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小夫郎 全能小夫郎 第36章
作者:鹿绒
温玉白穿过来这么久,虽继承了小哥儿的娇弱精致,但骨子里还是个男人,对于生孩子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想着以后自己或许会找人相伴,但不一定要自己生个孩子,温家真正的香火应是温益然或者温承允继承下来。
而他,宁愿轰荡一生,替原主和温家报仇雪恨。若是这场复仇里,真要有人牺牲,他希望是他自个儿,也总比接受命运,找个人平庸度过一生、生儿育女来得强。
温益然半晌不言,突又笑了起来。
他一面笑,一面点头,重重的将温玉白抱了一抱,旋即松开手。
“好。”
他什么都答应温玉白,却也立刻下了决断。
帮风如故报仇的时候,风如故手上没劲儿,他便亲手扭断了风家老大和老三的脖子。
就像是给九殿阎罗的开门帖,兵卒的血、其他人的血,他已经不再是纸上谈兵的京城公子,杀人不过是一念之间。
这一夜的八仙桌上,饭菜其实比平日要丰盛,上路前总要做个饱死鬼。温益然见宋洛臻貌不惊人,用饭的仪态却是闲雅得无可挑剔,这甚至让他庸俗的外貌也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饭菜味道如何?”温益然殷勤地问,宋洛臻停下象牙箸,淡声回:“还可入口,只是没有半分新意。”
“哦?”这话温益然自己说过,但宋洛臻再说一遍,便有些失礼。
宋洛臻又说:“不如小白下的一碗银丝面。”
他是头一遭喊温玉白作“小白”,温玉白原身的记忆里,他的小名是初哥儿,“小白”这名儿听着亲切,是独属于他的。
春鹊以前总这样叫他,离了春琳城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听宋洛臻这样叫他。
温玉白脸上遽然一红,又很得意:“我开的辛味居可能挣钱了,若让我好好干上十年,定能挣下一笔家业!”
温益然不置可否地“嗯”了声,亲自提起银锡酒壶给宋洛臻倒酒,刚才已经喝了一道酒,如今又满上,放在碎冰瓷盆里镇过,这酒一出壶,清冽的酒香四溢。
“洛兄,你护佑小白一路平安,我要亲自敬你一杯!”
宋洛臻看着酒壶上雕的五蝠献寿图,那蟠桃是嵌的一颗粉晶,盈盈流转十分可爱,突然莞尔一笑。
第44章
宋洛臻一笑, 那狭长锋利的眉眼也微起弧度,让他蒙着羊皮面具的脸上唯一生色的五官格外亮眼。
“大人,你在我面前玩弄这副手段, 真是班门弄斧。”
那所谓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的药粉,根本是从宫禁中穿出来的。他宋洛臻虽身不在皇宫大内, 但从他诞生之日起, 宫闱重幕后的刀光剑影、阴私伎俩就未曾远离过他。
而用两重机关的酒壶下药,更是他三岁小儿时便知晓的。不过那时下到他父王酒壶里的, 是另一种使人陶陶然、昏昏然如脚涌祥云、地现金莲,一路扶摇之上九万里的秘药, 让他父王浸淫于梦境中无可自拔,昏聩的眼再也不肯多看满目疮痍的人世间一眼。
温益然沉吟不语,屋内气氛顿时剑拔弩张,风如故悚然, 如受惊的猫儿一般瞪起眼, 仿佛翎毛都要竖起来。
温玉白也回过味儿来,他愕然道:“这酒水里有毒?”
说着,他便将酒壶抢在手里, 干脆不管那粉晶旋钮是怎么使用的,直接将酒壶的宝塔盖掀开,将里头的酒洒了一地。
“怎么可以这样呢?”他直着嗓子说,“都说好了的!”
