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骨轮回 饿骨轮回 第47章
作者:晒豆酱
“没事,回去我给你补一张好的。”钟言接过鸡蛋,捏捏他的小圆脸。
元墨这才高兴,雏鸡似的绕着钟言转圈:“那这两个鸡蛋是不是要给少爷补身子?两个够吗?我再去抢几个!”
“两个够了,若是两个再不够,只能听天由命。”钟言捏着温热的蛋,希望还来得及。
他们快速回去,天又阴了下来,像要下雨。到了院门口钟言一眼瞧见了一个不想见的人,秦家的二少爷秦烁。
“二少爷好。”元墨赶紧点头。
“原来大嫂出去了啊。”秦烁并不理会元墨,仿佛专门为了等钟言,“我来看看大哥这里缺不缺东西。”
“不缺。”钟言的笑脸立马冷若寒冰,让人无法亲近。秦烁倒不吃惊,反而对元墨说:“你先下去,我和你主子有话说。”
“这……是。”元墨原本不想走,好歹得替少爷听听二少爷要说什么,可又不敢违背,只好跑得远远的去扫地,支棱着耳朵,但什么都听不出来。眼前只剩下这么一个人,钟言慢慢地往回走着,谁料秦烁跟屁虫一样地跟上来,手里还拿着东西。
“大嫂,这份是我和三弟准备的贺礼,今日一起给你。”秦烁递上一个锦盒,“里面是玉钗两支,耳环两幅,还有一把长命锁,是我和三弟一起挑的。”
“三弟?”钟言差点忘了秦翎还有个十分要好的三弟秦泠。
“是,只不过三弟还小,不好意思往这边来,就由我代劳了。”秦烁将钟言拦在了屋外,“大嫂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们兄弟吧?”
“你既然知道我是长嫂,就该知道分寸,穿的用的你大哥都买好了,我要你们兄弟买的岂不是多余?你三弟懂事,不好意思过来,你怎么不懂事?”钟言瞧他就不大顺眼,面相这东西真是天生,秦烁太过精明。再加上自己这性子古怪,入了眼的人就抡开了往死里好,入不了眼的人怎么都看不上。
说完钟言就要进屋,可又被秦烁拦下。
“大嫂,我大哥他撑不了几日了,这是我秦家上下都知道的,你跟着他,岂不守活寡了?”
钟言斜睨一眼,眼尾眉梢尽是风情。“你想说什么?”
“这……”秦烁没点明,“这不是明摆着的?嫂子若有意,往后还想留在秦家,我可以替大哥操心。”
“无意,我是你长嫂,身份自重,你大哥能对我做的事你做不了,别痴心妄想,再说……”钟言偏身从他身旁经过,“我又没守活寡。”
什么?秦烁震惊无比,倒不是玉钗没送出去,而是不敢相信大哥还能行人道!一时间他忘了身在何处,只顾得思索这话是真是假,必定是假的吧,大哥已经行将就木。
等到他再抬头,目光顺着细细的门缝溜进去,只看到长嫂蹲在药炉旁边,将两颗鸡蛋扔了进去。乌黑的长发没有梳妇人头,耳垂和眼尾微红,头上一支腊梅金钗,手腕上铜钱摇晃。绣着兰花的裙子有些短,藏不住下面的绣花鞋,还露一截儿雪白的脚踝。
秦烁像被吸了魂,瞬间不会动弹。
大哥还在床上睡着,嫂子在床边煮鸡蛋,不知过了多久,他看着钟言用勺子捞出了鸡蛋,在地上磕了两下,然后安安静静地蹲在地上剥了。鸡蛋白和脚踝那截儿呼应,很快就剥出两个滚圆的烫鸡蛋来,就在秦烁以为她准备吃蛋的时候,她竟然在床边脱了衣衫。
先是外衫,再是衣带,然后是两只绣花鞋,一蹬,光着脚上了他大哥的床,双足的跗面高而圆润。床帐是喜庆的红,晃得钟言的脸色发红,他放下帐子,一下隐了进去。
秦烁这才如梦初醒,吞咽了两口唾液。
忽然紧闭的床帐又掀开一条缝隙,一条光着的胳膊伸了出来,指尖挂着一件什么。那东西被攥在掌心里,只有柔软一团,掌心一松开,它舒展着掉在绣花鞋上,不是别的,竟然是一件红肚兜。
肚兜上是戏水鸳鸯。
这……秦烁浑身冒火,三两步地逃走了,心里受到极大的震撼,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等他走了,钟言才笑着撩开床帐将肚兜捡回来,就这点本事还想勾三搭四,离你大哥的稳重还差得远呢。现在他下面穿着裙,上身光着,总不能就这样和秦翎相见,干脆将肚兜重新穿上。只是这红肚兜是专门给女儿家所制,略小了些,红绳勒入皮肤,不敢大动,生怕动作大了就要崩开。
