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第44章
作者:戮诗
朱小草:……他还只是一颗小草。
揠苗助长,不过如是。
幸好红冲没来得及考校他的修炼感悟,几道破空声传来,二人循声看去,是侍剑山庄的人落在天擂台上。
江合心向四方拱手见礼,随即将一刀一剑拿出,为了能展示给所有观擂的修士看清,原本的字决与锦缎悉数除去,江合心抬手轻动,便将这一刀一剑摆在了天擂台最中间的位置。
“此刀此剑皆具灵性,恐怕非凡命常人可以使用。因此,凡挑战胜利者,皆可借用这套刀剑其一,若与之不合,便可放弃,我侍剑山庄自有其它法宝相赠。”江合心朗声道。
这算是侍剑山庄多年来的规矩,攻擂成功的修士可以立即借用当期擂台的彩头,并用其守擂。只不过,于寻常修士而言,新的法宝哪怕再好,终究不如原先的本命法宝使起来得心应手,多数人即便攻下擂来,也只会在十拿九稳的比试里试试手,并不会真拿彩头来守擂。
只不过,这回台下站着的,偏偏就有一个铁了心要用彩头守擂到底的人。
欢呼声中,江合心的目光掠过台下,果然瞥到了人群中跃跃欲试的乘岚,她心下长叹一声,暗道拗不过这个死心眼。
江合心与几人退到台下,只留下侍剑山庄的第一场守擂的弟子上前道:“多谢各方道友抬爱,还请指教。”
这三场乘岚原本便不打算上场,如今顾及着方才说过要文含徵、朱小草二人上台切磋试试,二人看起来都不大想与他过招,他于是将自己的登台场次又稍推后了些许。
但他没忘记自己还带了一堆同门师弟妹来,回头问道:“谁想打?”
一团脑袋整齐地摇了摇,像是天上多了一轮来回奔跑的太阳,几株向日葵整齐划一地追着摇。
乘岚心里纳闷,问他们:“那你们今日来做什么的?”
“自然是来瞻仰大师兄与小文师弟的英姿!”几人七嘴八舌,不知从谁嘴里遛出来一声低调的:“给小文师弟压阵助威!”
“压阵助威?”乘岚失笑:“他要上台,你又不上台,压什么阵?助什么威?”
那人被点到,摇摇头,有理有据道:“自然并非擂台输赢,而是我们云观庭的手足之情!”他看向文含徵,十分怜爱道:“小文师弟都与我们说了,大师兄你被人缠上,无法脱身,不得不与一个散修以兄弟相称。我们今日来,就是要让那泼皮知道,大师兄你有的是弟妹,别想就这样赖上我们云观庭!”
“正是!”
摇头顿时全变成了点头,文含徵也附和一声:“没错!”
乘岚:……
他与红冲眼下的关系似乎确实有些不便言说,乘岚只能澄清道:“首先,是我要认他做弟弟,不是他缠着我。而且,”他瞪了一眼这几人,声音沉了一线:“不许说‘泼皮’。”
几人哪敢反驳,一并应了。
文含徵却还不服输,道:“师兄,让我与他会一会,我们擂台上见分晓!”
且不说几日前文含徵才败给朱小草,而红冲能赢过师仰祯,这高下已然见了分晓。便是当真平心而论,乘岚对文含徵的本事了如指掌,不用二人动手,他也知道文含徵绝对不是红冲的对手。
不过,文含徵于修炼一事向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并无几分力争上游的志气,被乘岚为此训了不知多少次也不见改。如今竟然罕见地露出几分斗志昂扬,乘岚顿时觉得,这误会倒也并非全然是坏事。
乘岚于是应道:“那自然是好。”为免拂了这珍贵的志气,他又补充一句鼓励:“师兄相信你。”
这话犹如天降甘霖,登时叫文含徵亢奋不已,回道:“我定将他打得溃不成军、抱头鼠窜!”
乘岚心道:我只希望你屡战屡败之后还肯再战。
几人谈笑之间,擂台上已然开战。
刀光剑影纷飞,不出半个时辰的功夫,三场比试已然结束,侍剑山庄二胜一负,只在最后一场输给一位以长棍做武器的散修。
长棍散修成了擂主,乘岚摸了摸下巴,正想鼓励文含徵登台一试,就有人先行一步€€€€也算是他的熟人。
朱小草缓缓上台,道:“翡翠林隐宗,朱小草,请指教。”
他换了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又顶着这么一张乱七八糟的脸,一时间还真叫人认不出来,这是几日前霜心派那位凝魄真人的弟弟。
也就是文含徵凭借着早前见过妆容半成品的记忆,能够依稀辨认,他低声问乘岚:“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当作不知便是。”乘岚道。
朱小草摆出架势,手中拿着的却并不是之前纤细而又闪亮的那对长剑,而是一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树枝,真像是上山路上随手折了一段。
长棍散修皱眉道:“你就拿这个跟我打?”他面色不虞,显然觉得自己是被小看了。
朱小草一笑,道:“并非轻视道友,实在是师门有令,实在抱歉。”他乱七八糟的脸上做出微笑,也是个叫人看不出何意的奇怪表情。
没人相信这话,只当是说辞罢了€€€€唯有朱小草心中无奈:他是真的身不由己!
