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 凤凰骨 第55章

作者:一丛音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雷劫在天幕炸开,噼里啪啦闪出紫金色雷光。

  这一道“雷劫”几乎升入百丈高空,闻道学宫竟也能看得真真切切。

  庄灵修握着剑从四望斋走出,听到动静微微侧头看向天边,眉头轻轻挑起。

  即将到午时,祭天大典要开始了。

  已接连参加三年,无非便是仙盟的天师迎神进俎,再说些数百年不变的轱辘话,早已听腻了。

  庄灵修已准备妥当要回家一趟,出了四望斋并未去学宫门口,反而缓步走向六爻斋学子的斋舍。

  大多数学子已去闻道祭,学宫的人寥寥可数。

  庄灵修缓步走向花圃似的斋舍中,篱笆上悬挂着由花簇凝成的斋名。

  ——沉昙斋。

  六爻斋的学子往往三缺五弊,闻道学宫所给的斋舍是最具福泽之处,刚进入便能感觉浓郁的灵力不住往灵根中钻。

  沉昙斋院落中种植庄灵修都未见过的灵草灵植,一瞧便价值不菲。

  庄灵修裾袍扫过小道两边一簇簇的昙花,极有礼数地叩指敲了敲紧闭的门扉。

  “虚白,我能进去吗?”

  斋舍中无人回应。

  庄灵修耐心等了十息,而后先礼后兵,眼睛眨也不眨地拔剑将门悍然劈开。

  剑意轰的将门斩成木屑四散落地。

  庄灵修微微颔首:“……那我便不请自来了。”

  大概被这动静震着了,外室的连榻之上,披着雪白鹤氅的兰虚白靠在软枕上恹恹咳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咳得止不住,只能抬手攀着小案的边沿。

  那修长的手指用尽全力,骨节一阵青白。

  兰虚白孱弱得似乎浑身上下没有半分血气,只有嘴唇咳得宛如含着血。

  “咳……灵、灵修……进吧。”

  庄灵修笑了声,收剑入鞘,淡淡道:“兰沉之,我需要解释。”

  兰虚白满脸命不久矣的死相,咳嗽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稍、咳咳……稍等我半天,咳……要咳一咳。”

  庄灵修:“……”

  庄灵修本是来兴师问罪的,见状艰难从铁石心肠中扒拉出来点良心,握住兰虚白的手输入一道灵力。

  连榻小案上零散放着一堆东西,三枚铜钱还沾染着血痕,旁边小箱中有一艘巴掌大的灵舟微微闪着光芒。

  正是徐南衔丢失的那只。

  兰虚白终于止住咳,恹恹道:“能劳烦给我一口酒吗?”

  庄灵修瞥他一眼:“你迟早得死在酒上。”

  话虽如此,他还是从褡裢中拿出酒壶,随手丢过去。

  兰虚白喝了口酒,惨白如纸的脸上终于好受些。

  “多谢,六爻斋的人都不肯给我酒——上回去长夜楼喝了几筷子,回来一人一句,险些骂死我。”

  庄灵修翻了个白眼。

  兰虚白以一人之力将其他学宫的人全都喝倒了,最后都欢天喜地地拿着缸往嘴里倒了。

  那叫几筷子?

  庄灵修懒得说他,敛袍坐在兰虚白对面,五指随意把玩着那艘灵舟,开门见山:“你想阻不北去闻道祭,为何,是卜算出了什么吗?”

  兰虚白此人六爻卜算术已至臻境,却因孱弱病体迟迟无法凑够八分,已在闻道学宫留了五年的学。

  精通卜算之术之人,大多三缺五弊,有人缺财缺权,兰虚白缺命,是注定短寿早夭的命数。

  庄灵修估摸着他之所以没有出师,八成也需要闻道学宫的福泽斋舍保住性命。

  “死卦。”

  既被发现,兰虚白也没掩藏,病怏怏靠在软枕上,病成这样那五官眉眼仍旧带着消颓的艳色。

  “楼船遇袭后,我便卜算此次闻道祭的吉凶,可卦象却丝毫瞧不出来,且反噬极重,我便投机取巧,想借着不北观看闻道祭吉凶。”

