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骨轮回 饿骨轮回 第46章

作者:晒豆酱 标签: 灵异神怪 惊悚悬疑 无限流 穿越重生

  可气,可恨,让人惦记一晚上,走也走不干净,还回来。

  满肚子的牢骚在秦翎的舌头上转了一圈,他微微抬起头,丝毫不知自己看差了地方。他看正前,而钟言靠左。

  “你怎么又回来了?”半晌秦翎憋出一句。

  只听旁边扑通一声,像谁要朝着自己砸过来。秦翎下意识地扶住,怀里猛然变沉,接住一个人。

  身上好冰,衣服和头发都是湿的,秦翎怎么都想不到再次见面她会直接晕倒在怀,一时间方寸大乱。整夜的担忧让他顾不上别的,将她紧紧搂住了:“快……咳咳,快去请郎中!快!你们少奶奶她……咳咳……”

  钟言皱了眉,头一回听见他声音这样大,好像马上要死的是自己似的。大千世界变幻无穷,轮回之人成百上万,这双臂膀明明尚无缚鸡之力,又让人想安睡于此。

  作者有话要说:

  钟言:我晕了,我装的。

  秦翎:我惊慌,我没装。

  元墨:少奶奶神力!

  少爷身边是各种坏人和鬼魅,钟言都会一一清算的。

第46章 【阳】肉纸人3

  小翠听到少爷喊人就跑出去了,元墨傻了眼,马上将饭菜放在地上过去扶。这几日劳心劳力,又泡了一夜冰水,不怪少奶奶昏厥,谁都受不了。

  不一会儿小翠回来了,和元墨两个一起将钟言弄上了床,可是谁都不敢动。秦翎也被推进屋,只能听着他们跑来跑去,一会儿点炉子,一会儿烧水,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只恨这双眼睛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时候瞎了,他不住地催促:“郎中来了吗?”

  “还没,到院门口我就去接。”小翠给钟言擦着冷汗。

  “你现在就去迎,快去。”秦翎着急,自己转着轮子椅的轱辘,慢慢地挪到了床边。这是怎么了?跑出去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急出了汗,几次三番地伸手出去,又收回来,最后实在无所适从,懊恼地说:“这真是……我也是顾不上那些礼数了。”

  说完,他的手摸着褥子,耐心寻觅,终于摸到了钟言的右手,冰得吓人。一想到这是女人的手,他就想撤,一想到这是她的,他便用掌心盖住了,试图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热力给她暖一暖。

  “你别怕,郎中他……”没哄过女人,秦翎磕磕巴巴,身子骨大厦将倾,却想试着给她撑起天来,“他很快就到了,吃几服药,就什么病症都好了。”

  钟言枕着他的枕头,眯着眼睛偷偷看他,唉,早知道就不装晕了,好端端的,吓唬他做什么。现在这祸算是闯了,等郎中一走,恐怕他还要咳上半日。

  就这样等了两炷香的功夫,钟言想起他双目失明,干脆正大光明地看。秦翎的脸色比前几日好得多,身上的血腥味也淡了,定是那些疮口在愈合。可这不一定是好的,说不定是快要回光返照。

  若他没病,若他能活着,会是什么样子?钟言竟然忍不住地想开了,很想亲眼看一看。

  听到外头有脚步声,钟言赶紧将眼皮子闭上,秦翎也将手收回,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郎中被小翠带进来,见着秦翎先是一惊:“秦公子您……”

  “别给我看,我不用看了。”秦翎给他指了指床,“她……我……贤内刚刚忽然晕厥,请您快给看看。”

  “这……好吧。”郎中拎着药箱,挡着眼睛走到床边,小翠将床帐放下来,只露出少奶奶一只手,郎中这才放下手,又在腕口上放了薄薄的帕子,把起脉来。

  只是这脉象……不对啊。他不禁后怕,别说普通的脉,心的跳动都快没了,怕是已经死了?

  “她如何了?”秦翎见郎中不吭声,“咳,方子您尽管写,银子我有的。”

  “这……”郎中吞吞吐吐,秦大少爷怎么找了个死人让自己把脉?正要将手收回,那只冰冷无力的手忽然用起劲儿来,反向握住了他的脉象,紧接着床帐一开,一个人坐在里头。

  钟言一手攥住郎中的脉,一手将他袖口往上推了推,只见从肘内到腕口全是坑坑洼洼的浅坑。

  “啊!”郎中吓得直叫,如同看到死人诈尸。钟言笑着将他放开,两腿往床下一摆,轻松地站了起来:“夫君未免太小题大做,我只是晕了一下,犯不着请郎中。”

  秦翎双手抓着轮椅的扶手,方才的种种担忧在心头萦绕不散:“什么?”

