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世世安 愿君世世安 第51章

作者:李李耳 标签: 穿越重生 HE 穿越重生

  有没有大碍,堂上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因此没几人相信他这句“无大碍”。

  萧元君扫视台下众人,故作不信道:“是吗?可朕看着,怎么感觉右相迟迟不见好?”

  纪宁捂着胸口只管假咳,一声不吭。

  萧元君忙指使海福,“赶紧去给右相抬把椅子上来。”

  海福领命,不多时,两名御前卫抬着椅子放到纪宁身后。

  萧元君道:“右相坐下说话。”

  纪宁听命。

  等他落座,萧元君叹出一口长气,“右相的身体自受伤后,朕看是一日不如一日,是府中医师医术不佳,还是草药有欠缺,给耽搁了?”

  纪宁配合道:“回陛下,府内府外都找人看过,也试过不少药,但……”

  他这一出欲言又止,止得恰到好处。

  萧元君接话:“这可怎么办?你若迟迟无法痊愈,朕如何心安?”

  他端着手一面苦叹,一面有意瞟向侯严武,“京都城的医师和草药不行,那别地的呢?可派人去打探过?”

  纪宁轻轻咳着,皱眉摇头,“陛下不必为臣忧心,一切……听天由命罢了。”

  一句“听天由命”,叫在场众人都不忍动容。

  萧元君瞅准时机,“朕不为自己的臣子忧虑,还有谁替你忧虑?你这伤属实无妄之灾,谁能替你分担?”

  话到这份上,堂上的人都听出来帝王的矛头对的是谁。

  侯严武再想装傻都装不下去,更何况他虽恨纪宁,恨不得他去死,但他侯家就算要手刃仇人,也要杀得光明正大。

  他出面道:“启禀陛下,右相这伤说到底是犬子闯下的祸,我侯府愿负责到底。”

  萧元君挑眉,似才想起来,“哦?朕倒忘了,侯将军的夫人王氏一族,可是京都有名的药商,世间什么草药王家找不到?”

  不及侯严武多说,萧元君直接吩咐道:“侯将军既有心,那就劳烦将军多派些人手广寻医师,右相府倘若缺什么药,也及时供着,定要助右相早日康复。”

  明知是局,侯严武只能认栽,“陛下言重,臣定尽力而为。”

  萧元君不动声色望向纪宁,二人相视,心照不宣。

  事情到此,他二人一唱一和的这出戏,便算是演成了。

  朝堂议事还在继续,纪宁端坐交椅,眸底沉静,隐有愉悦。

  那日万岁殿,他问萧元君往后的计划,对方最先提的正是今日这一局。

  萧元君告诉他,于他自己而言,当务之急不该是变法,而是治病。

  他不能再服用丹药,更不能再以“求仙问道”为借口寻药。

  所以,萧元君替他找了一个妥善之策€€€€只需让所有人相信侯远庭的确重伤了他,便可顺水推舟,将一切责任推给侯家。

  事成之后,一来可借侯远庭掩盖住他的真实病因;

  二来,王氏经营着京都城最大的草药商铺,他日后寻药更加方便;

  三,则是为数月后的流民入京,瘟疫爆发做准备。

  只要侯家接过了替纪宁寻药的担子,纪宁就可提前遣散府中道士,不再落下“求仙问道”的把柄,往后就无人能将“瘟疫泛滥时草药紧缺”的根源追究到他身上。

  此局不算周密,但胜在一举三得,效果显著。

  退朝后,萧元君单独叫人将纪宁和赵禄生传召至万岁殿。

  去的路上,二人同行。

  朝堂上纪宁虽是装病,但他身子确实不如从前,路上风凉,吹了几次便免不得咳嗽。

  听他咳了半程路,走在前方的赵禄生终于忍不住吭声。

  “纪大人,”他面带讥讽,揶揄道:“在老夫面前,就不用装了。

  “咳咳。”纪宁不急着为自己喊冤,他问:“赵大人为何说,咳咳,说我在装?”

  赵禄生丢给他一记“这还用说”的眼神,“你和陛下的这出戏也就唬唬旁人,唬不住我……”

  毕竟一个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帝王,一个是知己知彼的同僚,两人什么性子,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他心里门儿清。

  方才朝堂上他之所以不戳穿,只是因为这是陛下设的局,拆不得。

  不过顾及同僚一场,他好心提醒,“这戏不高明,等侯家反应过来,想出对策,纪大人怕要引火上身。”

第54章 局

  面对赵禄生的“好意”,纪宁罕见的没有出言回噎,他夸了一句“赵大人果真心明眼亮”,

  攥起袖子忍下喉间痒意。

  待到了地方,海福领着两人入殿。

  二人走进书房时,萧元君已早早等在书案前。不等他们行礼,帝王率先迎上赵禄生,客气地邀他落座,

  “相父免礼,快快请坐。”

  帝王殷勤的架势叫赵禄生受宠若惊,然而不待他消化完,就见萧元君转而朝纪宁走去,语气出乎意料的柔和。

  “你也赶紧坐下。”

  纪宁款款行礼,颌首低头间,眉眼晃过一丝微妙的赧意。

  赵禄生顿时觉出氛围古怪,他按捺住疑虑,悄默声的继续留意着二人。

  安顿好纪宁,萧元君再自然不过地坐到了他身侧。随即,他拾起茶壶斟了杯水,送到纪宁面前,方才对上赵禄生的目光,悠悠说道:

  “今日叫相父前来,是想聊些‘关门话’。”

  闻言,赵禄生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帝王的“关门话”可不是随便能听的。他瞥一眼纪宁,见对方正气定神闲地端杯饮茶,应是对此事早已知情。

  他道:“得陛下信赖,老臣感激涕零。”

  萧元君笑道:“你二位都是自己人,朕自然信得过。”

  他稍作停顿,缓声道:“今日朝堂上,相父应当看出了端倪罢?”

