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 凤凰骨 第139章
作者:一丛音
崇珏沉浸自己的世界中,眉头轻轻皱起:“他想逼我救夙寒声……”
邹持:“镜玉!”
崇珏手中酒盏幽幽一晃,他像是被唤回神智,蹙眉道:“怎么?”
邹持小心翼翼道:“你刚才说什么下手、厮混……是指谁?”
崇珏将酒一饮而尽,随手拿起酒盏为自己满上,漫不经心道:“萧萧。”
邹持悄无声息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似耳畔炸起惊雷。
崇珏的恶念向来百无禁忌,邹持一时不知要怎么说,憋了半天只好讷讷道:“萧萧……好像还没及冠。”
但此人却已是几千岁的老妖精了,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且夙寒声还是崇珏挚友之子,还差着辈分呢。
这这这……
这成何体统啊!
崇珏并没有感觉到邹持的崩溃,晃着酒杯心中思绪翻飞。
前世夙寒声的及冠礼他去了没有?
那段时日无间狱拂戾族吵闹得厉害,他杀了太多人吸纳太多恶念,好像闭关了好几年,并不知晓人间的善念有没有去夙寒声的及冠礼。
这世得好好补偿一番了。
邹持虽然一直知晓被分离出来脱离善念的恶念会恣肆无忌,随性妄为,可从未想过他竟然会染指小辈——且那人还是玄临的孩子。
“你糊涂啊!”邹持还是没忍住,眉头皱得紧紧的,妄图让崇珏回头是岸,“萧萧是个好孩子,敬重尊长,虽然平日顽劣了些,但闯得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祸,你你……你怎么能如此蛊惑他?”
崇珏嗤笑一声。
好孩子?
疯疯癫癫的小疯子才对吧。
崇珏对所有欲望都很坦诚,从不会藏着掖着用冠冕堂皇的缘由修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在邹持谆谆斥责声中慢悠悠喝着酒,全然不为所动。
邹持都要被他气蒙了,揉着眉心头痛欲裂。
副掌院酒量不错,本带来五坛酒和崇珏三二分,但他忧心着夙寒声之事,根本没喝几口。
等到回过神时,崇珏已将最后一坛酒倒得一滴不剩,大马金刀盘着一条腿坐在那,另一只腿曲着膝盖,手腕搭在膝上,姿态懒散随意,悠悠忽忽晃着最后一盏酒。
邹持还是头回见到崇珏如此不节制的喝法,正要将最后一杯酒夺下来,却听崇珏淡淡道:“我没能救得了他……”
邹持一愣:“什么?”
崇珏将最后一盏酒一饮而尽,把酒盏随意一丢,宽袖曳地,修长的手按着眉心闷闷笑了出来。
“夙玄临煞费苦心让我救他,可那枚须弥芥却成了间接害死他的罪魁祸首。”
邹持不明所以,见他喝得醉醺醺的,上前想要将他扶回去。
崇珏却拂开他的手,整个人像是没喝醉似的稳稳起身,就要往外走。
邹持赶紧拦住他:“镜玉,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崇珏冷淡瞥他:“去找夙萧萧。”
邹持:“……”
邹持脸都绿了,赶紧将人按回去坐着,唯恐这人真的冲去落梧斋做出不理智之事。
“天色已晚了,萧萧肯定已经入睡,还是等明日酒醒了再说吧。”
崇珏醉酒时好像比平常更好说话,闻言想了半晌,才懒洋洋道:“也是。”
说完,竟然真的坐回去,不打算再去寻夙寒声了。
邹持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崇珏盘膝坐在蒲团上,手慢条斯理拨弄着佛珠,似乎习惯性地冥想打坐。
邹持将散落地上的衣袍给他披好,将空坛子捡起来,正打算离开。
崇珏拨弄佛珠的动作倏地一顿。
邹持拎着酒坛疑惑看去。
却见崇珏那带着凌厉杀意的五官像是春风拂过冻土似的,一寸寸融化成温柔之色,本停滞的拨动佛珠的姿势又重新轻轻拨了下。
那动作又轻又柔,每一下好似都像是在佛前参禅千年的沉淀,带着彻骨的清冷,宛如离俗脱尘无欲无求的仙人。
浓密羽睫微微一动,崇珏睁开墨青眼睛,眸底的冷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安的禅意佛性,好似堕落的魔在佛前被超度皈依。
邹持一愣。
崇珏停下拨佛珠的动作,手轻轻揉了揉眉心,一举一动皆是沉淀数千年的端静雍容。
他眼前有着重影,半晌才认出眼前的人,头痛欲裂撑着太阳穴,温声开口。
“邹持?你怎么在这儿?”
