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棍,不是军师 是神棍,不是军师 第70章

作者:凤九幽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爽文 玄学 穿越重生

  做为参与事件的当事人王昂关芨,自也一起进堂,围观百姓们想看热闹的,也没被赶走,祝卿安就更不可能走了。

  他脸色有点白,唇色也浅淡了许多,五月开始热的天气,他竟然还披了件外衫,小老虎都抱不住,任它趴在地上,给他暖腿。

  萧无咎相当不赞同,眼神示意手下,将他请去休息。

  祝卿安却不肯走,双手扒着椅子边,瞪萧无咎:我不走,我还行,我要看!

  萧无咎:……

  没办法,他只能着人配上软垫热茶,软垫让祝卿安坐着靠着,热茶让他捧着喝着,尽量舒服点。

  堂上主审是公孙文康,老爷子目光如炬,话术炉火纯青,根本没拉扯几下,三个人就招了。

  没办法,抓都抓现行了,证据链也理出来了,而且他们仨往堂前一跪,彼此一看,直接都暴露了,还装什么呢?

  “我们也是没办法……”

  三人断断续续讲说当年的事,原来是因为他们三人任务出了纰漏,不小心引发小危机,他们又不敢说,就酿成了大祸,大祸已然铸成,自己不想死,就只能甩锅给别人,正好前方斥侯有信……

  他们就藏了起来,编了封别的,想堵住这个口子。

  结果直接弄的定城临危,至于战后被夷狄逼着出卖消息,也是身不由己……

  他们说当时不是故意的,石定太出色了,他们只是想活,只犯了那么一次错而已,这些年也一直战战兢兢做事,有意弥补,为和夷狄通的消息担惊受怕,他们那时也不想害石定的,以为他那么厉害,一定能扛过去……

  “所以你们就因为他出色,他厉害,他好,坑了他?”

  关芨眼泪落下:“他就是为了你们这些不当人的东西……不惜污了自己名声,慷慨赴死?”

  堂前一片沉默。

  关芨擦了泪,深呼吸:“我同他认识,是在战场上,那年,我十四,差点也死在了那里,他救了我,周遭没有旁人,也没别的条件,他无法把我放在别处,托付给谁,只能亲自带着我横穿战场……”

  “他带着我,走过火海,历过险局,哪怕重伤濒死,他都没放开我,让我替他引走追兵。”

  “他分明可以过得好的,只要答应同我走,天大地大,四外无人,我有手有脚,他也有本事,只要改名换姓,没有人知道我们去了哪里,在哪里生活,怎样过日子,他被你们那么冤枉,他可以避开这一切的……但他没有。”

  “他知道我对他生了怎样的情愫,但他处处回避,并不回应,我逼到他近前,他实在避不开,才对我说€€€€身已许国,难再许卿。”

  “他不应我,是因为他知道必死,也已决定去赴死,他说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那时中州危在旦夕,他的朋友命悬一线,我求他,怎么求他都不跟我走,甚至毁了自己,只身前去夷狄,刀尖上游走,打探真正的消息……”

  “因为自己名声已毁,为免打探到的消息定城不信,他还专门用了已死手下的名字传回……定城保住了,中州胜了,可没人知道他做过什么,为了你们,为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他竟愿意去死,都不愿意娶我!”

  “芨娘……”

  王昂扶住她:“别这么想,不是这样的……石定不是为这三个赴死,他是为了中州,为了定城百姓,为了我娘,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些普通人……他希望我们好。”

  关芨甩开王昂的手:“他死了,但我还活着!这九年来,我哪里都去,哪里都敢闯,独独不来中州,是因我恨,我恨你们中州所有人,我恨为何你们都活着,偏偏他死了!”

  “但他不恨,他生前从未有一句怨言,死时也心甘情愿,好像我的恨是个笑话。”

  关芨声音低下去:“久了,我便也想来看看,这个他死也要守护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有什么让他那么放不下,什么兄弟,比他的命还重要,他到底为了什么而活,为了什么而战,什么值得他那么牺牲,我又为什么那般无足轻重……”

  王昂舍不得她如此难过,小声道:“你方才,看到我了,是不是?”