他那对双剑到底不似凡品,有心之人必能看出,红冲命他随手折一段树枝上来,他又岂敢不从。
长棍散修也不多做寒暄,道了一声“小心了!”便冲上前来。
登台之前,红冲在这段树枝上使了些手段,虽没什么神通术法蕴含其中,却到底让它坚韧几分,至少不会还如折下时那般脆软易碎。
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计划之中,对手使得也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刀剑、抑或是能够一力降十会的大锤之类,长棍也十分讲技巧招式,倒叫朱小草仓促上阵,也能勉强招架。
二人缠斗成一团,朱小草惯于小心谨慎,即便对方露出了什么破绽,没把握一击必中的,他就不敢贸然反攻。
约摸得有几百个回合下来,那截树枝到底算不得正经武器,终于在某个兵器相碰的瞬间碎裂,长棍散修趁势追击,就这样将朱小草逼出了界。
长棍散修淡淡道:“承让。”这一通比试下来,他也察觉出对方并不是那般狂妄的草包,反而招式扎实,是有真功夫的。而朱小草风格这般不肯冒险,也不像是个狂妄之徒,倒叫他信了几分“师门有令”的说法。
朱小草神色稍显萎靡,脸上的涂鸦反而成了防止人看出他心情的保护色,他低声道:“道友技艺高超,令我自愧弗如。”说完,也不再拖拉,灰溜溜地离开了擂台。
身后再有如何交战,朱小草都已顾及不上,他垂头丧气地回那棵树上,张口便要道歉:“师兄,我……”
“打得不错。”红冲却说。
朱小草抬起头,两道水痕在脸颊上洗出两道歪歪扭扭的白线,这才能叫人看出是哭了,他默默道:“师兄无需代为说项,我知道,师兄只是护短罢了。”
这几日红冲也算是见惯了他一感动就掉眼泪,连忙道:“快自己擦擦,别把你的易容哭花了,被人发现。”
朱小草便取出手帕,一边十分小心地蘸泪,一边带着哭腔道:“我输了,是我有辱师门,辜负师兄了。”
“咱们隐宗没山门,这有什么辜负的?”红冲笑道:“你打得不错,比我想象的好多了。”他怕朱小草当自己在安慰人,只好说:“你知道,我从不说好听话安慰人,说你打的不错,就是真的不错。”
他细细讲来:“你从前使的是双剑,不擅于单手持剑,且我不许你用本命剑,只有一截树枝还能与人打得有来有回,这结果已比我想象得好许多。”
话锋一转,又道:“但你还是输了,你们交手数百回合,有无数次逆转局势、乃至一击必胜的机会,你并非全然无所察觉,却还是放弃了许多,以至于拖到最后堪堪落败,这是你的问题。”
朱小草低头认错:“师兄教训的是。”
“你很小心,这是好事,可有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太怕输,还是不怕输。”红冲神色淡淡:“怕输,所以你不敢冒险;可有时候,不冒险就只能输。比如方才,你那截树枝根本无法支撑长久,你必须要抓住机会。”
“不怕输”三个字仿佛击到了朱小草的什么软肋,他试图解释:“我想再找找机会……”
“恰恰相反,我认为你是已经习惯输了。”红冲却道:“你怕的不是输,而是输得太难看€€€€可以输,但一定要输得虽败犹荣,输也要让人看到你的价值,不是么?”
朱小草很想反驳……可他心里,却仿佛应了一声“是”。
红冲自觉方才训得似乎太过,担心他心里难受,安慰他:“你不用再跟我这样,我已经看到你的价值了。”微微一顿,又继续道:“你想要变强,要么得不怕输,要么,就得更怕输。”
不怕输,所以永远有尝试和冒险的勇气;太怕输,才能破釜沉舟,不留后路。
朱小草若有若思道:“多谢师兄教训。”
红冲却把三根手指又伸到他面前:“第三条……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的护短。”
话音一落,他身形一动,闪身跃上擂台:“舍弟不才,让我这个师兄来与道友试试如何?
