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世世安 愿君世世安 第20章

作者:李李耳 标签: 穿越重生 HE 穿越重生

  但真正让他累的是什么?

  是受万人唾骂,不被理解?是千辛万苦走到最后,却又要重头再来?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与所有人越走越远,与最信任的人走向离心。

  纪宁终于愿意承认,他其实也曾懦弱地感到后悔过。

  只是,回头望,来路已远。往前看,去路仍长。

  天启二十三年,纪家戍边有功,萧帝为表感念,下旨册封纪宁为太子太傅。

  深冬时节,纪府肃杀一片。

  纪宁别院内,十四岁的萧元君顶着一口水缸,穿着单衣站在雪地里蹲马步。

  檐下,纪宁手持教鞭,面不改色。而旁侧的海福则捏着衣角,心疼得直抹眼泪。

  “大人。”海福嘴唇哆嗦,“小殿下蹲了半个时辰了,也该蹲够了,快叫他回屋暖暖罢。”

  纪宁横眉,“他自己说要蹲一个时辰,才半个时辰就受不住,未免过于柔弱。”

  话毕,他朝院中喊道:“萧€€!”

  “学生在!”萧元君冻得瑟瑟发抖,眼睫都凝出了雪花。

  纪宁问:“你若撑不住,可以认输。”

  萧元君神态桀骜,“我能撑住!我不认输!”

  海福一听,急得差点喊祖宗,“殿下€€€€殿下€€€€咱们不赌了不行吗?你要是冻出个好歹,奴怎么向陛下交代?”

  大抵是嫌他烦,萧元君皱眉,“海公公你分我的心!我要输了,罚你半年月俸!”

  一听半年俸禄,海福当即捂住嘴,一个字眼都不说。

  又半个时辰后,纪宁看一眼沙漏,走到萧元君跟前。

  “时辰到。”

  萧元君手脚冻得发僵,他颤巍巍取下水缸放到地上,顶着一副红鼻头红脸蛋,一扫刚才的苦闷,昂起头得意道:“老师,我赢了。”

  纪宁淡道:“我知道。”

  “按照约定,我赢了老师就要教我长刀。”

  纪宁挑眉,“没错。”

  他问:“不过你得回答我,为何非要学长刀?”

  萧元君擤擤鼻子,下巴一昂,回答得坦荡:“因为老师的武器是长刀,而且用长刀更飒气。”

  纪宁垂眸打量了少年几眼,未笑含笑道:“长刀确实飒气,但……你手长不足,更适合用剑。”

  萧元君:“……”

第23章 前世(二)

  少年的失落肉眼可见,原以为他会就此放弃,谁料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地举起双臂道:“那我再长几年呢?我才十四,还未长开,老师不妨先教我,说不定练着练着就合适了。”

  纪宁并不强求,自己既然给出了承诺,便不会失信。他叫醉颜取来两把长刀,分出一把给萧元君后,带着人站在空地中央。

  玄铁做的刀,刀身三尺八,把长一尺二,竖立起来能与萧元君比肩。

  纪宁单手握鞘贴于腰间,“看好了,今日先练这些。”

  话毕,他将长刀抛向空中,随即腾空而起,只听“锃锃”两声,雪地里闪过两道冷光,鞘中白刃乍现。

  他持刀落地,撤步挥刀,刀风以圆弧之势四下席卷,一时竹林躁动,雪花飞溅。

  萧元君看得目瞪口呆,连连鼓掌称赞。

  约莫半柱香后,纪宁刀风渐息,他勾足挑起地面刀鞘,待刀鞘凌空之际横刀直入,白刃归位,于手中转了一圈后稳稳落到他的肩上。

  他扛着刀,素来冷静的双眸只有这时才流露出一丝意犹未尽。他扭头,“看清楚了?”

  萧元君点头,又摇头,“学生看清楚了,但没学会。”

  纪宁将刀抛给醉颜,说着便往檐下走,“学是你的事,该教的我都教了。”

  “但是……”眼看纪宁没有要回头的意思,萧元君悻然收声,抱着长刀无所适从。

  长廊下,醉颜跟在纪宁身后,“主子,你是不是不喜欢太子殿下?”

  纪宁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醉颜答:“感觉你对殿下有些过于严苛。”

  纪宁不以为然,“这点严苛都受不了,如何担得起一国之主的责任?”

  醉颜摸了摸鼻头,自觉息声。

  此后数日,纪宁每每授课都只教一遍,其余的都让萧元君自己琢磨。

  又一年开春,除去每日的武学,纪宁开始教授兵法诗书。萧元君虽学得十分刻苦,却迟迟不见长进,为此纪宁没少费心。

  眨眼到了清明,因要出府扫墓,纪宁给萧元君放了一日假。

  那是纪父纪母辞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蹲在墓碑前,纪宁难掩低落。他一遍遍抚摸着双亲的碑铭,没有说一句话。

  这一待就是一上午,等他动身回程时,却在墓园门口看见了萧元君。

  他问萧元君:“怎么到这里来了?”

