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反派被迫营业 第46章
作者:翻云袖
按照自己昨天的亲身试法,要真叫这少女被苗疆的人抓住,这样的大罪,又是众目睽睽之下,于观真很怀疑之后自己还能不能找到这姑娘哪怕一块骨头。
方觉始虽然觉得这一大一小都有古怪,但是到底已经在眼前了,总不能见着这小姑娘确实就这么死了,他与崔嵬交好多年,自然不是什么险恶之人,暗想他们俩纵然真有什么不对,先救人总是不错,要是真后来找死,那到时候就该崔嵬出力了。
如此一想,他心下又放宽许多,认认真真观察起少女的伤势来:“大巫祝的修为果然深不可测,竟一招将她重伤至此……哎呀,你停什么,你灵力一停,她离死就不远了。”
于观真只好再催灵力,护住少女的心脉。
方觉始先给她喂了一粒灵丹,又用金针激发药性,这一套下来已是汗流浃背,用手拭去脸上细密汗珠,还不忘玩笑道:“听说苗疆有种蛊术,要是中了那招,七情尽丧,六欲不生,纵然大罗神仙降世也难救命,比死了还要难受,好在除了这招之外,其他的伤病痛楚,我都能救。”
于观真没想到他故弄玄虚说了一大圈,竟是吹嘘自己的医术,不由得哭笑不得起来。
崔嵬淡淡道:“是么,那我们当初是为了什么千里迢迢赶来苗疆。”
方觉始转身对他做个鬼脸道:“当然是来找大巫祝除虫的,我是大夫好不好,又不是花丁。”
“哈……我听见了……”那少女被灵力一激,又受了灵丹药性,竟睁开眼来,她迷迷糊糊的仍不太分明,只是听见方觉始玩笑,于是勉强笑起来,声音仍是十分虚弱,“你骂大巫祝……”
方觉始悚然起身,觉得自己的阴谋论已然成真:“这小妮子果然不怀好意!”
哪知少女气若游丝道:“骂……骂得好。”
她力气不足,头一歪,又昏在于观真怀中。
“这见鬼的小姑娘。”方觉始目瞪口呆,“她努力醒来,就为了赞我一句骂大巫祝骂得好?也不问问大夫是不是已尽人事,自己还有没有希望,问亲人问生死的我见得多了,临到头来还要骂一句的,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怪人。”
不过片刻,这少女身上就浮现出几处淤青黑痕来,方觉始也没了说笑的心思,有些地方只管擦药了事,有些地方则需放血,不多时,少女脸上愈发苍白起来,于观真手上更是疼痛万分,知眼下必然情况严重,忍不住问道:“方小大夫,她怎样?”
方觉始一句话也顾不上答,倒是少女的眼睛稍稍动了动。
“喂,别死啊。”方觉始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了,他正握着这女娃娃的脉搏,只觉得里头微弱下去,这场景太熟悉了,这么多年来,他不知遇到过多次,知道变凉后柔软的肌肤会开始发硬,会脱水,会发烂,会化为真的枯朽,“你难道不想活下去吗!快醒醒,千万别睡下去,都多大的人了,还当懒猪,日头都快晒到你屁股上了。”
少女终于将眼睛睁开了,她的脸色已比雪还要白,呼吸、脉搏、心跳都微弱得几乎抓不到了,脸上居然还有怒意:“我才……”
她的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来,嗬嗬作响:“才……不会死,你怎么这么吵。”
方觉始忙道:“好,你嫌我吵,就快快多说话,这样我就吵不过你了。快,你快加送点灵力,她还有救。”
少女虚弱道:“怎么,怎么无缘无故……要别人说话,还有……你才是,没救,我……我好得很。”
崔嵬怕人追上,特意绕了远路回去,于观真自己同样受着伤,如今坚持少说有一个时辰之久,只觉得喉中腥甜翻涌,硬生生忍住,将灵力送到少女体内。
“噢,你不知道说什么。”方觉始一心两用,一边说话,一边下针,“你叫什么?”
