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第35章
作者:戮诗
乘岚便道:“既然如此,进屋细说吧。”复又看向项盗茵。
项盗茵十分主动道:“刚好我也有事,先走了。”此言非虚,魔修一日不能被找到,他便一日不得清闲。
然则思及此处,他暗自叹气,对乘岚又说:“这事我会再与师尊请求的。”竟是丝毫没有遵循方赭衣命令,把乘岚安排着和自己一同搜查魔修的意思。
乘岚却摇了摇头,笑道:“师兄不必为我犯上。”
项盗茵又叹一声,二人对视一眼,俱是心知肚明,这才无奈离去。
眼见项盗茵的身影消失在院中,乘岚正要引两人进屋,红冲却道:“那亭子不错。”
乘岚顺着他手指看去,原来是莲池中的一个观景凉亭,因莲池本就不大,其中的亭子更是十分狭小,乍一眼看去,叫人还以为是个频状小塔。
正是因为亭子太小,莲池中又花朵寥寥,不算是什么好风光,乘岚才不曾如此提议。如今见红冲感兴趣,他莫名回想起槐树林里的那茅屋,同样是小得他感觉自己都快转不开身子,心道:莫非红冲偏爱这些十分具有包裹感的空间?
他于是从善如流:“那就去亭子谈。”
三人飞身跃过莲池,落在亭中。
这亭子远看就知尺寸甚小,近看更是十分逼仄,三个人在亭子里莫说是无处可坐,连站着都显得有些局促拥挤。
红冲犹自不觉,满意道:“果真不错,荷香芬芳。”
“你喜欢荷花?”乘岚随口道:“你可以搬过来住。”
红冲笑了一声:“你怎么不说将这花折下赠给我?”
比起移动人,显然是移动花更方便,乘岚偏选择邀请人动,被他这么一问,平白显出几分“居心不良”。
乘岚一怔,也不知是为了撇清自己,还是当真并无此意,连忙解释:“是项兄说这花罕见,百年来都没见过一回,我恐怕不好擅自安排。”他生怕红冲吃味,又道:“你若想要,我就去找项兄要。”
红冲不置可否:“再说吧。”似乎不欲再谈此事,话锋一转,问:“你可有什么木灵根的朋友?”
乘岚敏锐地察觉到他兴致不高,却又不知为何,心绪兜兜转转,居然期盼起红冲像从前那样,用文含徵来故意与他说笑的时候了。
他拿不准红冲的心意,便只能回答道:“有一些,无晨谷的方兄几人便是。”
红冲摇了摇头:“无晨谷不可,还有么?”
他只说无晨谷不可,却不知无晨谷是为何不可,乘岚不明所以,只好直接问他:“除了木灵根,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红冲思索片刻,答:“不要丹修,最好是散修,或者所属宗派不能名气不大,为人行事低调,最好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罢。”微微一顿,又道:“大抵就如我这般。”
乘岚暗笑:你可不低调,也不算什么好相与的性子。
但补充的要求比单单“木灵根”抽象许多,乘岚不禁问:“你想做什么?”
红冲指向师小祺,道:“为他找一份安心。”
“什么?”
“什么!”
此言既出,乘岚与师小祺不约而同地问出声,只不过乘岚仅仅是心有疑惑,师小祺则是急赤白脸地脱口而出:“你想把我扔给别人?”
红冲十分莫名,反问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留在身边?”
他这么一说,师小祺才想起,红冲确实曾言要找个朋友问问哪里能帮到他,是那时他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当成了自己去处落定,一颗心方才安稳不久,如今美梦破碎,又摔成了一地眼泪。
“怎么说哭就哭?”红冲啧啧称奇。
乘岚这下算是知道,为什么此人长着一双如此醒目的桃核眼了。
他总不好看着红冲带来的人在自己眼前哭天抹泪,只得对师小祺缓和道:“你别急,他就是……”话语一顿,且不说他不能擅自为红冲做主,更何况,扪心自问,红冲的行事作风实在太过随心所欲,这番性格不宜为人师表。
沉吟片刻,他只好续道:“他就是如此铁石心肠。”
师小祺还期望着乘岚能劝上两句,这回是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哭起来很安静,看着是十分惨烈,但没什么声响,一边泪如泉涌,一边暗自调息,倒是十分省心。
红冲看不见,便当做没这回事,对乘岚道:“他是三灵根,我建议他转修木灵根,可我不懂,总得给他找点木灵根修出了门道之人瞧瞧。”
乘岚一怔,却不大赞同€€€€红冲乐于助人,他没甚好说的,可转修其它灵根对修士而言可不算小事,贸然给出建议,若是听者懦弱,最后少不得要将责任全推到建议者的身上。
他生怕红冲惹上怨恨,就不肯对师小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正色问:“他到底是谁?”