秦翎动了一下,像是要醒来。刚刚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门口说话,像是二弟。
“谁?”他问,手往旁边摸了摸。
“我。”钟言侧身躺下,将他抱住了,“别动,我给你滚滚脖子。”
“谁!”秦翎吓住了,可眼前的声音和珍珠霜的香味骗不了人,是她。由于他这是午睡,所以只穿了贴身的亵衣,隔着薄薄的布料他察觉到她没穿什么,竟像是……光着的。
“别动。”钟言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左手拿一颗滚烫的熟鸡蛋在他脖子上轻轻滚动。秦翎却不管这些,一个劲儿地躲,忘记眼睛看不见,还紧紧地闭上了。
“你这样不好。”秦翎羞得直抖,光天化日,竟然就这样抱上。
“都成亲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再说还有床帐呢。”钟言只想笑,“你要轰我,我就这样出去。”
“别!”秦翎急了,“你怎么能!”
“别气别气,气坏了还是得我哄。”钟言搂得更近了些,用自己体内散发的阴气去镇他体内的毒阳,“不过我有些冷,夫君能否搂着我的腰?”
秦翎的两只手缩在身前,呼吸急促起来:“这不合礼数。”
“那就冻着我吧。”钟言是想要一个更亲密的姿势,否则怕镇不住。谁料秦翎半天都没动静,滚到第一颗鸡蛋都凉了,他还没动。
钟言将变凉的鸡蛋捏碎,鸡蛋黄变得全黑,并且蛋黄的表面全是疙瘩。可惜了,这颗蛋全是废掉。
于是他又换了一颗,就在他以为秦翎已经羞晕过去的时候,一双手臂缓缓地抱住了他的腰,像一个缱绻的港湾。
“我并非……只是你以后不要这样了。”秦翎红透了脸,虽然不知道她拿鸡蛋滚来滚去是做什么,但没有一丝地怀疑。胳膊搭在她的腰上面,秦翎的手一直在颤抖,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日,书上教的礼义廉耻全用不上。珍珠霜很香,是自己让元墨给未过门的妻置办的,可真闻见了,他又怕自己买错了,她不喜欢。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不少,床帐外头咕嘟咕嘟地煎着茶,钟言将他的头按在锁骨上,外头的蝉鸣和鸟叫穿透大婚的喜帐,有种岁月悠长的静好
手里的鸡蛋不断滚着,将秦翎颈后瘦凸的那块烫红了。
“这是做什么?”秦翎又开始往后躲,他头一回庆幸幸亏自己看不见,因为他知道面前的是什么。鼻尖不留神在她的皮肤上一滑,像着了火。
“热敷,让你睡觉舒服些。”钟言温温地说,怕他疼了。
秦翎一时半会儿没动静,对房中人的理解更多了一层,肌肤之亲大概就是这样,他们赤裸相见,互相交付,彼此亲密。
“其实……”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了,“让你一个人回门不对,我若是还能起来,过几日再回一次也无妨。”
“好啊,等你好了的。”钟言的心莫名一软,饿鬼的坚硬忽然不顶用了,因为欺骗了一个将死的人。自己只能让他踏踏实实地走,去轮回,去投胎,阳寿的事只能袖手旁观。
“还有,那天是我小气了,我并非此意。”秦翎如释重负,“只因为梨树是我娘陪我种下,我才舍不得,不是不给你吃。”
“嗯?”钟言没听明白。
“那日,你问我要一个梨子,我当时没给,后来我给你摘了,你可以吃。”秦翎说。
竟然是这样,皮身人顶着自己的身份,和他聊这些。钟言心里明了,却不敢吭气,连吸气的动静都屏住了,因为秦翎的后颈皮肤上顶出一根铁针的针头来。
蛋能孵化生命,有生气,故而能吸出他体内的长针,这下他的眼睛有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烁:我大哥他不行!
