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总被穿 主上总被穿 第32章

作者:梦若云 标签: 宫廷江湖 正剧 穿越重生

  但若一个人已经疯癫发狂,谁又猜得出一个疯子的心?

  姜慈被幽魂附体,前面的每一任圣教的教主,也都或多或少有些疯癫之症,若有人说姜慈其实已经是个疯子,大部分人都会相信。

  姜€€慢慢蜷曲起来,他躺在宽敞而温暖的床榻上,心却直直地往下沉。

  他一直躺在床铺上。

  没有食水,没有光亮,也不能伸展手脚。

  有时候,姜€€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死了;有时候,又恍惚地模糊了时间的概念,只觉得呆了很久。

  姜€€的身体与心灵,一点点虚弱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姜€€突然听得到另一个人的声音,那是一个冰冷而低沉的声音,起初只是偶尔的呓语,而后便是一些破碎的字句,最后,声音在他耳畔清晰地低语:

  “只要你将明灿与燕渡抛弃,就如同你为了活下去,抛弃了曾经帮助过你的朋友,成为暗卫,活了下来一样,抛弃他们,你就能轻而易举地脱身了。”

  姜€€的眼皮颤抖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痛苦?你不是人,你没有心,你的血是冷的€€€€你只是一块石头,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打倒你。告诉姜慈,你爱他至深,只要他愿意,你可以亲手了结明灿与燕渡的性命,姜慈必定会宽赦你,放过你。”

  姜€€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你以为明灿真的是你的朋友?你以为燕渡真的是你的哥哥?不要犯蠢。只有人才有朋友、兄长,你不是人,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姜€€的牙齿轻轻碰撞在一起,半晌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是他在打冷战。

  “你已竭尽全力地活下去,但人与人,生来就是不同的。有的人天生富贵,幸福快乐,万事无忧;有的人刑克六亲,别说父母兄弟,就连自己也要吃尽这人世间的苦楚。你本就是要吃苦的,这是你的命。”

  姜€€紧闭的眼皮下,眼球飞快地转动,他的手指一点点用力,无意识地抓皱了床铺上华美的丝绸。

  “不要害怕,就像先前那样,忘掉自己是一个人。你的人生被其他人扰乱了,这是错误的,你既然已决定做姜慈的附庸,就不能记得自己是个人,把你的记忆连同情感,一起忘掉吧。”

  姜€€突然想要逃跑,但他绷紧了手脚,只听见铁环相扣发出的清脆声音,他逃不掉。

  “你莫非真的已经忘了,每一个暗卫,都是自己亲手‘斩俗缘’的么?别人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从来没有人替你去‘斩俗缘’,一切都是你亲手做的。这样的你,怎能称之为人?”

  ……姜€€小幅度地痉挛,意识坍塌混乱。

  他的身体突然缩小,从肌肉健壮的高大青年,变成了手脚纤细的羸弱男孩。

  身下铺着的柔软而舒服的床榻,也逐渐坚硬、冰冷起来,慢慢延伸,化作一块长满青苔、阴冷湿粘、又洒满暗色血迹的石头。

  纤细的手指上遍布伤痕,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皮肉,不是磕碰的淤青肿胀,就是刀剑武器砍戳留下的伤口,血肉翻卷而出,周围的皮肉已泡得发白,剧痛之后,是长久的麻木。

  这份木然,正如过度激烈的情感之后,虚脱般的空茫。

  意识逐渐模糊,双眼也已看不清任何东西,躺在石块上的林二郎,在拼死的挣扎、恸哭、绝望哀嚎、恳求悲泣之后,心仿佛是一块被攥干了水的烂布,已挤不出一滴情绪。

  他流着血,身体已逐渐冰冷。

  这一刻,林二郎突然无比羡慕自己身下的这块石头,它既不会痛苦,也不会悲伤,它宁静而平和地矗立,无论风吹雨打,自岿然不动。

  如果……他也是一块石头……就好了……

  林二郎迷迷糊糊中,天生强大的感官自然而然展开,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声音。

  那是一个少年的声音,进入变声器的嗓音过分沙哑,却带着切齿的笑,如澎湃的烈火,永不熄灭,若不能发泄而出,便只会将自己焚烧殆尽。

  “这世上,我姜慈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谁敢挡在我的面前,就都去死!哥哥,九泉之下,一定要记得清清楚楚,究竟是谁,取走了你的命!父亲、母亲,你们一定要等着我长大,我会像你们对待我的其他兄弟姊妹一样,对待你们!”