  萧元君躬身作揖,“父皇让我来为纪奎将军和淮夫人上香。”

  既是圣意,纪宁自不能回绝,他谢过圣恩,为萧元君让出一条路。

  上完香,萧元君执意要搭乘纪宁的马车一起回程,纪宁亦随他去了。

  只不过马车到了纪府门口,他却不回宫,反倒跟着一起下了车。

  纪宁问他,“今日不授课,为何不回宫?”

  萧元君支吾道:“昨日的课业,我,我还有诸多不明白,父皇特许我今日留在相府,继续请教老师。”

  听这话的意思。

  “你今夜还要留宿?”

  萧元君许是也觉出不妥,赧颜道:“父皇是准许了。不过,老师若觉得不便,学生学完就走。”

  纪宁确实觉得不妥,可圣上都开口了,哪里还有赶人的余地。他道:“那就留下吧。”

  萧元君眉眼露喜,“学生谢过老师。”

  萧元君说的课业不通,当真是一点都“不通”,纪宁只得将昨日讲过的内容从头再讲一遍。

  如此一来,他倒一刻都不得闲,就连先前的那点忧郁都被抛之脑后。

  入夜,讲完最后一课,萧元君一面有条不紊地收拾课本,一面同纪宁闲聊。

  门口,端着药的醉颜走进来打断二人。

  “主子,该吃药了。”

  纪宁移步,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扭头对上萧元君的目光。

  “老师身体不舒服?”

  纪宁敷衍道:“没有。”

  说完,便朝里屋走去。

  萧元君叫住醉颜,“老师怎么了?”

  醉颜不敢多说,只道:“回殿下,最近冬春交替,气温骤变,奴担心主子染病,遂开了几服预防的药,殿下不必忧心。”

  萧元君半信半疑,跟着进了里屋。

  甫一进门,他便看见纪宁背对着自己更衣,对方发现他在,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竟直接褪去外衣唤阿醉。

  “阿醉,取一贴药膏来。”

  醉颜应声,取来膏药送过去。

  纪宁脱去最后一件内衫,赤条条袒露上身。他揉着左肩,叫醉颜替自己贴上膏药。

  二人旁若无人的姿态,惊得萧元君脸似冬枣般,一层一层红透了天。

  他几番挪开自己的视线,又几次忍不住挪回去。

  他看向纪宁,发现对方远比自己想象中要结实和精细,薄背宽肩,肌肉匀称,皮肤虽白却不过分白皙,全身每一处都暗藏着一股澎湃的力量。

  被关注着的人冷不丁转身,四目相对,萧元君顿感尴尬。

  见他面色窘迫,纪宁以为他是被自己吓着了,于是道:“见谅,在外行军打仗粗鲁惯了,你若没别的事,回房歇着罢。”

  萧元君不吭声,眼睛盯着纪宁腹部的那条伤疤。伤疤横亘半个腹部,缝合的针脚歪歪扭扭,极为随意。

  “老师这伤是在平城战役中留下的吗?”

  纪宁捞起臂弯的衣裳重新穿好,“你怎么知道?”

  萧元君走近,“老师每次作战传回来的军报,父皇都会交于我看。我记得每一场战役,也记得平城一战,老师身陷埋伏受重伤。”

  只是他竟不知,所谓的“重伤”如此触目惊心。

  他尚且留存稚气的面庞被愁云笼罩,眉头打结一般紧皱成一团。

  纪宁欲出言安慰,可憋了半晌只憋出一句,“正常。”

  安慰不成,反而惹红了萧元君的眼,“纪家满门忠烈,老师更是启国的大功臣。父皇不止一次同我说过,让我以老师为尊,敬重您、爱戴您,可我……”

  话未完,他的双眼已盈盈发亮。

  纪宁素来不擅长应对这种煽情的场面,他强装无谓道:“殿下应爱黎民,不应爱戴我。时候不早,殿下该回房了。”

  言罢,他示意醉颜送人回房。

  醉颜瞧着小殿下泫然欲泣的模样,于心不忍,然而对上自家主子僵硬的表情,再不忍也只能将人带出去。

  此后,不知是否受了激励,萧元君的课业竟有了起色。从前讲三遍的东西,如今只需讲一遍他便明白,甚至还能举一反三,为此,纪宁省了不少心。

  萧元君入府求学满一年,纪宁上奏天子,称太子已学有所成,可以免去每日入府习作,改为宫内授学。

  谁知奏折刚送上去,隔天萧元君便打回原样,又变成了一问三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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