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反派被迫营业 第45章

作者:翻云袖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爽文 穿越重生

  原本于观真只是玩笑,见着两人活像是踩了尾巴的猫,倒真有几分好奇起来:“我还道你们无事不可与人说。”

  大概是崔嵬没再做什么,方觉始很快精神奕奕起来,他奇道:“那怎么可能,这话都是骗傻子的,谁信谁是脖子上长了个猪头!”

  于观真:“…………”

  方觉始看着他脸色不善,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由得将头埋进饭碗里,小声道:“食不言寝不语,快吃饭吃饭。”

  这叫于观真心里又气又笑,崔嵬无奈放下饭碗,只得与他解释道:“没什么,方觉始近来在钻研人的心伤,他说皮肉筋骨之痛,已研究得七七八八,纵然断脉重续,剖心挖肝,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近来发觉人若心碎,也如伤口流血,病痛缠身一般,不治而亡,因此想以梦术开解人的心神,便先在我身上试试。”

  嚯,感情是方觉始在研究精神科,这织梦术不就是催眠吗?

  这心理有关的事确实不该多问,于观真很知分寸,他微微笑道:“要真是能成,狄桐苦恼多时的事恐怕就有个好结果了。”

  方觉始自然认得这几个弟子,顿时问道:“狄桐也生了心病?没听说啊。”

  于观真便将狄桐与自己所说瘟疫村那位母亲的故事又说了一遍,又道:“想来人体大病初愈,本就虚弱,又遭受这样的打击,自然痛苦难当,绝望无助,总要有个时机缓和,说不准能抹消许多悲剧。”

  “正是这个道理。”方觉始赞同,“许许多多的人不是真的非死不可,只是一时想不开,或是时间长久,自己也将自己折磨死了。”

  崔嵬又将饭碗举起,并不再加入对话,他夹了几筷子蔬菜,耳中听着两人交谈,知晓于观真竟记挂着小石村里狄桐提及的小事,甚至比自己想得更周道,更全面,不觉得心中生出些许柔软的欢喜来。

  此事自然不小,可对缥缈主人而言,如过耳烟云一般,他原还以为,对方根本不会记得这件事了。

  崔嵬不知为何地感到愉快,就在他想要微笑的时候,又很快冷静下来。

  这并没有什么可愉快的,只是世间在寻常不过的事,谁说缥缈主人便不可关心世人,他关心了,那很好,与我并没有什么干系。

  七情六欲是修行最大的阻碍,崔嵬细细地咀嚼着米饭,唇齿间泛出微弱的甜意,他全不动容地吞咽下去,看上去冷酷地近乎一尊石像。

  他更不应有关。

  饭后三人换上新衣,在窗边看着月头慢慢偏移,直到过了子时,忽然雾雨蒙蒙起来,水青色的山间里传来低闷的号角声,活像几十座山一同在发出声响。

  于观真心中全然没有总算把这天过去了的畅快,他皱眉道:“下雨了还过盘王节吗?”

  “错了,盘王节才要下雨。”方觉始难得凝重道,“这雨是大巫祝祭舞求来的,没想到,他竟真拥有这样的神力。”

第74章

  与白阿姐相同,自从得到大巫祝的新命令,勾乌洞阿的态度就变得平和甚至有些热情起来了。

  他从雾雨之中撑着竹筏行来,亏得能认出路,待三人上船时,甚至还热情地帮他们扶了扶帽子跟腰上的五色彩带,与白天简直判若两人。

  要不是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确确实实就是被于观真踩了一脚的勾乌洞阿,他们简直要以为这人被迷了心。

  盘王节当然不会等人,勾乌洞阿心急火燎,他用一竿长篙飞也似的冲破水雾,连带着细密的雨雾,这些雨并不大,更不密集,倒更接近极纤细的线,叫人几乎能卷起来般,落在身上也并不感到湿冷,只是一种极淡的凉意。

  天地都在往他们的身后跑,远处传来急切雄壮的鼓声,还有长长的号角,还极长的一种洪亮之声,如同巨人在远处高歌着,那黑色的山脊是他的腰肌,潺潺的流水是他的歌喉。

  这声音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却似乎还能传到更遥远的地方去。

  方觉始不觉悚然:“这是什么乐器,竟有如此浑厚的声音,恐怕能传出四五百里吧。”

  纵然于观真对这声音也极为惊叹,可想到一种乐器能传出数百里,仍觉得荒诞可笑,又听勾乌洞阿道:“哪止四五百里,足能蔓延千里呢,这是我们这儿特有的山鼓。每隔十座山就有一只,等到盘王节,就挑十个精壮有力的汉子,叫他们在山鼓上跳盘王舞,每座山自然会互相呼应了。”

  显然方觉始没信,他用中原话对崔嵬道:“你说真的假的?”