  一个名字,静悄悄地落在了林二郎的心中。

  他恍惚之间,已记不清那个比他大一些的少年在说些什么,却格外清晰地记得,那少年……叫“姜慈”。

  €€€€慈心为善,真是个好名字啊。

  林二郎彻底昏死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暗卫十七已忘记了许多东西,记忆中的人面目模糊,连同他此刻的心一般,是一片死灰般毫无波澜的平静。

  幼小的男孩忽而长大,手脚的肌肉轮廓清晰而精美,垂着眼,正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姜€€心中仿佛有一块污渍被擦净,他已想起了一切,也记起了那个在他耳边低语的声音属于谁。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此刻,那声音已不再出现,周遭只余一片如水般的静谧。

  姜€€慢慢睁开眼,他已听见了床铺边,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心跳呼吸之声。

第49章

  人与人之间, 彼此的心跳与呼吸,是不一样的。

  也许在旁人看来分辨不出什么,但在姜€€这样天生感官敏锐的人耳中, 只要记住一个人的心跳与呼吸,而这个人不因受伤改变频率,他就能分辨得出此人是谁。

  姜€€已认出来, 坐在床榻边的,正是不知道消失了多久的姜慈。

  他缄默地坐在黑暗之中, 似乎在等待。

  “教主?”姜€€唤了一声。

  姜慈没有回应,只是从鼻端冷哼一声。

  姜€€以腰部力量翻身,匍匐在床榻上, 慢吞吞地缓缓靠近姜慈,等贴上他温热的身体, 就试着把脸颊搭在姜慈的大腿面上。

  片刻沉寂,姜€€感到一只手盖在了他脑后,缓慢地抚摸着。

  “教主,属下有错,请教主责罚……”

  姜€€垂着眼,嗓子缺乏水分而沙哑, 话语之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这段时间被关押在黑暗的房间之中,没有食水地煎熬日子,从未给他的精神与肉|体带来任何伤痕。

  姜慈沉默良久:“不,你没有错。是我错了。”

  黑暗中, 姜慈的表情无人能看见, 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语气并非是颓靡或自责, 而是一种决绝。

  “€€€€我错在不该把你一个人放出去,让你脱离我的视线。我该一辈子把你拴在身边,除了我,谁也不准靠近你。”

  这样的回答也是姜€€揣测和预料的几个回应之一,他略顿了顿,道:“既然如此,请教主赏赐我‘梦醉丹’。”

  梦醉丹,林神医所研发的丹药,失败的劣质品吃了会令人昏睡不醒数日,吃得越多睡得越久,曾经被圣教中人用来挑衅明灿。

  成功研制的梦醉丹,实际上的效果只有一种€€€€“陷入梦中”。

  服下梦醉丹,人便会彻底迷失在睡梦之中,哪怕苏醒,也会变成一个白痴,只有基本的生理需求,连话语都说不出来。

  姜€€的意思很明确,既然教主想要永久拴住自己,那就给他服下梦醉丹,让他变成白痴,从此之后,自然长长久久地能与教主在一起。

  姜慈明白了他的意思,呼吸略微急促起来,抚摸脑后的手按在了姜€€的脖颈上,一点点用力,几乎要拧断他的脊椎,喘息着咬牙道:“我真该杀了你。若没有你,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如此牵动我的心,叫我变得不像自己?”