  赵禄生一怔,不敢轻易作答。犹豫间,他瞟见对面的纪宁正看着自己,一副未笑含笑的模样。

  想起方才入殿前,自己多嘴拆穿这人的“把戏”,如今反倒不好装傻充楞。

  他含糊道:“回陛下,臣确实有所觉察。但陛下的安排自有一番道理,臣不应过问。”

  听出他在打马虎眼,萧元君索性直接挑明,“淮将军回京前曾飞书予朕,告知朕有一波南地流民即将入京。流民入京必携隐患,为防患于未然,朕和右相这才出此下策。”

  南面,南王的封地。南王一贯与侯家、王家交好,而纪宁与侯家又结怨已久,如此一来……

  赵禄生稍稍整理了头绪,便猜出这波流民大概来者不善。

  虽不知帝王和纪宁的具体计划,但此事关乎一国民生,他身为左相不能置之不理。

  他问:“请问,陛下认为‘隐患’具体在何处?”

  萧元君提醒道:“南地多瘴气,每逢夏冬时分,疫病猖獗。”

  赵禄生心下骇然。

  若当真有人因一己私怨行害国伤民之事,其心可诛。

  心知今日是帝王的“请君入瓮局”,他如今也甘愿入局,“兹事体大,请陛下明示。”

  萧元君释笑,“那就有劳相父全权负责安顿流民一事,定要维护好京都稳定。”

  赵禄生低首,“老臣在所不辞。”

  萧元君扭头看向纪宁,赵禄生身为两朝重臣,朝中半数老臣都在他的麾下,论起势力不比侯家差。如今这局势唯有拉他入局,方可互相压制,维系表面太平。

  一事了,纪宁放下杯盏,缓缓开口,“陛下,臣另有一事想要商议。”

  说罢,他欲言又止地看向赵禄生。

  不等赵禄生反应,萧元君紧忙接话,“有什么事直说就是,相父不是旁人,我相信他与你我是一条心。”

  这话傻子都能听出三分不对劲,赵禄生心下连连叫苦,暗道这还有完没完,今日这是一局连一局,非得将他算计干净?

  纪宁掩下笑意,一本正经道:“眼看已经过了新年,新法一事是否应当早日确定?”

  萧元君装作恍然,“你不说我真忘了。”

  他瞧住对面的赵禄生,“相父,这朝中对新法一事意见颇多,朕和右相的想法大致相同,如今想听听你的意见。”

  方才都说了是“一条心”,赵禄生哪儿能说出点别的意见。

  他双掌搓着膝盖,一阵为难后反问:“陛下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萧元君只答:“相父的心里话。”

  言至于此,赵禄生索性豁出去了,“好。老臣今日就说点心里话。要变法可以,但绝不是一句话的事,更何况是要撼动祖宗之法。”

  他起身,“立法容易,一道圣旨即可,但真正重要的是要有人服法,法不服众,必生惑乱。”

  纪宁缓缓起身,“依赵大人所言,如何才能让法服众?”

  赵禄生端手,“想要服众,最简单的方法便是顺民意。民心之所向,即是新法确立之根本。”

  纪宁噙笑,似懂非懂的模样,“赵大人的意思是,只要是民心所向,即可推行新法?”

  赵禄生摇头,“获取民心只是第一步,到这一步最多只能提出新法。关乎其能否顺利推行,最关键的一步是说服各方势力。古往今来,多少变革都是毁在了这一步。”

  他停顿一息,直言不讳道:“若皇权集中,大可不必这般忌惮,偏生启国如今的困境是兵权分散,世家鼎盛,稍有不慎就不是变法的事了。”

  语罢,纪宁看了赵禄生好一会儿,未吭一声。

  那日密谈时萧元君便同他说过,赵禄生并非不愿变法,只是不赞成他激进的做法。

  那时想起前世这位“政敌”与自己的种种矛盾,他还不大相信,如今看来,赵禄生对新法的态度似乎并不反对。

  该说的已说完,赵禄生朝萧元君俯了俯身,“陛下,老臣的话说完了。”

  萧元君迎上前,扶他站直,“相父所言,也是我和纪宁的考量。变法从不是易事,难做,但不可不做。今日叫相父前来只是想问一句,您愿不愿意与我二人同心同行?”

  话音落,帝王与纪宁的目光齐齐定在了赵禄生的身上。

  后者思忖良久,只回答:“凡是对启国有利的,老臣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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