  崔嵬并不作答,倒叫勾乌洞阿很不高兴,皱眉道:“嘟嘟囔囔的说中原话,是不是在说坏话!你们这些外来人真没礼貌,亏得大巫祝要我们好好招待你,要不是大巫祝的命令……哼,我现在已与白妹一起了。”

  崔嵬问道:“我听白阿姐说,大巫祝给了她一样任务,要去好几日,勾乌洞阿也是?”

  勾乌洞阿谨慎道:“是啊,不过你们可别想打听这秘密。”

  这悠扬的乐声浑厚而雄壮,充满着古朴跟荒凉的气息,等到船弯过一大簇白茅草丛,破开渔火而来,他们才看见眼前早已开始的祭典,有无数的鼓,女子头上顶着的,男人腰上抱着的,还有在载歌载舞的歌娘脚下踩着的,苗疆人举着特制的火把舞出四条翻滚的火龙,从左到右,照得整个场地都亮堂堂。

  不知什么材料,一点也不怕水。

  坐船来的不少,大多将场地挤得满满当当,人头攒动,还不如坐在船上好,倒是勾乌洞阿高高跃起,很快就往上走,三人顺着他的身影才看到高高站在竹楼上的大巫祝。

  没有任何人站在他身边,还有十几位黑衣祭司安静地隐没在黑夜里,只有偶尔飞起的龙火能隐约看见他们或老或少的面容,没有哪怕一个人敢去仰望大巫祝的面容,他那秾丽的面容上流露出的并不是喜悦,也不是寂寞,而是习以为常。

  于观真不知道为何,目光竟全然不受控制,他喃喃道:“谁都没有看他。”

  这场面实在盛大,自然也吵嚷,只有崔嵬听清了他在说什么,不觉也将目光移向大巫祝,此刻,那人竟立刻将目光转来,不偏不差,四目相交,叫人心底顿时一凉。

  自当年那件事发生后,他终于与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巫祝再次相见,崔嵬如今已经明白那件事意味着什么了,于是低下头来深深对这位大巫祝行了一礼,谈不上后悔,更说不上什么愧疚,这天底下的事从来都是各有各的道理。

  只是崔嵬同样明白,进入苗疆的那一刻起,没有选择杀死自己的大巫祝已经给足了情面。

  大巫祝并没有看他太久,而是很快就拿起鼓槌,敲响了身旁的一面兽皮鼓,这声音更是惊心动魄,哀转久绝,如同深山中万兽长啸。

  苗疆的人突然安静下来,他们仍在汇聚,从四面八方,从各处山水之脉里,因而有许许多多的歌声一同响了起来。

  合唱别说这么多人,纵然是百人,能齐声都已了不起,这些人声调各异,全无指挥,竟唱得很清晰,生出令人不敢冒犯的神圣来。

  雾雨濛濛,却浇不灭火龙,浇不熄这热情。

  这首歌的音调十分奇怪,歌词也离奇:“盘王高高,云朵采采,大岭生是盘王骨,江流原是盘王血,岭高千载承风雨,江流万年永不枯,日月神明来相配,化作他与盘王妻。庚生盘王草青青,庚佑盘王身白白,愿我盘王福寿久,无灾无病一身轻……”

  这首歌说来倒不难理解,青山江流应当都是比喻盘王的功绩伟大,日月神明既是情侣,在这里就意味着他们夫妻恩爱。庚生盘王,说的是盘王认庚树爷做新父,意为新生,因而后面的几句话都如同祝福新生儿一般。

  歌才唱到一半,众人忽然惊呼起来,原来是空中倏然跃起一名手持弯刀的少女,她做普通苗女打扮,掠过诸位祭司,直奔大巫祝而去。

  她看起来小巧纤细,身体轻盈得几乎没有斤两,如同夜间的萤火漂浮着,可那把弯弯的刀却斩出万千月色。

  那简直是把妖艳的刀,一瞬间斩出数万刀纤瘦的新月,那蓝湛湛的光舞成密不透风的圆月,挡住了上前来的数位祭司。

  刀上白芒盈盈,在雾雨里盛放出绚烂的月色,于外人眼中看来,简直是惊心动魄的美景,刀芒凝成实体,铺天盖地而来,无数明月如流星般冲向了大巫祝,刀芒磋磨,发出尖利的长啸。

