抽我吧!”
乌百里一愣。
元潜跟进蛇行游过来,看清那货真价实的神树之藤,“嚯”了声。
“还真是神树之藤。”
看到乌百里始终冷漠的脸上难得浮现些许诧异,夙寒声心满意足,喜滋滋等着夸。
乌百里接过神树之藤抚摸个不停,好半晌才道:“你偷的?”
夙寒声不高兴地瞪他:“不要污蔑我,这是我师姐送我的,货真价实,做弓足够了。”
乌百里见不是偷的,这才放下心来。
他试了试神树之藤的手感,不知想到什么微微一挑眉,看向还在等着夸奖的夙少君。
“少君刚才说,让我用这藤抽你……”乌百里似笑非笑,“可还作数?”
夙寒声:“……”
最后,自食恶果的夙寒声几乎是呜嗷喊叫地被乌百里追着冲出了落梧斋。
这样一番折腾,夙寒声抱着书到后山佛堂时,刚好是申时三刻。
崇珏如往常一样坐在蒲团上闭眸养神,那身黑袍已经换成雪白袈裟,端坐佛堂中让人只是看一眼便心生安宁。
夙寒声屈膝跪坐,视线无意中一瞥,陡然想起乞伏昭的那句。
“……对你图谋不轨。”
崇珏眉眼如佛像,好似永世不堕欲海。
哪里是心怀不轨的样子?
夙寒声摇摇脑袋,不再多想,一边拿出书准备把今日山长布置的功课做了,一边随意道:“今日叔父去别年年可是有要事要忙?”
崇珏眼眸也不睁,道:“买佛珠。”
夙寒声心中疑惑。
崇珏平日不是随手就能拿出一堆佛珠送人吗,怎么还要特意去买佛珠?
崇珏终于睁开眼,淡淡看他:“今晚可要宿在这儿?”
夙寒声想起乞伏昭说有人暗中跟踪自己,本来也有宿在佛堂的打算,闻言故作镇定道:“这样是不是太叨扰叔父了,等会还是瞧瞧佛经能不能抄好吧。”
崇珏“嗯”了声,继续闭眸。
最后,夙寒声的佛经自然没有抄好,乐颠颠地又在佛堂蹭了一晚。
崇珏从不来斋舍睡觉,夙寒声理所应当霸占了那张大床,嗅着周遭熟悉的菩提花香,没一会便呼呼大睡,陷入深眠。
夙寒声往往一觉睡到天亮,中途甚少会醒来。
今晚不知为何,三更半夜间突然心口一悸,梦中好像也一脚踩空,直接被惊醒。
耳畔好似有人擂鼓,夙寒声迷茫喘息半天,恹恹翻了个身,视线无意中落在床榻边。
寝舍并未点灯,只有皎月光芒从窗棂倾泻而来,将偌大房中照出影影绰绰的阴影来。
夙寒声呼吸猛地一顿。
月光好似流动的银河,倾洒落至宽大衣袍上,好似瞧见随风摇曳的暗莲。
——有人坐在他床榻边看他。
第75章 荒唐大梦
“啊——!”
夙寒声连炸个雷都能惊一哆嗦,更何况夜半三更发现有人突兀坐在床边的诡异之事,他直接被吓惨了,脑海一片空白。
等到有意识时已经狠狠跌到床下,浑身发软只能挣扎着往外爬。
“叔父!叔父——有、有人……”
嗤。
寝舍的烛火倏地被点亮,骤然的光明让夙寒声下意识闭了闭眼睛,被吓得发颤的心脏好似被恐惧塞满,心跳如鼓几乎要从喉咙蹦出。
突然,“吓着了?”
耳边的声音熟悉极了,夙寒声颤颤巍巍地转身看去。
崇珏披着松松垮垮的宽大白袍正坐在床边看他,一根罕见的人鱼烛在他身侧幽幽而亮。
烛光微微跳动间将他半张脸照得温暖柔和,另一张脸却隐在黑暗中,好似伺机而动的魔,在这深夜中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夙寒声瘫坐地上喘息半晌,额角全是汗水,声音都带着哭音,迷茫道:“叔……叔父?”