红冲答:“昨日天擂台下北坎位,手持双剑的无名少侠。”
倒也巧,昨日师小祺与文含徵、红冲先后切磋时,乘岚尚未赶到校场;待得乘岚到场,没两句话的功夫,师小祺就跟着红冲溜走了。唯有邀战红冲的两句话功夫,二人同时在场。
只可惜,一个是横空出世风光无限,一个却输赢皆没能引人瞩目,自然只有后者注意前者,前者却不曾留神后者。
幸而乘岚记忆过人,略一回想,仍然明白了眼前人身份。
他不知霜心派内务,自然不晓得红冲是顾忌着师小祺心有芥蒂,只觉得实在费解€€€€又不是没有名字,为何要把话说得如此拐弯抹角?
然而,他还是顺着红冲的说法,微微一笑:“哦,原来是双剑少侠啊,在下乘岚。”他一顿,忽地反应过来:“你居然是三灵根?”
师小祺闻言,顿时脸色更白了几分。
却听乘岚赞叹道:“三灵根还能在如此年纪结丹,你很厉害啊。”
第42章 杀露官藏命(六)
本以为又是一道晴天霹雳,却不想是一阵和煦春风。
师小祺难得听一句不带任何对比、惋惜的纯粹夸赞,一时怔在原地。
红冲说:“是,我也这么说,只可惜他偏偏想学我的神通。”说着,他拎起师小祺一侧的手,轻点掌心,指着不曾有亮起经脉的中指道:“可他又没有火灵根,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能教他的木灵根之人。”
乘岚见他动作,眼神一亮,好奇道:“这是什么术法?有意思。”
红冲随口道:“我自创的。”
“怎么做?”乘岚立刻伸出自己的手,只等着红冲也来点上一下他掌心。
“不难。”红冲却没动作,直接讲道:“凝神,将经脉中的真气分类剥离,逼入手指,大概就像你给我盘头发那样。”
他很大方,肯将术法直接教授,却也很小气,抓住机会就要笑话一下乘岚。
乘岚一颗心扑在术法上,顾不上与他争口舌。他按照红冲所言,却并无感觉到任何剥离真气的阻力和困难,真气自经脉中穿过,与平日里使用术法无异。
只不过,他的经脉被真气点亮时,就与红冲和师小祺的情况都大有不同了。
二人皆属于三灵根,无论体内三种真气属性如何、份量多少,无不是拧成一团到手掌,直至手指才分开。
而乘岚的真气,自手臂处亮起便是凝实而轻盈的一股,顺着经脉直至食指指尖,又又有一丝与体外缠绕在无名指根部。
“很准确。”乘岚道:“我是风灵根,由金灵根与木灵根所变异,而我五行偏金。”
变异天灵根是比五行天灵根更罕见的资质,师小祺这些年来,也只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一者为乘岚,另一人就是师仰祯。
他见乘岚的动作那般轻松自如,全然不似红冲为自己剥离真气时那般痛苦难忍,又看着乘岚那几乎要溢出指尖经脉的真气,顿时黯然神伤。
乘岚细细感知着体内真气与经脉,自言自语道:“可惜这术法基于剥离体内真气,需得体内有足够真气,且善于操控,否则便能用于为开蒙的孩子测试根骨,比五行灵石阵要简易许多。”
“是可以。”红冲仿佛全然不曾察觉到师小祺的情绪,指了指他,大剌剌道:“他就不会操控,我也能给他测,体内并无真气也可,把真气从人心脉里走一圈便是了。”
“心脉里走一圈?”乘岚失笑地摇头:“那可有些危险了。”
“很危险吗?”红冲笑了一声,抬起师小祺的手就要往自己心口贴,口中道:“心脉而已,又不是识海……”
他话音未落,师小祺眼前一花,二人间就多了一层阻隔€€€€真气再快,却不如乘岚眼疾手快,已将两人彻底分开。
乘岚甚至将半个身子插入两人之间,他一只手捏紧了红冲手腕,另一手用真气隔空擒住了师小祺整只胳膊,对红冲沉声道:“不可胡来。”
二人间的距离缩进了太多,以至于脸颊似乎能感到对方的鼻息,惹得脸颊也染上了隐约的温度。
乘岚看到,白绫几不可察地动了一动。
他忽然忆起,红冲曾自言离得近时,能够勉强视物,于是心便不可抑制地飘到了那层白绫后€€€€他在眨眼吗?是为了看我吗?