  众人被这刀势压住,只觉得浑身发震,头痛欲裂,竹楼顿时被粉碎成末,唯有大巫祝与兽皮鼓巍然不动。

  那汹涌奔流的弯刀停在了他面前。

  “这样的本事,就想来杀我?”大巫祝微微一笑,“未免太放肆了吧。”

  不见他如何动作,那些月华便尽数消散,少女在空中并无着力点,招已老,竟借着弯刀之力于空中翻飞起来,又硬生生劈下一刀。

  “愚不可及。”

  那少女仿佛受了什么重击一般,突兀飞出身去,于观真只觉得手灼热痛苦,低头一瞧,手背上竟浮现出鲜红血线来,看起来隐隐有断裂之势。他不假思索,抢身飞跃而上,将那少女抱在怀中定睛一瞧,竟是自己那位女徒弟。

  少女吐血不止,苗衣染得半红,手中还死死握着弯刀,她脸色黯淡,定睛一看眼前人竟是于观真,不知心中何等滋味,艰难道:“师……师尊?”

  果然是之前跟八戒一起追大徒弟的那个姑娘。

  于观真本没想跟她们还有交际,自然没记住名字,如今见着熟人面孔,心中自然是百感交集,只沉声道:“是我。”

  他手上疼痛稍缓,便知晓这蹊跷确实与这女徒弟有关,纵然大巫祝再怎么老交情,这会儿顺序也只能往后靠靠了。

  少女昏厥前又道:“救我。”

  “只怕不救也得救了。”于观真忍不住吐槽了声,他将少女抱在怀中,虽不知前因后果,但暂且只能保她,苗疆人此刻已经反应过来,他直奔三人小船,人未至,声先发,“快走!”

  崔嵬一篙已然撑开,他此力非凡,还掀翻了附近的小船,连带着倒了不少人,许多苗疆人生在水边,自然擅长水性,便直接涌入江水来捉他们,只是最在前的几个被打了头,一时沉下去,倒闹得后头手忙脚乱要去救命。

  舞龙火的干脆将火龙分了尸,举起热腾腾的火把做箭,朝着小船急射而来,崔嵬此刻已划出数十尺,火落在水里,嗤嗤就化作青烟,有个不讨巧,将刚浮上来的苗疆青年烫成了地中海。

  于观真正巧踩在他脑壳上,险些滑了一跤,于是旋身稳定,怀抱少女回身望向大巫祝,只见那人与一只鼓站在一起,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样的场景。

  十几个黑衣祭司已然奔向四周,显然是决定用咒术拦下他们,船底不知何时涌出密密麻麻的虫群,方觉始一边对他们放迷针,一边在船边撒药粉,忙得不亦乐乎。

  等到于观真跃上船头时,雾雨已散,再无视线阻碍,皎洁的真月终于露出真容来,他衣带当风,看着岸上怒气冲冲的众人,听方觉始大声叫道:“真惊喜!才化敌为友,好嘛,连饭都自己做的,当地美食一口都没尝上就又变敌人了。”

  “何必废话。”

  崔嵬一蒿撑出数十尺远,水流又湍急,不多时别说苗疆众人,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往哪儿去了。

  于观真跪坐下来,仍搂住少女,她受伤极重,只能先以灵力护住心脉,又问道:“我们去何处?”

  崔嵬居然记得路,他面不改色:“先回去将小楼搬空,莫要辜负大巫祝的美意,之后再做打算。”

  方觉始赞叹道:“崔嵬,厚颜无耻的人不少,可能表现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却不多,你这样本事实在叫我佩服。甚至有时候会叫我觉得流氓并非只有坏人才能当的……”

  果不其然,他头上也很快就挨了一记。

第75章

  “方小大夫,请你来看看她。”

  船只行入水中后一路向前,方觉始怕有蛊虫跟踪,就将船头船尾都撒上了药粉,他是随崔嵬来帮于观真的,这点变化可全不在意料之内,不由得略感不悦,虽已经起身,但口中还要占点便宜回来:“哎呀呀,这可是男女有别,有怪莫怪,这姑娘许配人家没有,她自己能不能做主……可别救了人我反倒要被赖上,有胆量刺杀大巫祝的女人我是无福消受的。”

  崔嵬听出他语气不大痛快,不动声色道:“所谓医者父母心,比起你,我们更是男女有别,如今骑虎难下,若不救她回来,岂不白亏这场追杀?”