温玉白有些生气,又不知道气该往哪里撒好。兄长九死一生, 自己似乎不该逼他。但他隐隐有种不安的直觉, 温益然在雍城冒充卫旭, 怕是已经犯下了极可怖的罪行, 他自己已无回头路可走。
宋洛臻漠然看着地上湿漉漉的酒痕, 手按在腰上引而不发,温玉白扭头恳切地看着他:“都是一场误会……”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
温益然想杀宋洛臻,而他却希望他不要计较。
宋洛臻虽没有正眼看温玉白,只眼底一掠,便知道他脸都急红了,热出一头的汗,在闷雷声隐隐的晚上,香汗杂着他身上隐香,蓬着一股子热气慢慢的洇过来。
他不愿他为难。
宋洛臻将手放回到桌上,纤长有力的武者的手伸展着,砰砰敲了两下桌面。上好的紫檀木发出金石之声。
“温兄,你不必担忧。我早已知晓你是小白的哥哥,温之航的亲儿子温益然,绝不是兴安郡知府卫旭。从我知晓这件事起,并不打算向朝廷告发你们,隐瞒窜逃的罪犯与罪犯同罪。”
他说的不错。
温益然黑森森的眼盯着宋洛臻,此人装作小厮潜入府中,同时也断绝了和外界的联系。从他假扮上卫旭那一日开始,整个私宅他便设法防得严严实实。御下他阴晴不定、暴虐无常,反倒让仆人们间互相猜忌、互相提防,为了讨卫大人的欢心捕风捉影的悄悄告状。
他知道,宋洛臻从入府以来,确实没有向外传送过任何消息。若是将前后时间稍微再移一移,宋洛臻知情不报、协同藏匿的罪名已经落实了。
风如故强做镇定,手却在微微的发抖,手背上几根纤细泛蓝的筋都绷了出来。
温益然看了心疼,暖而干燥的大手伸到风如故的膝上,轻轻覆住他的手。
面具戴久了,心累。
“洛兄,你猜的确实不错。”
一
温玉白没想到,这知府私宅的花园里竟别有洞天。
从他被接进府里时,便听粗手笨脚的侍从们不止一次提及这花园,说是木步廊曲折如九连环,中间绕过一顷碧波湖面,湖旁山石磊砌成嶙峋、高低峰错落有致,其中更有各地的名品花草无数。
兴安郡和西南郡相邻的雍城有一个特点,四时温暖如春,风雨飘摇不定。当地人出门,哪怕是晴天都要带伞。
而顺着廊子观后花园的风景,根本不必忧虑电闪雷鸣、大雨如注,雨丝打上廊顶的兽脊,水帘顺着拱脚一道道垂落,将夜半的风景渲染得缥缈玄妙。
但这样好的风景,侍从们虽喜欢,但并不敢自己来玩。温玉白曾问他们缘由,叫馨儿的姑娘率先摇头,其他人便都不肯说。
如今温玉白才明白过来,因这山石下头藏有密道,风如故便让人私下放出传言,说有侍从伺候不当,被卫旭大人活活打死,那尸首便扔进了人工湖里。晚上无人的时候,这附近闹鬼。
启开山石,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门。这里的地形和春琳城逃匿用的密道极像,但精致许多,解开旋钮、拽开铜环,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通道。
四壁上抹了磷粉,还没点着灯火仍有幽幽的光。
温玉白只看了一眼,便有些害怕。
他是连桌游鬼怪副本都不敢玩的人,恐怖片更不肯看,小时候把《山村老尸》当成了《山村老师》,稀里糊涂和福利院的孩子们一起用破旧的二手碟片机看了,之后便成为他儿童时代挥之不去的噩梦。
磷火幽幽,风雷声中夹着如同地底传来的哀嚎声,电光闪闪,像是打开了地府的门。
他是真怕这一去,给自己的成年时期再造一个噩梦。
风如故不便行走,没有跟来,温益然用火镰点燃墙壁上的灯油,扬手示意他们跟上。
宋洛臻紧随其后,却朝后伸出右手。
被火光一照,他手心热红色的血管显出蓬勃生机,温玉白心头一热,终于将他的袖子牵住,心里顿时踏实许多。
宋洛臻伸开的五指只抓了一手风,他徐徐将手重新握成拳头,已经更加清晰的听见呼号声。
那密道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密室,似是建在湖水之下,隐隐竟有水浪之声。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手脚都锁着长链,不知生死的倒伏在地,此时屋里一片寂静,刚才那呼号声荡然无存,真像是死去的鬼魂不能超脱,仍嚎哭不止。
宋洛臻探了探他的鼻息,虚弱归虚弱,一时半会应该断不了气。
“这人是卫旭?”