秦翎:扶我起来……
钟言:你还是躺着吧。
第47章 【阳】肉纸人4
秦翎没听到她回应,只当她还生气。“你是怪我么?”
确实应当生气,一个消梨而已,不值几个钱。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偏偏她嫁的是秦家,家大业大,却让她吃不上。
“我不是不舍得,只是……从没有给过别人。”秦翎见她还不做声,心里七上八下,如同心口悬起一块巨石,左摇右晃落不下来,“我并没有哄骗你,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元墨和小翠。”
“原本一共种下八棵梨树,可我不会照料,娘亲去世那年就枯死了一棵,只剩下七棵了。”
“那年我六岁,小妹刚刚两岁,走路还不稳。”
“柳妈妈说,我娘亲是因为生小妹那年伤了身子,所以怎么都养不好。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给我留了个念想。我把梨树当成她,有时就过去说说话。”
这些话,秦翎从未对人倾吐过,娘亲的病逝如同阴云,将他儿时的愉快全部盖住,只留下一片淡淡的灰。但他是长子,长子的身份不容他悲痛太久,他要以身作则当个兄长,带好弟妹,若不是病得起不来了,秦家的家业也会由他撑起,不会是二弟掌权。
这会儿他一吐为快,她是房里人,不会笑话自己。
只是钟言一直没有回应他,睡着了一般。唯独那颗鸡蛋一直在后颈上滚动,证实了她并没有睡意,只是不愿开口。
她是不是烦了?秦翎忍不住多想。
钟言当真不敢言语,取针这事并不容易,他怕那根铁针断在秦翎的皮肉里。毕竟这不是整根的针身,而是泥螺吐出的铁屑凝固而成,稍稍用力一些,力道不对,或角度不好,半途而废就再难取出。郎中下针的地方是后颈和后背相连的那处,刚好是骨头缝里,这地方又叫“托生门”,便是魂魄居住所在,他们要封秦翎的魂,一定在这里动手脚。
刚刚托生门的位置上只是顶出了一个黑色的针头,现在已经出来一些了,凶险异常。
“你要做什么?”秦翎察觉到颈后发痒,还有些轻微的刺痛。
钟言自然不会回答,眼下正是要紧时刻。探出的针尖刚刚扎入柔软的鸡蛋白,被吸了进去,这会儿人一动就要断。发觉秦翎的手要向后面探去,他赶忙将人紧紧一搂,这下亲密无间,两个身体当中连一张纸都塞不进来。
“我有点儿冷,快抱着我。”钟言说,眼睛牢牢地盯着铁针。
铁针被徐徐引出,连带针边的皮肤也被微微揪起。
秦翎动都不能动,自然也无法伸手去挠颈后,但他本能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你在做什么?”
“是不是像有个蚊虫?”钟言随意扯了个理由,“方才一只蚊子落到上面,我没来得及打,可能给你叮了个包……夫君再搂紧些,都成亲了,你扭扭捏捏做什么?”