  这些话船上几人都明白,只是唯独崔嵬有立场这么对方觉始说话,于观真感激地抬头看看他,却见那人偏过头去,并不往此处看,不由得心中惆怅了几分,只好继续观察自己手上的血线走向。

  “虽然你这么说很有道理,但是我怎么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方觉始连手都已搭在了厌琼玉的腕上,嘴上仍然不肯示弱,“虽说大夫面前无男女,但要是这姑娘是个死心眼,醒来以为我占她便宜,那我还要不要做人了。再说了,指不定她是缥缈主人恰好没忘记的红粉知己,两人暗通曲款,姑娘家一片痴心追着他千里迢迢来到苗疆,等到病好了,两人再一道来找我方大夫的麻烦,也犹未可知啊。”

  方觉始说着说着,自己倒是大感不对劲起来了,失忆一事从来难讲,他们不过是听于观真自己这么说,加上这样的大人物没必要撒谎,这才信了,实际上根本没有真凭实据。要是这缥缈主人故意装作前尘尽忘,其实是准备对崔大阿呆骗身骗心,骗得他名声扫地……

  那岂不是一个大大的阴谋!

  虽说方觉始不知道崔嵬到底跟大巫祝有什么矛盾,但由于他足够相信崔嵬的人品,想来他们俩最多遭苗疆毒打一顿,不至于现在背上刺杀大巫祝的罪名。在苗疆,共犯从犯都是一样的,根本没有轻重之分,抓到都要万蛊加身。

  更何况大巫祝既然亲自接见于观真,想来他们关系不错,那怎么会认识要刺杀大巫祝的女人,甚至冒险救她……

  哇,我跟崔阿呆该不会是进了人家的仙人跳吧!

  方觉始激灵灵地打了个颤。

  当然不可能是他的红粉知己。另一头的崔嵬全没领会方觉始敏锐的心思,暗想:若是的话,这样窈窕灵秀的姑娘在旁,他何必来与我亲近。

  心中虽是这么想,但崔嵬仍感觉一点不快,他谈不上保守,所交的朋友各有不同,自己又走遍天下,自然听过许多风月□□,纵然是苗疆的那些歌谣也难以令他动容。正因如此,崔嵬从未与人有过肌肤之亲,加上寻常人多近不得身,如于观真这样放肆大胆的还是头一个,如今见他又将另一个姑娘紧紧抱在怀中,难免觉得刺眼。

  然而这种情感,崔嵬这一生都未品尝过,简直如同遭人抢去心爱玩具的幼儿一般,委实荒诞可笑,于观真并非私物,自己同样不是孩子。

  他心中略感焦虑,面上倒不显露,只是分神关注这边的细节。

  于观真只听出大夫的挖苦之意,没预料到对方的脑洞几乎要直奔银河系,他也知道自己这举动来得莫名其妙,本来情况大好,现在反倒拖两人下水,叹气道:“方大夫不必旁敲侧击,她是我的一位徒弟,不过更多的情况,我自己也不大清楚,得等她醒来再说,对了,请大夫看看我的手。”

  方觉始半信半疑地将他的手接过来,将手背与手心都看了一遍,疑惑道:“看什么,哪个地方扎下去血出得更快,哪里的经脉断起来比较难续?”

  “当然不是。”于观真哭笑不得,随即又反应过来,“方大夫看不见我手上的血线吗?”

  方觉始现在已将他认作是个居心叵测的大魔头,见着自己掌内这只手光滑白净,更当于观真是有意消遣,语气便不大好,顿时怪叫起来:“天啊,这世上还有不长经脉的人吗?我倒是想看看,这小姑娘都快性命垂危了,你还在这里问些有的没的,到底是要不要我治病?”

  “请。”

  于观真收回手来,他方才特意与方觉始对比过手背,血管经脉在皮肤底下是青色的,他所说的血线是从手背凝到指尖上去的一条纹路,可以说是相当明显,然而对方似乎根本看不见。

  如此一来,于观真更为庆幸自己救下了这名少女,她现在是唯一能够给予答案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