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 凤凰骨 第76章
作者:一丛音
崇珏方才的所有威胁他全都充耳不闻,也不在意会不会被打断腿,眸光涣散地朝着光走去。
无间狱之外全是对他的凤凰骨虎视眈眈的拂戾族,夙寒声却像是乞求解脱般,最开始踉踉跄跄地缓步而行,直到即将离开禁殿之门时,已开始小跑起来。
锁链也禁锢不住一心只想自戕的将死之人。
夙寒声快步跑去。
可就在即将离开禁殿的前一步,安安静静的四周突然缓缓出现一只只无头厉鬼,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
“煞星当诛!”
夙寒声脸色瞬间苍白,看着近在咫尺的自由,竟畏惧地往后退了半步。
当他满脸惊恐地重新退至崇珏所设的结界中,心魔却像是畏惧了似的,被火焰焚烧似的化为齑粉消失天地间。
夙寒声怔然站在那,眼瞳涣散盯着唾手可得的“自由”半晌,突然一语不发地转身。
……重回禁殿中。
心魔畏惧崇珏,也可以为他安抚凤凰骨发作的骨火。
只有待在他身边,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从始至终,两人都是相互索取利用的工具罢了。
夙寒声浑浑噩噩地走回禁殿中,屈膝爬到外殿的软塌上,掀开崇珏衣襟右侧的衣袍一角,蜷缩成小小一团贴着崇珏的肋下躲在狭窄的裾袍里。
闭上眼,不动了。
崇珏始终闭着眸盘膝坐在那。
一阵死寂中,莲花灯一滴蜡泪滴答落到地面。
崇珏突然轻启薄唇,淡淡道:“为何不走?”
夙寒声好似已沉睡,并不做声。
崇珏没等到回答,睁开雪瞳:“夙萧萧,说话。”
夙寒声终于呢喃着开口,将身体往崇珏怀中贴得更紧。
“不要叫我萧萧。”
***
“萧萧……”
好似有铺天盖地的水从四面八方袭来,夙寒声几乎窒息,挣扎着猛地睁开眼睛,艰难传出一口气,而后撕心裂肺地咳出声来。
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朦胧的声音隐约传来。
“没事了。”
夙寒声边咳边抬头看去,许是眼睛上浸了水,视线影影绰绰中,身边人似乎极其熟悉。
“崇……崇珏?”
为他拍后背的人手一僵,好一会才道:“什么?”
夙寒声重回第二层秘境,终于止住那阵咳后,视线恢复清晰。
这才认出扶着他的人是闻镜玉。
“是闻师兄啊。”
夙寒声肺腑中一阵阵发疼,细探下却发现方才还在自己体内扎根汲取生机的伴生树根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夙寒声眉头轻皱,下意识想要催动伴生树。
可灵力才刚凝起,一阵疼痛猛地从内府袭向识海,疼得他没忍住“嘶”了一声,捂着腰腹险些一头栽下去。
“别乱动灵力。”闻镜玉拧眉扶住他,“秘境已恢复原状,不会再有危险——你的半身生机散去,若我晚来半步你性命不保。”
夙寒声那股癫狂已在噩梦中散去,他捂着唇咳了几声,怏怏得不想说话。
秘境重新分层,徐南衔应该在七层之上。
暂时见不到他。
理智终于彻底回笼,之前还发疯着要把头颅削了给师兄踢着玩的夙寒声莫名觉得一阵心虚胆怯,甚至庆幸还好不用立刻面对徐南衔。
他还有时间编一编。
或许能用那什么“茫茫幻境”蒙混过关。
无头鬼的心魔已彻底消散,夙寒声靠在树根上病歪歪地闭上眼,浑身疲惫不堪之际,脑海中未经思考猛地浮现一个诡异的念头。
……想钻到崇珏衣袍里睡一觉。
夙寒声:“……”
夙寒声乍一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差点把胃吐出来。
发疯果然伤脑子,他已疯傻了。
夙寒声在咳得止不住之际,闻镜玉却一边为他顺气,一边眉头轻轻一皱。
不知是烂柯境古怪,亦或是其他缘故,他隐约觉得此时夙寒声的模样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似乎什么时候,他曾抱着怀中之人,无动于衷看着单薄的身体在他掌下咳得浑身发抖,嘴唇被滚烫的药汁烫得发红。
“不……咳咳,不要,呜!”