邹持:“……”
邹持眼疾手快,猛地将空酒坛子和酒盏往储物戒中一扔,又飞快掐了个诀将周围的酒气轰然消除,端端正正盘膝而坐,恭敬道。
“世尊。”
第78章 世尊奖赏
夙寒声栽了次幽潭,确定此处并非丧心病狂的崇珏所鼓捣出来的幻境,心满意足地回落梧斋了。
他惦记着应见画所说的需要金丹期才能操控一根骨链,大半夜不睡觉将元潜和乌百里叫到自己斋舍闲侃。
元潜瞧着混不吝,但每日早睡早起,才戌时就已开始打哈欠了。
“金丹期?少君,我是妖族啊,和你们人类修士不同,问我也没用啊。”
夙寒声只好期盼地看向乌百里。
乌百里喝了口茶,淡淡道:“天赋吧。”
“难道就没有什么……能让我一飞冲天的?”夙寒声手脚并用地比划,“灵丹灵药什么的,最好没有后症,还能提升我天赋的。”
乌百里像是记起什么:“啊。”
夙寒声期待:“有吗?”
“重新投胎吧。”乌百里幽幽道,“这样速度会比较快。”
夙寒声:“……”
夙寒声已逐渐习惯乌百里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但有时还是会被此人的毒舌给怼一跟头,他默默记下这几句话,等着之后骂别人。
元潜哈欠连连,含糊道:“少君怎么突然如此迫切结丹?就算是大世家的弟子,也是得做足准备才能结出金丹,要不你回去问问应煦宗的尊长?”
夙寒声想了想,也是。
结丹有关往后道途,他不能急于求成将自己的将来葬送。
将元潜和乌百里两人送走,夙寒声洗漱一番,看着水中倒影的那张脸,突然微微愣了愣。
将来?
他什么时候开始思考将来了?
脸上水珠簌簌往下落,夙寒声迷茫看着遍布涟漪的倒影,半晌才回神。
他被这两个字被吓住了。
夙寒声一直以为自己的“将来”只有通往黄泉地狱这一条路,如今突然猝不及防延伸出另外一条通往不知何处的去路。
路途漆黑满是雾障,他并不期盼,只觉得惶恐不安。
夙寒声狠狠打了个哆嗦,匆匆擦了脸就往内室跑。
算了,还是先睡一觉再说。
指不定现在想要“将来”的自己只是深更半夜的突发奇想罢了,明日一早醒来肯定就消了念头,继续高高兴兴等死。
内室亮着一盏小灯,夙寒声穿着单薄亵衣撩开床幔正要钻进去,手却碰到一个温暖的东西,吓得他当即尖叫一声,幽魂差点从口中吐出来。
“啊……救、救救。”
伴生树猛地窜来,将差点跌到床下的夙寒声接住。
几根枝蔓分左右将层层叠叠的床幔撩开,小灯烛火倾洒进来,照出里面一个背对他躺着的人影。
夙寒声本就不经吓,脸色煞白如纸,瞳孔剧烈颤抖着大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伴生树赶紧给他摸头拍背顺气。
夙寒声瘫坐在床沿,呼吸缓过来后,才隐约发现躺他床上的人有些熟悉。
素白袈裟,披散而下的墨发,以及充斥狭窄床榻的菩提花香。
是崇珏。
夙寒声有气无力地伸着发软的腿蹬了崇珏一脚,奄奄一息道:“你来我这儿做什么,想吓死我摆脱骨链操控啊?”
崇珏没回应。
夙寒声不想搭理这人,朝伴生树一扬下巴:“把他给我丢出去。”
伴生树应了下,伸长了枝蔓去抬崇珏。
突然,崇珏一翻身,准确无误地扣住夙寒声在一旁的手腕,俊美无俦的五官显露在烛火中。
一股淡淡的酒香随着菩提花香弥漫四周。
夙寒声愣了下,手指一点随手挥了挥,示意伴生树下去,疑惑地屈膝跪着上前嗅了嗅。
真是酒香。
夙寒声轻轻晃了晃他:“崇珏?崇珏。”
崇珏眉头轻皱,好一会才睁开浓密羽睫,露出一双清凌凌的墨青眼睛,瞳仁上好像蒙上了一层薄薄雾气,连视线都变得影影绰绰,半晌才认出人来。
“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