第48章 踏雪曾相过(二)
长棍散修道:“试试就试试!”说着,摆出应战的架势。
红冲也从袖间取出一段树枝,他手中这段比朱小草用过的那段要更纤细柔软许多。他抬手轻轻抹过树枝,将其上的几片树叶拂落,却不曾以真气淬炼,就做出个剑指对方的架势来,口中道:“请指教。”
朱小草的态度不像是狂妄之徒,可他这副态度就实在嚣张得太过直白,长棍散修才稍稍提起的警惕之心,顿时又松懈成了一滩散沙。
下个瞬间,长棍散修就已欺身而上。
他也从与朱小草的对决中吸取了经验,上来就打算重现上一场比试的场景€€€€击碎树枝,进而逼人出界。
不过,这方法能克制朱小草一二,在红冲手里,却绝不可能讨得到一点好。
红冲亦执树枝作剑,他丝毫不闪躲,直面迎上劈来的一棍。在与棍相接的瞬间,那树枝剑就被这蕴含着真气的一棍击得粉碎。
长棍散修当即心下叫好!寻常人骤然损失了唯一的武器,必然要躲闪几分,他正欲趁热打铁,忽地胸口一窒,眼前的景象已变成了高速旋转的空中景象,间或夹杂着攒动的人头……他就这样跌出界外。
待得他爬起来时,红冲已收了架势,向他抱拳道:“承让。”
长棍散修冷哼一声,面色不虞,飞快地抱拳回了个礼,便自觉地走下擂台,寻了个地方继续观擂。
远处树上观战的朱小草自言自语:“好大的胆子……”
树枝哪堪与长棍匹敌,是以朱小草比试时以退为进,伺机反攻,生怕一不小心连个使巧劲招式的工具都没有,赤手空拳反而更不是对手。而同样是树枝,换了持握的人,红冲正因知道树枝无法与长棍相抗,因而绝不瞻前顾后,反而把它当成了掩饰自己真实意图的障眼法。
朱小草知道,想来他与长棍散修比试时,红冲就已看出了无数个原本能够取胜的机会,因此专门登台,不只是为了“护短”,也是为他示范一遭。
他想通此事就觉得心里脸上皆是热得发烫,既觉感动,也生出几分无地自容的羞愧来。
而擂台下,文含徵迫不及待地举起长剑,喊道:“我来!”便飞身上台。
他动作快得远超平时水准,连乘岚都没来得及拉住他叮嘱两句,人就已在台上了。
隔着说不上遥远的距离,乘岚望着擂台另一方的红冲,虽然他的眼睛原本也不曾从红冲身上移开过,可是……
内心暗自唾弃自己的同时,他还是忍不住逼音成线送去一句:“多练练他,但是……别太重手。”
校场人声鼎沸,没有任何人曾看见台下的乘岚嘴唇翕动,这句话被风精准地送到红冲耳中,顺着风真气的轨迹,他的感知才从人群中定位了乘岚的方向。
红冲不动声色,亦送回去一句:“兄长这是人在台下,还想把手伸到擂台之上?”迎着文含徵的目光,他微微一笑,道:“树枝坏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让我来借用一把……”他端详擂台中间摆着的一刀一剑片刻,顾忌着不曾使过软剑,最终选择了那把苗刀。
作为彩头的刀剑被人选用,观战者也能大饱眼福,台下顿时欢声雷动。
乘岚苦笑一声,逼音成线对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含徵天生体弱,我确实……”他确实有几分担心,却并非忧于红冲下手太重,这几日擂台上的表现可见红冲自有分寸,他是怕文含徵一时上头就会奋不顾身。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红冲回他一声:“晓得了。”他不知乘岚谋算,心中暗自琢磨起来。
他一向秉承着擂台之上按规则办事,既然擂主敢说出任人挑战的话来,他就默认上台者皆是输得起放得下之人。因此,素日里他打擂时能一击必胜的比试中,既不会为出风头而故意挑逗玩弄对手,也绝不会顾忌对方颜面而假作势均力敌,如今头一回要徇私情替人瞒天过海,竟然生出几分莫名的紧张雀跃。
文含徵可不知道他故意放慢动作,是在和乘岚说小话,看他不紧不慢地去拿刀,已是急不可耐,催促道:“好了没?磨磨蹭蹭的!”
“道友莫急。”红冲仍是不紧不慢。
这番动作果然又激得文含徵心头火起,待得二人俱摆好架势,文含徵连眨眼的功夫都不想给他,口中飞快地拌出一句:“当心!”就裹挟着真气进攻。
文含徵看似被愤怒冲得头脑昏沉,实则也并非鲁莽之徒,他知道红冲的境界大抵远高于自己,因而不带丝毫试探之意,上来就几近全力以赴,锋锐的金真气注入长剑,剑势凌厉而又迅疾。
红冲抬刀格挡,到底收敛了几分气势,加之他刀法平平,看起来倒也算是能与文含徵斗到一块去。
缠斗之际,台下便逐渐有人认出红冲,议论纷纷:
“这不是那日在霜心派的擂台上击败了师姑娘的散修?”
“文道友竟然能与他不分上下,实在厉害!”
“不愧是乘岚道友的师弟,那日他与师姑娘的弟弟比试时,果然有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