“烫的。”
夙寒声唾骂自己一顿,无意中一抬头却见闻镜玉正在看他。
“闻师兄?”
闻镜玉猛地回神,脑海中零碎的画面陡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罕见失态地错开视线,似乎为了掩饰什么,随口转开话题:“你方才说的崇珏……是谁?”
须弥山世尊的法号除了几名挚友之外,无人知晓。
梦中那场粗暴的云雨还在脑海中回荡,夙寒声疲惫极了,想也没想随口回答。
“姘头。”
闻镜玉:“…………”
第11章 能屈能伸
作为晚辈,不该直呼叔父名讳。
“姘头”也不是什么好词。
闻镜玉眉头蹙起。
到底是谁教他的?
崇珏年少时曾以“闻镜玉”之名在三界游历,知晓世间千人有万种厄难,哪怕出手相救,仍有更多的人在苦难深重中挣扎求生。
须弥山世尊活了太久,常年参禅念佛,除了三两好友外甚少对世间万物产生多少情绪波动。
注定成佛的命格,悲天悯人也知世间苦难并非他一人能渡完。
无论何人何事,皆有天定命数。
可如今沉寂千年的心绪骤然被拨动,连古井无波的眼瞳也难得浮现些许不愉。
闻镜玉冷淡地问:“你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夙寒声脱口而出后也后悔了,此人不知晓须弥山世尊的名讳,并不代表往后不知晓。
要是这世的崇珏知晓自己叫他“姘头”,八成得让他抄佛经抄到死。
夙寒声正要打哈哈糊弄过去,听到闻镜玉这句像是质问小孩的话,气也起来了,不高兴道:“我自然知道,无名无分单纯靠肉体性……”
闻镜玉突然低声道:“夙萧萧。”
夙寒声吓得一哆嗦。
闻镜玉看着年轻,性子清冷得很,平时说话也是冷淡平缓好似永远没脾气,此时却神色冷然,音调依然轻缓,莫名带着股让人胆战心惊的威压。
“你……”夙寒声懵了,“干、干嘛,我哪里惹你了?”
莫名其妙。
“你可还记得自己曾和寒山宗的戚简意有婚约?”闻镜玉冷淡道,“若是被旁人听到你的胡言乱语,应煦宗声誉何在?”
夙寒声人都被质问傻了:“你……我……”
不是,关这人何事啊?!
不过他也后知后觉记起还有“戚简意”这个祸害没处理。
夙寒声蹙眉心想,“圣人”为何没弄死他,还得麻烦自己动手。
“我当然记得。”夙寒声瞪了这多管闲事的人一眼,“我若没有未婚道侣,那崇珏就该是我情夫了,而不是姘头——我看你才是不知道‘姘头’是什么意思吧。”
闻镜玉:“……”
闻镜玉已许久没被人气过了,一时半会竟不知要说什么,只能沉着脸道:“夙萧萧,你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姘头、情夫……
这是年仅十七岁的半大孩子该说出的话?
夙寒声被闻镜玉身上莫名的……很像长辈的气场压得一怂,但很快就雄起呲儿他。
“不许叫我的乳名!我姘头又不是你,你管我有没有婚约?!”
闻镜玉:“……”
闻镜玉的头隐隐作痛,又想到方才夙寒声神志不清几欲自戕的模样,只觉他此时八成也是不清醒的。
算了,不和脑袋发浑的孩子一般见识。
偏偏夙寒声还在嚷嚷:“我现在清醒得很,不要以为你年长我两岁就能端着架子训我!我就要说,姘头姘头姘头——!”
闻镜玉霍然起身:“夙寒声!”
很少见到这个温和淡然的师兄这副威严模样,夙寒声当即怂得一缩脑袋,还是不服气地小小声地嘀咕了句。
“……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