  徐南衔已是元婴中的佼佼者,若他的卦象也生死未卜,那便能说明今年闻道祭是大凶。

  兰虚白本以为“生死未卜”已是最严重的卦象,没想到连卜算数次,徐南衔的卦象……

  全是死相。

  庄灵修眉头紧皱。

  兰虚白捂着嘴咳出一口血,他也不喝药,捧着庄灵修的酒壶喝个不停,像是个酒瘾发作的酒鬼。

  徐南衔的卦象太凶险,兰虚白想试探这到底是他自己的卦象、还是整个闻道祭大凶,便尝试着取了徐南衔灵舟后,又算了一卦。

  兰虚白病骨支离,手指在桌案上轻轻一叩。

  “革卦……”

  庄灵修曾被徐南衔生拉硬拽着一起去六爻斋蹭课,隐约知晓这卦。

  顺天应人。

  庄灵修不知想到什么,霍然起身就要离开。

  兰虚白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

  “灵修。”

  庄灵修侧眸看他。

  “天道昭昭。”

  兰虚白瞧着根本不像是濒死之人,枯瘦的手力道极大,死死扣住庄灵修的手腕,灰色双眸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因果,冷沉沉的,让人不寒而栗。

  他殷红的唇轻动,眼神冷冷:“莫要做出引火烧身之事。”

  庄灵修看他许久,猝不及防笑了下,他淡淡道:“这是你送我的卦吗?”

  兰虚白眼睛眨也不眨,他平常说话中气不足,说几句都得喘半天,此时的语调却宛如落雷般,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冰冷的戾气。

  “是,你若插手,死无全尸。”

  他不说插手什么,但一直淡淡的庄灵修却眸瞳剧缩。

  兰虚白正要再说,沉昙斋外猛地传来一阵喧闹。

  有人噔噔噔跑来,厉声道:“我嗅到酒味了!他一定又在偷喝酒!”

  “你狗鼻子啊,兰师兄病得都爬不起来,哪里去偷酒喝!”

  “定不会错,我以我道途起誓!”

  方才还高深莫测的兰虚白脸色顿时煞白如纸,忙将酒壶中最后一口酒吨吨吨喝下肚,呛得又咳了一阵,还在忙着将酒壶往角落里藏。

  但他太孱弱,连榻上又没地方藏。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兰虚白赶紧将酒壶塞到庄灵修手中,匆匆道:“快、咳咳!快收进褡裢里!求求了!等我好了,也帮你生孩子。”

  庄灵修:“……”

  可怜他年纪轻轻,就有一堆臭男人要帮他生孩子。

  见庄灵修一言难尽地将酒壶收进褡裢中,兰虚白才松了口气。

  他熟练至极地掐诀将身上酒味消散,又将一旁温着的药喝了几口,确保口中只有药味。

  这一套动作训练有素——看着完全不像是个病得要死的人能做出来的。

  外面的人刚好冲进来。

  几个身着六爻斋八卦阵道袍的学子快步而来,眉头紧皱死死瞪着兰虚白。

  兰虚白小口小口喝碗底的残留药汁,见状将碗放下,肩上鹤氅垂落至手肘间,苍白病弱的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出什么事了,小医仙留的药没拿到吗?”

  为首的少年不理他,鼻子轻轻动了动,似乎在嗅酒香。

  兰虚白喝完药,漂亮又带着颓厌之色的脸上浮现些许笑意,脾气好得不得了,任由他在自己身边嗅来嗅去。

  嗅了两下,似乎真没嗅到酒味。

  少年愤怒的神情瞬间消下去,眉眼柔和下来:“我错怪师兄了——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师兄竟不用哄就将药喝完了?”

  兰虚白笑着点头:“和好友聊了几句,心情好。”

  庄灵修抱着双臂见兰虚白在那装。

  少年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庄灵修,赶忙行礼:“见过庄狗……庄师兄。”

  庄狗虽已习惯被人骂“狗”,但若是舞到他面前就不行了。

  他笑起来,手指从褡裢中勾出干干净净的酒壶,温柔地说:“是啊,虚白每回喝了酒,都能容光焕发喝几缸药——下次再哄他喝药,给他几口酒就行,省事儿。”

  兰虚白:“……”

  其他人:“……”

  兰虚白眼眸瞪大:“灵修?”

  他可没得罪此人!

  庄灵修才不管,直接无差别攻击。

  少年沉默半晌,突然暴怒道:“兰沉之!!!”

  兰虚白脸都白了:“我……我没有,咳咳!不要信他……唔咳噗!”

  “酒有命重要吗?!这酒壶这么大……嚯!你还全都喝完了?!”

  “我没、没有,就一口!”

  “呵!你的一口,就是旁人半年的酒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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