  关芨抬眼,眸底燃着火。

  “侯爷和百姓,他们是怎么保护我的,你也看到了,是不是?”王昂声音温煦,一如往昔,“其实他们保护的不是我本身,是世间公道,是正义,是希望,守护善者,扶助弱者,任何行事如我一样的人,都会被保护,也应该被保护。”

  “我不否认,人的力量有限,总有触及不到之处,会有失误,救不了想救的人,可我们会尽力,尽量让老有所依,幼有所养,让人们能互相扶持,众志成城,走得更远,过得更好。今日是我幸运,希望未来,有更多的人能如我今日一般幸运。”

  “真正做过的事不会被掩埋,被曲解的名声定会昭雪,青史留下的是骂名还是赞声,总会有人书写,自有未来见证,你看,现在有人记得他了,是不是?所有定城百姓,从今日起,都会记住石定这个名字,永不会忘。”

  “……我不想说他的牺牲没有白费,任何人都不应该被绑架去牺牲,我只想说,他救下的人,不会辜负他。”

  “对啊姑娘!你莫难过!怎么能为不当人的狗,气石将军的在天之灵?”

  “该当为石将军立碑着传,定城永不忘将军!”

  “原来当年真相就是如此……我爹还曾骂过石将军,不知将军坟茔何处,我这就去磕头道歉!”

  关芨看着门外百姓们的脸,有些恍惚。

  石定求的……是这个么?

  她微微阖眸,再睁开时,已经满是清明,也不再落泪。

  她朝萧无咎行了个礼:“侯爷见谅,是我无状。石定他……其实没什么遗物,是我编的,我想既然来了定城,不如顺便做点什么,看看有没有人上钩,若能帮他报个仇就更好了,毕竟他救过我那么多次。”

  “谢将军,我想我该跟你说一声抱歉。”

  关芨转向谢盘宽,取下腰间荷包:“这个荷包,我知道是你送给他的,他对身边的东西都很珍惜,那些日子总是逃亡,到最后竟然只剩下这一样,侯爷送的,翟将军吴将军送的,竟全都丢了。夜半静寂时,他同我说过很多往事,我虽不认识诸位,却知诸位都是怎样的人,那夜被扣押时我同你谈判,若他在,一定不会赞同我的态度。”

  “他对我未曾许下任何承诺,更未送过任何礼物,这是他身后唯一遗物,我一直私藏,不想还你……现在,物归原主吧。”

  谢盘宽:“你可以留下。”

  原本也是随手送出去的,那时他们小战四散,他和石定提前到达约定地点杏花谷,石定浑身脏兮兮,连荷包都被人扒了,正好他有多的,随意就扔了一个过去。石定那狗东西最为闷骚,信中曾提过这姑娘,还专门扔了别人送的破烂,把自己这个昂贵的,能快速变现的鲛纱荷包留给人姑娘,必是极得心意,留个念想也好。

  关芨却摇了摇头:“我不想留了。”

  她看着荷包,微微一笑,眼泪落了下来:“我准备忘记他了。”

  若不是想做个了结,她不会来定城。

  这几年她总会有这个想法,忘了他,朝前看,认真过自己的日子,又总会愧疚,怎么可以忘了他呢?他那么好,不是喜欢他么?你该要记一辈子,念一辈子,为他守一辈子的。

  一想到他顶着骂名,死在悄无声息的荒野,就很难过很难过,若自己也忘了,世间便再也没人记得他,又有点替他不甘心,所以才走这一趟,想大闹一场。

  她知道自己有点自私,加重别人的负担,减轻自己的,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可不这样做,她过不去。

  她又不是什么大善人,这些年同人争利,勾心斗角,刀尖上游走,被人害过,也害过人,装什么无辜清纯小白花?

  可竟然……没闹起来。

  “你们定城的人真奇怪……”

  关芨闭上眼,敛住眸底翻涌:“人人都有那么多心眼,为达目的脸都可以不要,赖也可以耍,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总是能很执着,很凝聚,哪怕跟自己的利益相悖,力气也能往一个方向使……让人既讨厌,又羡慕。”

  她想她大概明白了,为什么石定愿意死在那里,也不答应同她走。

  “石定从未要求过什么,救我,没想过让我报答,赴死,也没想过让别人记得,他只是想那么做而已。”

  “他甚至会对我感到愧疚,因为不能响应我的期待,不能给我想要的东西,死前他没任何话,只是看着定城的方向,很久很久……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就是我的命。”

  祝卿安掠过关芨颊边的泪,缓缓垂眸。

  作为命师,他总是会听到这样的话,这就是我的命,这是我的命吗?有人心神冷寂,叹息认了,有人悲愤含怨,执拗的想得到一个答案,他很少回答。

  因为在他耳朵里,这不是在问是不是我的命,这是在问€€€€我是不是逃不过。我是不是注定要在这些困苦里纠缠,怎么都挣扎不出,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陷在这种困境。