见温益然点头,宋洛臻将他过往常用以替代一日三餐的参丸取出一枚,尽量不触碰到卫旭的肌肤,放到他的唇上。
那参丸以名贵补药制成,卫旭三两日才能吃一餐,又常年不见天日,舌尖触碰到丸药,顿时咂摸出味儿来,一扬脖子吞服下去,旋即睁开双眼。
宋洛臻居高临下的看他,说:“雨花亭一别,卫君竟落到这般田地……”
此时温益然带着温玉白已经退出屋外,贴墙站着,宋洛臻便揭下假面,以真容相见。
卫旭不知是血是泥污脏的脸上,只一双眼咕噜咕噜的惊惶乱转,他看了好一会儿,见左右无人,这才哑着嗓子嚷:“兄弟救我!”
温玉白和温益然都贴着一侧的墙壁站着,听里头宋洛臻不知说什么安抚卫旭,大意似乎是让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把身体养好,将来一定救他出去云云。
温玉白只觉好笑,幽冥惨淡的情景被冲淡不少。
他和温益然倒像是两个被老师赶出课堂的罚站学生。
温益然也在想心事,那宋洛臻揭开面具的惊鸿一瞥,他一颗老大哥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初哥儿的眼睛没瞎,走了一个邱津安,这宋洛臻的姿色秀逸若仙,若有一日真能恢复温家门楣,初哥儿带着宋洛臻在邱津安面前走一遭,也能扬眉吐气。
从昔日的密室、今日的地牢出来后,宋洛臻便一言不发在铜盆里反复洗手,洗得指腹隐隐皴皱,这才慢慢停下来。
温益然侧目看了,暗想他们兄弟俩的爱好当真极为一致。
宋洛臻和风如故一样,都异常的喜洁,俗称洁癖。
“那人也不是卫旭。”
温益然吃惊不小,“他——不是卫旭?”
他已经将自己如何设下圈套,诱使卫旭单人出入勾栏,如何将卫旭囚禁起来,拷问出了官府往来的种种事宜,如何李代桃僵顶了他的职,犹豫再三还是留下卫旭一条命的经过都告诉了宋洛臻。
“那他是谁?”
宋洛臻若有所思,淡淡说:“是啊,这人是谁,我倒也想知道。”
这一日发生的事极多,真如惊涛骇浪一般,等到了深夜,雨水依旧不停,风如故只觉像身在船舱里。后半夜总算等到了温益然回来,无人处他才袒露出真正的面容,因不见天日久了,被晒黑的脸又恢复了苍白。
他亲自端了水来,半蹲在地上,帮风如故脱去鞋袜,将一双没了知觉、窄长秀气的脚托着,小心翼翼的放进水里。
外人哪里想得到,这位风光无两的“知府大人”,于内闱竟如此低三下四。他半蹲在地上,仔细的把风如故一双洁白的脚洗过一遍,又将他的双足抱在怀里,以软布轻轻擦净。
虽然雍城天气炎热,但也有凉快的时候,譬如下雨。
风如故受过伤的地方一旦刮风下雨便酸涩入骨,温益然总要帮他按摩至深夜,风如故已经解了发簪,长发直垂到腰上,手搭在温益然的肩上,轻声说:“我有些害怕。”
他愿意帮温益然做任何事,但也习惯了在知府私宅度过的平静时光,虽知道永远二字对他们来说是痴心妄想,但他仍不想产生大变化。
甚至于,温益然私下筹谋那件事,风如故也情愿蒙上眼看不见。
现在,宋洛臻于他们来说,就是这个大的变化。
温益然不必风如故多言,便知他心底的忧虑,说来奇怪,他和这人相识并不长久,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年时间,但这人一颦一笑他都看的分明。
他一手抱着风如故的腰,一手拢着他两条纤长无力的腿,风如故柔顺的搂着他脖子,等他将自己抱到床上去。
“你放心。”温益然贴着风如故的耳朵说:“洛臻这人,绝不是将军幕僚这么简单。他将我们查的明明白白,我也会把他的底子掏得清清楚楚。”
第45章
对于密室里的卫旭来说, 见过宋洛臻后的日子,总算是有了几分人样。
他在地下无光无日,三五不时便断顿, 已经颠倒紊乱,不知今夕何夕。
宋洛臻那日离开后, 果然如他承诺的一样, 没多久便又来探望卫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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