船已靠岸,崔嵬飞身而去,落在竹楼之上,四周果然静谧无声,只有远处有苗人搜捕的声音,他来去无踪,不多时就将竹楼里的东西搬了个七七八八,连锅都没放过。
“厌……厌琼玉。”少女浑浑噩噩道,“这是我……我自己起的。”
厌琼玉,玉琼辛?崔嵬说苗疆人会在名字后头加父名甚至洞寨名,那就是说,她本来叫玉琼,或是玉?辛莫非是后辛的辛?
方觉始又引她说了许多话,等到日头才亮起的时候,厌琼玉的脸色才略有恢复,慢慢睡去了,大夫不由得喜道:“好姑娘!这样的伤势竟也熬过来了!”
大夫擦了把汗,显得十分欢喜,猛然起身来对崔嵬道:“你看怎样?我方大夫的本事是不是惊天地泣鬼神?”
他一夜紧绷,此刻天光乍现,金阳破云,大喜之下居然一头栽倒在船舱的被褥之中,就这么力竭睡着了。
崔嵬用纸人行船,这才慢慢走过来,对于观真道:“我来吧。”
其实于观真早已无力,连动也难动,只见崔嵬从他怀里接过厌琼玉,身体不由得一软,倒在了那人肩头上,脸颊下的肌肉似有些僵硬,便有气无力道:“我只休息片刻。”
只是恐怕这个片刻会有点长。
“无妨。”
崔嵬的声音伴他进入了梦乡。
第76章
小船轻荡,犹如婴儿的摇篮。
于观真一通好睡,头侧在软枕上,苗疆惯用药枕,睡起来不似小石村的五叶枕那般沙沙作响,反倒轻而无声,另有幽香好眠之处。此刻只听外头水波荡漾,他稍稍侧身,竟还披着条毯子,暗暗庆幸起自己在丹阳城住过一段日子。
要没有当时的磨练,还不知现在得晕船吐成什么样子。
这当于观真想起身时,忽听见许多苗人吵吵嚷嚷,似乎在水上巡逻搜查,声音近在咫尺,可船儿仍然继续摇晃,并不见停,不由得身体一紧。
他细听一阵,那些声音忽远忽近,却都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且都是些放亮眼睛的训话,并无盘问的意思。
一艘船两艘船倒也罢了,前前后后少说经过七八波,竟全不见动静。
这时忽听外头厌琼玉开口道:“呼——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被发现了。崔大叔,我还从没有想过障眼法竟然能这么用,你真厉害,要是有以后……不,不,你可不可以现在就教教我。”
方觉始道:“小玉姑娘,你是不是想学会了,刺杀大巫祝的几率又大了些?说来奇怪,你既说缥缈主人是你的师尊,怎么这样的小法术他都没有教你吗?”
“你这人真讨厌,怎么这么多问题。”厌琼玉有些不大高兴,她中气不足,语气听起来难免有几分逞强的意思,她短促地呼吸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又愧疚道,“对不起,方小大夫,我不是嫌你,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的命,只是……只是我暂时不能回报你们了,也许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崔嵬问道:“为何这么说?”
厌琼玉摇摇头道:“我不能说,说了会连累你们的。”
方觉始突然低声笑出来:“哎呀,你在一个好不容易将你救活过来的大夫面前说活啊死的,既是要死的人了,还瞻前顾后的怕什么,我们都是中原人,跟苗疆也没有什么关系。你纵然说出来了,我们也不会替你报仇,难道那大巫祝还能撬开我们的嘴不成,再说啦,现在不也是连累了,又有什么差别。”
他说起话来,总是这么话唠又有道理。
“是了,你们是中原人。”厌琼玉一顿,不知是戳到她哪里不对,语调又变得凶狠起来,“那我更不能与你们中原人说了,这是我们苗疆的事,绝不能告诉你们,要是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中原皇帝,我们苗疆就危险了。”
方觉始奇怪道:“这倒是没听说过,你既要刺杀大巫祝,已是等于背叛了苗疆,怎么又听起来似乎很在乎苗疆的模样。你既然担心自己的故乡,年纪轻轻的又何必轻易言死呢,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大巫祝是大巫祝,苗疆是苗疆,这怎么相同。”厌琼玉气急,忍不住咳嗽起来,“你们不明白,要是离开苗疆,我就没有这样的勇气了,我现在存着必死之心,才会做那许许多多的大事,因我什么都不怕了,可等我出去就不会再这样想了,到那时候,我自己都要看不起我自己。”
崔嵬忽出声问道:“玉姑娘,你刺杀大巫祝,可是为了九神之事?”