  其实我们不是敌不过命运,是敌不过自己。

  你有怎样的念,就会走上怎样的路。

  胆大勇敢的人生命绽放时,就是会轰轰烈烈,如火如荼,胆小畏缩的人就是患得患失,时时徘徊犹豫,不知怎样选择,怎样选择过后都会后悔。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的课题,一定会有难处,一定会有坎坷,这是上天在提醒你成长,你冲破了,解决了,化茧成蝶,便会自由舒展,不是你不再会遇到麻烦,不再有难事,而是心念变了,你会知道怎样和这些未来相处。

  紫薇斗数十二宫,每一颗星星落进去,皆会引动命主不同的性格偏好,前路遇事,可每一颗星星都有向好积极的方向,也有向下消极的隐恶,不是说我们必须得成长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是我们可以在自己的性格基础上成长,看清楚我是谁,我现在遇到的问题本质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发生,我该怎么解决……

  未来仍然会有波折,会有情绪冲动,和人吵架,会懊悔因为某个失误,错失了某个机会或某个人,会因为一首歌一本故事共情落泪……但你永远不会再迷茫,再难安,你会笃定脚下的路,不后悔做的任何一个决定。

  祝卿安看到关芨的眼睛,她眼底怀念尚在,那份’执‘却已经消失,她的确如她所言,真的走出来了。

  人生过往经历不会失去,记忆中的人温暖了她的底色,她会幸福的。

  “关芨多谢诸位€€€€查过往事,慰亡者魂,还生者安。”

  关芨放下荷包,拂袖敛裙,郑重拜礼,随后离开厅堂。

  王昂跟了出来。

  彼时月上柳梢,长街灯暖。

  二人无声相伴,并肩前行,地上的影子拉的长长。

  走过河边垂柳,关芨突然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为何而来?”

  她以流民姿态,低调入定城,改了梳妆习惯,隐了平日作派,这里的官民都未察觉,跟踪在她后面的苍蝇也找不到方向消失,可这个男人,每每都能在非常微妙的时候出现,准确的找到她,替她做行险的事……

  王昂偏了脸,不敢看她:“也不是都清楚……”

  只是对喜欢的人,总是很敏锐的,他又不是傻子。

  又走了很久,河边远了,垂柳没了,连风都住了。

  关芨停下来,转身看王昂:“怎么还跟着我?”

  “你说,”王昂迎上她的目光,眸底映着微闪星芒,“你决定忘记他了,那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关芨看着他,这双眼睛好漂亮,澄澈干净,满满映着她的身影,那么期盼,那么渴求,那么羞涩,又那么卑微,仿佛她说一个不字,他整个人就会碎掉。

  她知道,他是真的君子,有所为,不所不为,的确会为了肩上责任全力以赴,所行所为不负天上日月,不负父母教导,不负自己良心。

  但今日,他冲到山林,是为了她。

  “不考虑。”

  三个字一出,王昂果然碎了,眼里的光全没了。

  “眼下不行,以后不一定,”关芨笑了,眼底隐隐湿润,声音柔如春雨,能催发任何不放弃生命的种子,“你要不再努力试试?”

  王昂瞬间回光返照,眼睛里闪着星星,话都不会说了,只重重点头:“我,我,头悬梁,锥刺股,我最会努力了!”

  关芨笑的收不住,转身往前:“谁要你头悬梁锥刺股了。”

  王昂耳根通红,小跑追上去:“那芨娘喜欢什么?我必……”

  关芨:“自己想。”

  月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随光影变幻亲密依偎,某些缘分,冥冥中早已注定。

  “可真是让人感动……”

  长街巷口,田予目光阴郁的看着这一切,浅声一叹:“风火家人……我倒是忘了掐这一卦。”

  可是,我亲爱的弟弟,你也没办法全数算尽吧?

  世间万事万物,每一息都在变化,命师习得本领心念,的确能体察凶吉,但不可能事事体察到,不然早就吐血而亡了。

  不过再寻找机会而已。

  田予微微阖眸,一手负在背后,一手伸出,迎着清风明月,满天星繁,集中心神掐算……

  片刻后,他睁开眼,微微一笑。

  回到住处,他寻来笔墨纸砚,写了封信,让人明日晚一点,送去给萧无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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