  “我没事,只是夜晚睡得不好又冻了一宿。”钟言快步走到秦翎的背后,轮子椅先推到床边再说,“这位就是平日里给夫君把脉的郎中?”

  秦翎缓不过来,别说是他,小翠和元墨也是双目瞪圆呆立原地。但元墨手快,先把郎中从地上扶起来:”这……这看上去……我们大少奶奶不用您看病了,要不您先回吧,我让小翠送您出去。”

  不用看病最好,郎中费了不少劲儿才站起来。刚刚那脉象明明就不是活人,可这会儿她好好地站着,怎么都没法想通。既然想不通,先走为妙,他冒着冷汗去拿药箱,钟言马上看向小翠,又瞥了一眼药箱。

  “啊……您留步!”小翠立马懂了少奶奶的意思,抓住了郎中就往外跑,“对了对了,后院还有几个小厮感染风寒,您快去给看看吧,开个发热的汤药。”

  郎中并不愿去,但这里不是自己的地方,只能任由一个小丫头拉着自己瞎跑。秦翎只感觉自己被人放上了床,然后那双手便离开了他。人却没有远离,就在旁边,他在空中抓了一把:“你怎么忽然就好了?”

  “好了就是好了,你别担心就是。”钟言先不管他,径直走向了郎中落下的药箱。木头箱子一共有三层抽屉,打开后,上盖和顶层又是一个独立的屉子。看着就是最常见的行医小箱而已,并无异样,钟言将三个小抽屉全部拉开。细心找寻,顾不上衣服和头发还湿着。

  “主子找什么?”元墨也帮忙,“小的一起找吧。”

  “不用,恐怕你找着了也认不出来。”钟言随意翻找,里头无非就是一些急用药膏,清凉散、薄荷片之类,再有便是跌打损伤和金创,找来找去也寻不出什么。等到屉子都看完了,钟言摸上了箱盖,敲了敲,里头好像是中空的。果真旁边有个细绳,显然可以拉开,他揪着细绳往外拉扯,找出了一卷软皮。

  软皮里头显然包着东西,钟言将它摊开,元墨一看就认了出来:“这是郎中给少爷施针用的银针。”

  “他用过针?”钟言心道不好,要真是这样,恐怕秦翎要想双眼复明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是,用过几次,少爷觉着不错。”元墨说。

  钟言没说什么,毕竟秦翎就在后头躺着。他只是取出一根银针在还没吹熄的烛火上熏了熏,银针飞速地黑了。

  这回不用解释,元墨认得这个,这根本不是银针,是铁针!

  “把药箱子拿出去吧,扔院子里。”钟言将软皮里头的铁针扣了下来,泥螺又称作“吐铁”,说的就是它们会将吃进肚子里的泥沙吐出来,宛如铁屑。若是将铁屑喂给它们,也能吐得出来。这些针都是铁屑做成,恐怕平日里已经封了秦翎的穴道,为的是将他的魂收在尸首里,不能随意轮回。

  秦翎一直等着她过来,只听见她嘀嘀咕咕和元墨说着什么。这怪奇特的,元墨是自己的贴身书童,竟然和她关系密切。等到脚步声过来了,秦翎慢慢地坐了起来:“你,你觉着还好么?”

  “好着呢。”钟言在他的旁边坐下,手晃动几下,他的双目毫无反应,“你该吃饭了。”

  “你不看郎中?不看郎中怎么能好?”房中又有了她的声音,秦翎好似做梦,忽然又气了,“昨夜你……”

  他想问,又不敢问,怕她真说去找了别的男人。万一那个男人身体强健,岂不是比了下去?

  “你怎么都湿了?衣裳多得是,还不去换?”末了,秦翎决定不问,“头发都湿了,赶紧去吧,否则外人见着必定误以为我没给你置办。”

  “你就只说这些?”钟言倒是不懂了,要是别人不留一句话就消失一晚,自己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个水落石出。

  “那我还能问什么?”秦翎的语气倒显得可怜,“我又不能问你昨夜去了哪里。”

  “你瞧,你这不就是想问?”钟言戳破了他的谎言。

  “并没有想问,再说是我要你走的。你我有休书,走了无非是合离之说。”秦翎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衣角,“但既然你都回来了……先换衣裳去。”

  “我若不说,我怕秦公子夜夜琢磨,倒是琢磨出病来。”钟言见过的人太多了,他的心思太好猜,“我回家了一趟。”

  “回家?”秦翎一愣,这确实是没想过的事,出嫁第三日要回门,是大事。

  “这你就不该瞒着我了。”他又气起来,但已经不是方才的气了,“让你爹娘见着你一个人回去,他们心里不快,街坊邻居也要说你闲话。就算我不能跟着,你也该带着家仆,再有回门的礼……”

  “没事,反正我在家也不算什么,没人在意。”钟言胡编乱造,反正回门这事永远也落不到他头上,“只不过回来的路上贪看别人钓鱼,一不小心掉河里去了。”

  秦翎担忧地眉头拧死。“胡闹,一会儿乱跑一会儿下河,以后岂不是还要上树?”