他很想知道,却又舍不得知道。
乘岚若无其事地退开半步,可仍然不曾松开钳制住两人的力,他左右各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罕见地拿出了自己在云观庭也不常摆的大师兄架子,声色俱厉:“真气入心脉不是儿戏,你们嬉笑打闹也该有个度!”
这幅做派俨然与一众仙门长老无异,果然唬住了师小祺,他手臂还被乘岚的真气定着,连眼泪都止了。只是方才哭得太多,乍然受惊,他飞快地在乘岚的注视中打了一个嗝。
乘岚:……
师小祺也在心里委屈:分明是红冲一言不合就把他的手往心脉拉,他又不是红冲的对手,他好无辜!
然而这套却对红冲没用,只见他微微一笑,屈指挠了挠乘岚的虎口。
乘岚于是松开他的手,眼睛却还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仿佛要生生把他的白绫灼出来两个洞。
红冲只好说:“好吧,好吧,以后我的心脉只对你开放就是了。”
“我也不行!”乘岚只觉得他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沉痛道:“你要自爱。”
“我不自爱?”这话不知怎么的,竟然点着了红冲的话头,他哼了一声,道:“是,我若自爱就不会四处认兄长了!”
他一说这话,乘岚的气焰顿时被扑灭了八分,连忙改口:“说正事,为这位双剑少侠寻一位木灵根的前辈,可是如此?”
红冲也消停下来,道:“正是。”
乘岚却说:“这事难办。”他看向师小祺,目光平静,陈述道:“你有撇不开的背景,很少有人愿意拂霜心派的面子。”
师小祺面色灰白,心知乘岚并非推诿,而是现实如此,也正因如此,他才如此想抓住红冲这根救命稻草。
天底下散修如过江之鲫,数都数不清,可修出名堂来的散修屈指可数,红冲算是其中一个。不仅如此,红冲敢砸霜心派场子赢师仰祯、敢众目睽睽之下不给乘岚面子,这便更是难得。
师小祺梦寐以求的,大抵就是有朝一日能成为这样的人。
他一时无言落泪,乘岚甚为不解。
红冲逼音成线传入乘岚耳中,替师小祺解释道:“他们霜心派很多纠葛,总之,在霜心派没人教过他。”
闻言,乘岚若有所思道:“三灵根,无人指点,却能结丹,你已走出一条自己的道,何必寻求复刻他人之路?”
师小祺从没想过自己能得到这般评价,怔在原地,半晌,才迟疑道:“我有一条自己的路吗?”
“如何不是?”乘岚笑问。
反问一向令人倍感压力,偏偏在此时十分鼓舞人心。
师小祺抹了一把满脸泪痕,指腹擦过唇边时,他才意外地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微微笑着的。
可察觉到这一点时,他竟然又觉得想哭了。
仿佛乘岚的一句话烙进他心里,又一路烧到了脸上,以至于他眼眶炙热,像火苗在眼皮里生了根,烫得再也兜不住了。他又是一番倾盆大雨,想浇熄眼里的火€€€€会有人笑着哭吗?大抵会吧。
乘岚劝好了他,本以为一派皆大欢喜,红冲却煞风景道:“但他要转修木道,总得有个懂行的人指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