“你怎么知道!”厌琼玉惊骇之余,不免动怒,只听得利刃出鞘的破空声,她一边咳嗽,一边厉声道,“难道你……你也偷偷进过神殿!”
“……我只是……”崔嵬轻叹一声,声音里似有无限萧索,“略知当年旧事一二,又听了些苗疆的故事,方才如此推测。”
方觉始忙道:“哎哎,小姑娘,你可别着急动手,刀剑不长眼睛,更何况他还与你们那个大巫祝打过,咱们是一路的,你小心点,伤还没好,千万别先把自己气死了。我跟你说句老实话吧,你根本打不过你崔大叔,他打一百个你倒绰绰有余。”
好家伙,这劝人的口才不去精神病院可惜了。
“你——”
厌琼玉又咳嗽起来,吐出许多鲜血,方觉始抱怨似的说了许多“安慰”话,气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于观真想到崔嵬一路神态言语,心知他必然知道些许苗疆的往事,否则绝不能一口道破厌琼玉刺杀大巫祝的原因,既与九神相关,那定然是与自己在神殿所见有关系。他想到大巫祝预料之中的神态,暗暗感到这次苗疆之旅恐怕不同寻常,才来不过两日,已是如此惊心动魄,看来前因后果确实要弄个清楚明白才行。
他才坐起身来,又听外头方觉始岔开话题:“对了,小玉姑娘,你指着我们到底往哪儿去?”
“咳,是我栖身的一个地方,平日没有什么人去的。”厌琼玉声音之中略带怨恨,“我想那人也不会想到我们居然会回到那里。”
方觉始挠了挠头道:“总不会是圣山吧。”
厌琼玉诡异一笑:“正是圣山,怎么,你怕了?”
“那倒没有,不过说起来,我上次来的时候,圣山好像还不在这里,我听说过去要划十天半个月的船。”
厌琼玉下意识看了看崔嵬,见他没有说话,这才开口道:“难怪你不知道,圣山总共有九座,不是你知道的日神山跟月神山,那都是骗你们这些外乡人跟逗孩子的。苗疆疆土何其辽阔,怎会让大巫祝住在外头,他所居的圣山叫白头山,在苗疆最深处。祭典所建的圣坛总共有九座,九位一体,当寨老与祭司们选定九神大典在何处举办,大巫祝便会通过九座圣山降临人间,同样,不论你往哪座圣山上攀爬,爬到最后所见到的必然都是白头山。”
“难怪,不过这……听起来怎么……”方觉始咂了咂舌,他虽然不懂得察言观色,但多少还是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的,“听起来就好像……”
“听起来就好像大巫祝才是神,对吗?”厌琼玉冷冷道,“你说得一点都不错。”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结束,她就倒身躺下了,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方觉始探头去看,只见她紧闭着双眼,脸上泪水不止,不知道是心里藏着多么深的事情,令这样美好年轻的生命如此痛不欲生。
这时于观真正从船舱内走出,这少女的性子十分强硬,又兼着年少,不想说的话绝不会说出,他便有意端着架子恐吓对方一番,好把情报挖出来,冷冷道:“哭什么?难道你哭一阵能把大巫祝哭死了?”
厌琼玉受不得激,还当是方觉始又来劝说,立马将脸上泪花一抹,红着眼大声道:“谁哭了!我才没有哭!”