  姜€€安静地忍耐颈后痛苦,慢慢闭上眼。

  人生本就如此痛苦,只是品尝都觉得苦涩不堪,若能痛痛快快地死,或无知无觉地活,也许是一种幸运。

  但姜慈终究没有真的拧断姜€€的脖子。

  手掌从后颈移开,姜慈长长地叹息,话语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软弱语调:“你为何不懂?责罚你、辱骂你,你无动于衷;奖赏你、爱慕你,你也恍若未觉。有时我喜欢你的平静,有时又恨它。”

  姜€€的喉咙干涸,每次说话都带着刀割般的微痛,但他的话语依然说得很流畅,很快速:“是属下的错。”

  姜慈沉默良久。

  姜€€突然感到身上几个穴道被点,丹田之中沉睡如磐石的内息顿时活泼起来,他意识到,姜慈为自己解开了封锁的穴道。

  €€€€在这不公平的博弈中,姜慈终于低头认输。

  姜慈不愿给姜€€喂下梦醉丹,也不愿意真的把他变成没有尊严的动物,因此,他只有认输。

  是不是一个人的情感只要有了弱点,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姜慈没有再问,为什么姜€€不能爱他;姜€€也没有问姜慈,青玉佩和瓷娃娃的事情。

  两人默契地掠过了某些令人不快的阻碍,将肉刺般的矛盾轻轻揭过。

  也许未来,隐患会化作刀刃,刺入彼此的身心,伤害折磨着他们,但至少此时此刻,两人已无声地达成和解。

  姜€€稍微用力,喀嚓挣断了手肘与膝弯的锁扣,却没有处理脖颈上的,反倒扯下一段窗幔,揉搓着穿入颈间环扣之中,快速系成一个结,将简易“绳索”的另一头,塞进了姜慈的手心。

  姜慈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绳索”。

  姜€€握住姜慈的肩膀用力地翻过去,让姜慈趴在了他一直躺着的、犹带温热体温的床榻上。

  而后,姜€€伏在了姜慈的后背上,手掌顺着腰侧抚摸,撕裂了指尖触及的所有光滑的绸缎与柔软的棉布,锋锐的牙齿不留情面地重重咬住姜慈的后颈,进入了他。

  黑暗中,姜慈发出了似是痛苦,似是愉悦的呻|吟,却本能地死死攥紧“绳索”,直到指节发痛,也不肯稍微放松。

  ……

  昏天黑地,不分时间。

  姜€€再次醒来时,已感到有光透过眼皮,屋子里终于点了灯。

  因长时间没有接触光,姜€€感到光芒刺目,哪怕闭着眼,也有生理性的眼泪顺着眼皮渗出来,在脸颊上流淌。

  一只温热的手替他轻轻揩去眼泪。

  姜慈的身体一直紧贴着姜€€,点了灯后也没有离开,两人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

  在他们之间,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已悄然变化了。

  姜€€闭着眼,暂时不能视物,但不妨碍他说话,非常直接地开始汇报自己的任务:“教主,此番探查,已确定燕渡所在的‘欢喜门’与朝廷有关,‘百禄门’正是朝廷在江湖上的化身。”

  说罢,他将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除了与燕渡一起睡觉、洗澡不谈,其余都说了出来。

  姜慈神色懒洋洋地听着,等姜€€说完,才用指腹按压他略微皲裂、有些破皮的干燥唇瓣,笑着问:“我知晓了。你渴不渴、饿不饿?”

  舌尖蹭过唇瓣,也蹭过了姜慈的指尖,姜€€神色如常地点头:“是。……你要喂我喝水吗?”

  姜慈一怔,而后哑然失笑:“好啊,原先是你一直侍候我,也叫你享受享受我的侍候才好。”

  他起身去端桌子上的水杯,姜€€跟着他爬起来,无声无息贴在他身后,两人走到桌边,姜慈端着杯子喂到姜€€嘴边,姜€€张嘴喝光了茶水,又舔舐着干燥的嘴唇,平静地看向姜慈。

  “……不够。”

  姜慈眼神一闪,唇角笑意加深:“那便多喝一些。”

  又喂了好几杯,姜€€的喉咙才勉强不算干涸,他在下一杯递过来时抬起手,接过了茶杯,送到姜慈脸颊旁€€€€姜慈也喊了很久,嗓子也干了。

  两人互相解渴,又一起坐在了桌子后。

  姜慈开始查看手中的文书,折磨姜€€的这段日子,他自己也并不好过,完全没有心思批阅文书,因此堆积的文书已经在桌子上垒成了小山。

  姜慈一边做事,姜€€就在一边犯困打瞌睡,他没有再恭恭敬敬地站在姜慈的身后,而是默默靠在姜慈宽厚的肩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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