“你若是冷了……”秦翎扭捏着,“可以盖上我的床被。”
钟言被他气懵了,这人怎么和他二弟差那么多。那边是不守伦理纲常,肖想大嫂,这边成亲了还不敢碰:“不要床被,要你抱着我。”
轮到秦翎不吭声,这种话在他听来过于直白,不亚于白日宣淫。颈后忽地又疼了一些,还是方才那样的刺痛,他的手腕刚好搭在钟言的侧腰之上,底下的肌肤确实不暖。
“只这一次,往后你好好穿衣裳。”秦翎垂着眼睛,闷声嘟哝,“往后不许了,你是秦家的大少奶奶,凡事要有自己的限度,这种事不该做。”
钟言噗嗤一下就笑了,装作柔弱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另外一只手轻轻地转着鸡蛋。可能是他太过小心,秦翎后来真不觉着刺痛,只觉着痒痒。他骗秦翎后头是长了个蚊子包,一整根铁针差不多都要引出来了,就差最后那么一点点。最后钟言呼吸一滞,亲眼看着另外一端针尖离开秦翎的皮肤,恨不得啵地一声,冒出了一滴血珠来。
“嘶……”这回秦翎有感觉了,但又因为自己是夫君,于是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我脖子后面热热的,是鸡蛋滚的么?”
“那自然是,在我家乡烫鸡蛋的用处可大,别说是风寒,就连吃错了东西身上长疹子都能治。在肚脐眼上滚一滚,身上就会舒服许多。”钟言松了一口气,先把那颗鸡蛋扔到床下。秦翎的脸因为羞耻而涨红,抿着唇:“你再不穿上也会着风寒,咳咳,别像我似的。”
钟言松弛地抵着他的额头,空出来的左手随意地拨弄他的耳朵:“那夫君就再抱紧些啊。”
“这不合礼数。”秦翎声如蚊讷,却收拢手臂,手指忽然碰到她的腕口,又问:“这是什么?”
“算卦的铜钱。”钟言没打算瞒着他这个。
“哦。”秦翎没听过拿铜钱算卦,迟疑着问,“你不会写字,怎么懂这些?”
“谁说我不会写字了,我给你的那方子上写得好好的。再说,写字和算卦又不相干,既然你问了,我就给你算一卦。”钟言动了动腕口,古旧的铜钱就像活了过来,脱离红线到了他掌心里,再一翻,六枚呈现出了卦象。
以钱币的正反面看阴阳,钟言忍不住说:“阳、阴、阳、阴、阳、阴……火水未济,中平卦,卦形是离上坎下。”
“这卦好么?”秦翎并不信这些,但还是想要知道有何寓意。
“这卦……”钟言只说两个字,不说了。
“你不说我也猜到,一定不好。”秦翎反过来劝,“没事。”
“不是,这卦的意思是‘未完’,指渡河还未完成,但正因为河还没渡过去,才有预示吉凶未定之意,将来都说不准。”钟言从未算出过这种卦象,“这卦奇怪,若说求财则诸事不顺,若说算家宅则门户不合,若说求身体,则血脉不顺。气运不通,诸事不能如愿,家运不振,枉费心机。”
秦翎听着听着就明白了,这卦真准,自己当真是没有吉相。
“怪就怪在,这卦求什么都不好,唯独婚配上是好的。”钟言自己都笑了,“若得佳人,则已经渡过了困苦,只需谨慎便能得美满结果。”
“这又是瞎说。”秦翎死寂的心忽然燃起了一股温热,“世上万事若都能用卦算出,人还有什么难事呢?”
“错,世上万事,其实早早就定下了,若得高人,皆能用卦象算出。”钟言深信不疑,“只不过求卦不能太勤,必须要用心才能得,再有,说的太多便是泄露天机,算卦之高人要糟天谴,有些害子女,有些害了双亲,有些害了自己。”
“那你还算!”秦翎一下急了,早知会如此厉害,刚才就不该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