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世世安 愿君世世安 第36章
作者:李李耳
与此同时,心底一直悬着的某个答案终于得以落定。
他和兰努尔现在除了酒楼,别无其它交际,兰努尔甚至还未入住相府,何来的“素来交好”?
他静看着萧元君,明知道对方也是重生,明明现在就可以挑破一切,但他居然害怕了。
他害怕知道真相,因为他实在无法理解萧元君为什么会重生。
他不是帝王吗?
不应该万寿无疆吗?
远处有人在放爆竹,声音响彻整条街道。
纪宁回过神,掩下眸中忧思。他看向萧元君手中食盒,岔开话题,“陛下手里拿的什么?”
萧元君追随他的目光看去,无声泄了口气,“带了些饺子想同你一起过节,现在应当已经凉了。”
如此,倒让纪宁有些愧疚,“陛下心意,臣辜负了。”
什么陛下?什么辜负?
萧元君道:“今日不成,明日我再来。还有,今日你我只是好友,别再以君臣相称。”
明日还来?
纪宁兀自怔然,忽地有些好奇眼前这幅十八的皮囊下是多少岁的灵魂?
街上行人陆续多了起来,萧元君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提醒道:“去前面转转罢。”
纪宁无言,点了点头,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莫名的沉寂在两人之间弥漫开,让本就生疏的气氛走向凝滞。
萧元君时不时用余光留意着身旁人,今日除夕,这人穿的还是平日的那身灰锦袍子,连件新衣都没换。
他视线向上落到人的脸上,纪宁垂着眼睫,卷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半瞳孔,削弱了往日的冷厉,显得人有些郁郁寡欢。
细细看,便能发现他已瘦得十分明显,厚重的衣襟都遮不住锁骨突起的痕迹。
难以遏制的心疼袭向萧元君,他甫一皱眉,纪宁便转过了视线。
“怎么了?”
萧元君仓皇转开脸,“无事。”
纪宁担忧地看向他的伤处,“伤势可有好转?”
萧元君应道:“小伤,好得差不多了。我受伤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料。”
他何曾照料过。
纪宁不以为然,“我并没有做什么。”
“……”
话题戛然止息。
萧元君黯黯垂眸,他与纪宁似乎从来没有什么话聊。
前世两人动辄就是针锋对麦芒,不会好好说。如今有再多话,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许是看出他的局促,纪宁眸光一转,道:“想好怎样安顿那人了吗?”
萧元君反应片刻,猜出那人指的是林嚯,他答:“还是按照事先商议的结果,待节后,封他为御前卫。”
纪宁不置一词,他目光拉长,投向远处的夜空。夜空之上,由远及近,一朵接一朵的烟花绽放。
“嘭€€€€”“嘭€€€€”“嘭€€€€”
一瞬间,街道两侧挤满了人。
孩童们或提灯笼,或手握吃食,有的骑在大人肩上,有的三五成群,昂着头看烟火。
青年男女们亦是结对聚在一起,烟花的绚丽映在人们脸上,照出了一派喜气。
“陛下,新春到了。”
萧元君闻声抬头,看见七彩的烟花凌空绽开,绘成了一副盛大的画卷。
他心思一动,想道一句“新春喜乐”,却在看向纪宁时,发现他并没有在看烟火€€€€他看的,是眼前的万家灯火。
烟火照在他的脸上,每一次的照亮,萧元君都能看见他眼中那丝温柔的笑意。那样的温柔,让他身旁的一切在此刻都变得熠熠生辉。
同样的一刻,萧元君要恪守“君臣有别”的决心,松动了。
他问自己,难道重来一次,他真的甘心放下纪宁吗?
放不下。
前世他多少次恪守君臣有别,就有多少次是假意伪装。无论重来几次,他都放不下。
“世安。”
心底的思念冲口而出。
纪宁愕然抬眸,对上一束情意泛滥的目光,感受到对方呼之欲出的情愫,他的心瞬时失去了跳动的规律。
然而,久久过后,萧元君仅是道了句,“新春平安。”
一如十七岁那年,花朝节上少年递给他灯笼,说自己许了个愿。
他问少年许的什么?
少年忽而看着他,看了许久,眼底爱意分明都压不住了,还只是说了句,
“愿先生,时时平安,世世平安。”
恍然一瞬,梦回当年,纪宁竟不禁眼眶一热。
他知道这一句“平安”,历经两世,是萧元君对他最大的期望,或许也是唯一的期望。
新春的烟火接近尾声,纪宁压下心中动容,“陛下早些回宫罢。”
他转身,手腕却被拉住。
萧元君握着他的手,眸色忐忑,“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纪宁呼吸一窒。
萧元君道:“第二批刺客不是北狄的人,是我,是我自己的安排。”
纪宁合眸,庆幸地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萧元君要坦白自己亦是重生归来。
他问:“既然选择隐瞒,为何现在又要坦白?”
萧元君眼睑微红,他低下头,“因为我知道瞒不住你,更因为想告诉你,我始终和你站在一起。”
纪宁指尖抖了抖,又是一阵诧异。
萧元君道:“安排这一切就是想让林嚯入宫,他无家世背景,可以完全为我们所用,加之有他做先例,对推行新法更有利。”
纪宁同意林嚯进宫,确实也是因为这一点。
只是,萧元君说自己始终和他站在一起,他不明白,前世萧元君对他的变法,明明并不算支持,
大抵想到了同样的事,萧元君自顾自道:“我几次否决你的变法,不是觉得你不对,而是认为方法不行。你过于心急,百官世家不会同意,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愿听取,我……”
他停顿一息,将困扰自己两世的问题问出了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始终难当重任?不值得信任?”
否则为什么从不听听他的意见?
从前每一次争执,萧元君问的最多的就是为什么不信他?
纪宁不是不信,而是觉得……
“我只是。”他如鲠在喉,迟迟答不出话。
其实,萧元君不需要他的什么答案,曾经数年的等待中,他早就自己得出了答案。
他问纪宁,“还记得登基大典前,你问我要当一个什么样的帝王时,我如何回答的吗?”
纪宁缄默不语。
“我答,”萧元君替他说道:“不求名垂青史,无惧罪在今朝。”
这亦是昔年他求学时,纪宁授于他的第一课。
不求名垂青史,无惧罪在今朝。
说来容易,做起来何其难。纪宁不忍道:“这条路很难。”
是很难,但并不是没人做到过。
萧元君握牢他的手,带着一如从前的恳切,“你信我,好吗?”
无数次,萧元君恳求自己相信他的场景浮现眼前。纪宁不由地想,他总该回答一次吧?
于是,他转身对上萧元君的目光,回答了他的无数次提问。
“我从来都是信你的。”
从来。
第40章 前世(四)
(前世)
元年末,右相纪宁首次于朝堂之上提出变法主张,遭百官否决,萧元君一句“再议”,便将此事搁置。
新法虽未通过,可提出新法的纪宁还是成了众矢之的,惹得百官忌惮。
变法的风声传至民间,不同于朝臣们的激烈反对,民间凡是向往功名的读书人皆大喜过望。
次年开春,于云顶山瀑布旁,一年一次的民间文人茶会,“春宴”如期举行。
因听闻天子有变法之心,这一年赴宴的文人墨客比以往多了一倍。
宴会上,文人们散坐山石流水间。
当场文人多是布衣出身,无家世背景,又入仕无门,只能借助每年一次的茶会,与志同道合者交流切磋。
而这一年,他们大谈特谈的不再是诗文,而是“新法当立”之必然。
“我等谁不是寒窗数载?谁不想以身报国?如今苍天有眼,圣上清明,终于让我等看到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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