崇珏起身走至他身边,单膝点地将他扶起来。
烛火将他的面容照亮,没了方才黑白分割的诡谲感。
“怎么哭成这样?”崇珏伸手为他擦了擦脸上被吓出的泪水,轻声叹息道,“我只是来瞧瞧你是不是又被虫子咬了。”
夙寒声吓得够呛,浑身陡然瘫软下来,踉跄着扑到带给他铺天盖地恐惧感的罪魁祸首怀中,无力的手抓着崇珏的衣襟,嘴唇哆嗦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佛堂离后山雪山很近,初秋比寻常地方都要冷一些,夙寒声衣衫单薄,没了凤凰骨的作祟反而更怕冷。
崇珏不知他是吓得还是冻得,浑身都冒着寒意,索性将他打横抱起拥在怀中温柔地哄,手掌顺着夙寒声的后脑勺一点点往下抚摸。
“吓不着吓不着,叔父在呢。”
前世两人身形相差也大,夙寒声浑身上下像是羽毛似的轻飘飘的,有时候脑袋都被怼到床头上去,撞了个头晕眼花。
如今他还未及冠,被拥在颀伟魁岸的崇珏怀中,整个人几乎缩他怀里,心脏仍然在后怕地怦怦跳,半晌才有气无声道:“都是你吓的……”
谁家好尊长会在夜半三更来小辈床边看有没有虫子啊,还不点灯。
但凡他有个心疾,早就被吓得一命呜呼了。
崇珏抚摸着他的头,似乎轻笑了声,道:“小时候不是挺胆大的吗,不让你爬佛塔你非得往上爬,摔得门牙都豁了还咧着嘴笑。”
夙寒声根本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只觉得他好奇怪。
一会说自己乖巧,一会说自己胆大闯祸磕豁牙。
崇珏将吓得够呛的人抱到榻上,把额间汗湿的碎发拂了拂,又取来水喂他。
夙寒声只喝了半杯,缓了半晌才终于稳下遍布全身的恐惧。
他奄奄一息靠在枕上,胆大包天瞪着崇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道:“叔父漏夜赶来,可是修为滔天,察觉到有虫子即将把我啃得命都要没了,所以才灯都不点就坐在床边帮我捏虫?”
“嗯。”崇珏慢条斯理捏着瓷杯,瞧着里面剩下的半杯水倒映的烛火,淡淡道,“我长久不在寝舍住,的确有些虫子。”
夙寒声瞪他:“哪儿呢哪儿呢!你逮出来给我瞧瞧。”
崇珏还未说话,夙寒声自己就“嘶”了声,不耐烦地撩开衣袍,眼眸陡然瞪圆了。
就见他素白的脚踝上,竟然真的密密麻麻爬了好几只不知名的黑虫,那踝骨处又开始泛出昨日那古怪的红痕。
崇珏道:“嗯,就是……”
话音未落,夙寒声猛地窜起来,直接往崇珏身上扑,小脸煞白地尖叫道:“虫子!往我小腿上爬了……叔父!崇珏!”
夙少君连蛇都不怕,却畏惧这种密密麻麻的虫子。
崇珏愣了下,抬手箍住夙寒声纤瘦的腰身,视线冷淡一扫,黑虫倏地化为一绺绺黑雾,消散在原地。
“好了,它们已死了。”
夙寒声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挣扎着将身上的衣袍往下蹬:“你帮我瞧瞧衣服里是不是还有?!啊!大乘期的佛堂寝舍为何会有虫子!”
这不符合世尊的身份!
夙寒声都被瘆哭了,衣衫凌乱几乎半裸着往崇珏怀里钻。
崇珏轻悠悠地帮夙寒声将衣衫扯下,敷衍地检查了下所谓的“虫子”。
他似乎很享受夙寒声全心全意的依赖,无论是方才被吓着时脱口而出的“叔父”,亦或是此时见了虫子下意识往他身上怕的本能。
崇珏眼眸带着诡秘莫测的冰冷。
他从始至终想要的就是夙寒声潜意识的信任和依赖,让他不会总想着要如何逃离自己身边。
若夙寒声能一直这般乖顺,自己倒是可以一直扮演着令他心安的“叔父”身份。
只要他乖。
只要他不逃……
“我不要在这儿睡了。”
夙寒声抱着崇珏的脖子,眼眶通红,手抓着脚踝上的红痕,恨不得死了算了。
他闷闷不乐道:“明日我就回落梧斋——我的伴生灵也是树,这么多年了,都没见它招这么多虫子咬我。”
崇珏眼神倏地一沉,烛火跃动将墨青眸瞳照得好似一簇幽幽漂浮的鬼火。
夙寒声敏锐地察觉到崇珏神色不太对,又后知后觉自己这个衣衫不整、还抱着尊长脖子的姿势,还以为老古板又被他放浪的举止冲击到了,赶紧从他身上下来,小声赔罪。
“我失礼了,叔父勿怪。”
崇珏抬手挥了下,重新将床榻清扫得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