  “闹就闹了,难道夫君还能打我?”钟言才不信他会动手,他的手就是拿笔的。这会儿元墨进来了,他起身说:“你先吃饭,先把粥喝了再吃别的,我去洗洗。”

  脚步声远了,秦翎却不再觉着孤单,有了她,院落和宅子都热闹起来,充满生气,心里也热闹起来了。元墨往前走走,看到少爷在床上瞎找,好像是找那颗消梨:“您找梨子?”

  “帮我放床头吧,万一她吃呢。”秦翎被元墨搀扶起来,叹气一声,“是我小肚鸡肠,错怪了她。你昨夜说她好像有人了,我居然疑心。”

  “啊?”元墨哪敢接话,只想跳脚大骂,去他二舅舅的肉纸人冒充自己来胡说,说别的也就罢了,偏偏是胡诌这些,诬赖清清白白的少奶奶。她哪里是外面有人,她是为了少爷在水棺里泡了一夜。

  “她说她回家去了。”秦翎只有懊恼,“新娘子第一次回门没人陪着,不知道要受家里多少委屈。”

  “这……等您身子好了,再陪着少奶奶回去一趟,风风光光的。我和小翠也跟着去。”元墨牙根痒痒,这该死的肉纸人,找到后必定要狠狠踩上几脚,“不过您先别想这些,吃点东西吧,少奶奶亲手做的呢。”

  “她淘气,看别人钓鱼,结果自己掉河里去了。”秦翎还自顾自地说着,“不知哪位好心人将她救了。”

  “少爷,吃饭。”元墨见他不听自己的,只好把粥碗端过来,“这是兔肝粥,说是那个……明目,喝了眼睛会好。”

  “眼睛必定不能好了。”秦翎将手伸了出去,自己端着粥碗喝了两口。见他有食欲,元墨趁热打铁,端了银耳绣球和珍珠丸子过去,状似无意地嘀咕:“这两道菜可费劲了,少爷要是不吃才叫浪费。”

  秦翎抿唇喝粥,等着他继续说。“她心思巧,做出来的东西也精巧。”

  “是,这银耳绣球是鸡肉茸做的,首先要先把吊好的鸡汤去油,烧开,然后把下水洗净的水发银耳放进去焯熟,不能焯老了,鲜嫩着捞出来晾干。再取三年的火腿肉和今年的新笋一起切成丝,每一根都要一样细,细得像针。然后鸡肉茸调味,放上您不爱吃的鸡蛋清,搅和匀了,再把银耳丝、火腿肉丝、新鲜笋丝一起放进去,挤成一颗一颗的小丸子。这样做出来的嫩丸不能下锅煮,只能上蒸锅,蒸半柱香,放进小小的青菜心里,裹着青菜下鸡汤锅。出锅之前淋上鸡油,装在盘子里青白分明。”

  “这么麻烦?”秦翎的食欲上来了,“那我尝尝。”

  “您先尝这个,一会儿再尝珍珠圆子。”元墨尽心尽力地劝食,“刚刚那个是鸡肉,这个是肥三瘦七的五花肉,也是先剁成茸,加了新鲜小虾子、白糖和葱姜末,滴了几滴绍兴酒入味。再找清凉井水里浸泡一个时辰的白糯米,粒粒晒干才能用。这猪肉馅儿也是要挤成丸子的,蒸笼里还要铺上嫩豆腐皮,滚一层雪白的糯米摆在豆腐皮上,一口气用旺火蒸熟,出锅时可香了。”

  两样丸子,一样比一样繁琐,秦翎原本只想饱腹,慢慢体会到了品味。兔肝粥咸鲜,肉丸都略微清淡,笋丝和豆腐皮都是自己平日里爱吃的,还有好久没吃过的白糯米。可能是因为用旺火蒸过,糯米已经熟透,不怎么嚼就可以咽,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少爷,您觉着好吃吗?”元墨笑眯眯故意问。

  “这样用心做出来的东西,没有不好的,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和小翠分一分,也尝尝她的好手艺。”秦翎知道自己吃不下这么多,她心善,必然会多做些,留给下人来吃。两种丸子各吃了五颗,兔肝粥也吃了大半碗,秦翎将碗放下:“对了,我让你置办的衣裳首饰都拿给她吧,她恐怕不好意思要。”