她一抬头,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于观真,顿生惧意,便怯怯道:“师……师尊……我不是对您这么说话,还以为……还以为是……”
方觉始瞧出他们师徒之间关系不对劲,就连于观真的态度也与相处之时大有不同,本想嬉笑小老虎变成家猫的玩笑话顿时止在嘴边,微微皱起眉头来,他正要说话,却见崔嵬摇了摇头,便只好缄口不言。
“还以为是什么?”于观真讥讽道,“你倒长本事了。”
厌琼玉深深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声音微微发颤:“是……请师尊恕罪。”
她原先恢复些许精神,一路与他们俩说话,十分天真烂漫,又有些骄纵任性,加上于观真拼着与大巫祝翻脸也要救她,原本方觉始还当是于观真待这个徒弟十分亲近喜爱,可如今看来,竟全不是这么回事,见她瑟瑟发抖的模样,说是老鼠见了猫都嫌亲热了。
于观真这样一句不讲情面的话,她居然不敢反驳。
方觉始低声嘀咕:“怎么有些人进了苗疆,就把虎皮披上了。”
他声音虽轻,但在场众人何等修为,自然都听得一清二楚,于观真对此当然充耳不闻,他俯身对厌琼玉道:“我此番救你的性命,当然不是白救。”
才只是这么几句,厌琼玉竟已额头渗出汗水,她已在之前从方觉始与崔嵬口中听说过师尊不顾自身伤势,竟为自己与大巫祝翻脸的事了。在很多很多年前,跟着师尊离开的玉琼辛也许还会感到对未来的憧憬,可如今的厌琼玉已无法感到感恩,反倒愈发恐惧,不由颤声道:“师尊待阿玉恩重如山,阿玉万死不能报其一,既有吩咐,莫敢不从。”
“我问你,苗疆可有一种秘术将两人相连,一人受伤时另一人必然有所感应?除自己之外谁都看不见。”
于观真细思片刻,决定还是先问这个问题,他现在也奇怪原主人莫非对厌琼玉有什么非分之想,否则为什么会花力气将闯入神殿的罪人带走。纵然是与大巫祝的交情再好,恐怕也要付出不少代价,厌琼玉身上到底有什么不同?
厌琼玉困惑不已,她低着头思索片刻道:“要只是感应,许多蛊就能做到,可是什么叫做他人看不见?蛊虫活动时,除了主人,他人确实看不到。”
“不是蛊虫,而是身上症状,比如说一条红线。”
厌琼玉摇摇头道:“绝没有这样的秘术,除非是大巫祝……”
“大巫祝在你身上下了咒术?”崔嵬的脸色肃然,他走过来打量了于观真片刻,“为何不说?”
“我也才知道。”于观真低声与他说话,忍不住皱起眉来,“看来现在大家的麻烦都是大巫祝了,那不妨开诚布公谈一谈。”
厌琼玉的嘴唇动了动,竟好似哑了说不出话来。
于观真又看她,冷冷道:“如何?”
“是。”
厌琼玉当然不敢违背师命,她此刻心中既有无法再保护住秘密的巨大悲怆,又突兀生出不必一人负担的无限喜悦来。
悲喜交加之下,一口气没能上来,她的身子软软倒在了船板上。
于观真忍不住吃了一惊,崔嵬倒是见怪不怪:“吃些东西吧,玉姑娘伤势太重,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之前也睡过去两次。”
“原来如此。”
方觉始忍不住在心里无声狂啸起来:你管这个叫睡过去?明明是被吓晕过去的好吧!我这个大夫时刻准备着怎么就没看出来你们俩突然一块儿瞎了呢!
第77章
由于男女有别,外加两人一个吃饭一个盛饭,实在空不出手来——
最终不得不由医者父母心的方觉始将躺在船板上的厌琼玉抱到船舱里头去。
上一篇:食物链顶端的监护者们
下一篇:反派战损值超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