  “是。”元墨看管着那些东西,这回可有得挑了。

  钟言那边正在泡热水,整个人缩在浴桶里面,飘着花瓣,身体一丝丝回暖。水棺里头的水吸收了火下冰的气,冰得他一个半人半鬼都承受不住,棺材里气息不流通,差点将他闷死。但这一夜可算是没有白躺,钟言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会儿他享受着短暂的舒适,回忆秦宅里的点点滴滴,昨晚肉纸人一定进过睡房,碰过那张床,否则续命绳不会无端短了那么多。

  这是因为续命绳用福祉给秦翎挡了一回。

  浴桶下方就是木炭,温温地暖着水,钟言这一泡就泡了一个时辰,还舒服得睡了一觉。最后还是小翠隔着屏风将他叫醒,要不还能继续睡。

  “少奶奶该起来了,皮要泡坏了。”小翠等着给她穿衣。

  “哦……好,我这就出来。”钟言还不愿意离开热水,但还有其他要事要办,“你把衣裳放下吧,我自己穿。”

  “不用小的帮您?”小翠往里看了看,只看到少奶奶一头墨发,真好看啊,又长又顺,不像自己,总被元墨那小子笑话是黄毛丫头。

  “不用,我自己穿习惯了。”钟言可不敢让她帮,等她走了才慢慢出水。两只泡红的脚离开热水,没受过苦的柔软脚心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脚趾忍不住蜷缩。钟言走到穿衣用的铜镜面前打量,里面是男人的身体,只不过有些残缺。

  生下来就是这幅样子,倒是早习惯了。钟言去拿衣裳,一眼愣住,因着自己要求穿淡色,所以衣裙是淡雪青,是空谷幽兰的颜色,唯独最上头放着的那件肚兜是红的。

  鸳鸯肚兜,细带环腰,钟言穿上后到镜前一看,胸口一片平坦。

  等全部穿好他才叫小翠进来,让她帮着擦头发。脸上涂了润肤的珍珠霜,脖子和手臂抹了茶花油,耳垂和眼尾淡淡地扑了胭脂,最后钟言从小翠捧进来的木盒子里挑了一支腊梅花簪,花瓣是纯金薄片,花蕊是轻颤的金丝,插在发丝里格外动人。

  “您喜欢腊梅?”小翠还想给少奶奶戴耳环,才发现她没有耳洞。

  “腊梅好看,特别是下雪之后,色如蜜蜡。”钟言笑着回过身,给这小丫头的脸上也抹了一抹胭脂。小翠赶紧用手指扑开了,是头一回用:“要我说,您比柳家三小姐好看,那三小姐像个画中人,你是画中画中人。”

  “奇怪了,你家少爷明明是一张葫芦嘴,怎么你和元墨都嘴甜?”钟言将头发挽好,不禁想了想柳三小姐的模样,当年能和秦翎定亲,必定是美人,“行了,我自己弄吧,你去屋里煎茶,看着他睡觉。”

  “是。”小翠应了,钟言穿戴齐整回屋看了看,秦翎果真又在睡。他悄悄把元墨叫出来,两个人往后厨去。

  元墨攥紧拳头,怀着深仇大恨:“少奶奶您可要替我做主,找到肉纸人狠狠教训一番,他冒充我就罢了,还说您的不是。”

  “说我什么了?”钟言一笑而过,殃人想要秦翎早死,肯定想尽办法惹秦翎动怒。这也是自己为何不告诉他内情的缘故,本来就是忌火命,身体里全是毒阳,一着急马上毒火攻心,宛如枯枝沾了火星,一发不可收拾。

  “他说您在外头有人!”元墨说完自己都觉得难听,“呸呸呸,不堪入耳!好在少爷不肯信。”

  “好嘛,拿这话激他,等我找着殃人一定报这个仇。”钟言绕开人多的地方,带元墨到一处小院门口停下。元墨好奇张望:“这是后厨养鸡的地方,您要干嘛?”

  “我进不去,大公鸡会叨我的肉,你进去……”钟言一笑,“帮我掏几个新鲜的鸡蛋,还热着的那种。”

  鸡蛋?这不就是要掏窝?元墨没干过,但还是乖乖按照吩咐去了,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谁料他一进鸡棚就被母鸡盯上了,全飞过来,一瞬间鸡飞狗跳。等到他手里攥着两个热乎乎的生鸡蛋跑出来时全身上下都是鸡毛。

  “少奶奶,给。”元墨撇着嘴,“以后这事让张开来干,我的纸人身又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