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世世安 愿君世世安 第75章
作者:李李耳
二人走在回房的路上,萧元君突觉身边安静得出奇,他扭头看去,纪宁低低垂着脑袋,下眼睑的一片青灰无不显出他的疲惫。
这几日忙于奔波,忙于周旋,他看上去比出发前憔悴了不少。
明明每日都在吃药,可怎么反而不见好转?
埋头走路的人不看路,临近台阶,萧元君先一步伸手搀住他,“小心。”
纪宁怔怔回神,有气无力地朝他道了声谢,提脚迈下台阶。
待他走到平坦路段上,萧元君才出声打扰他:“累了?”
纪宁摇头,惯常地回了句,“还好。”
萧元君心知他此话不能当真,但又怕自己问得太多,反而引起他的乏累,遂压下继续询问的念头,只是悄摸留意着他的状态。
进了房门,纪宁径直走向床榻。白天忙起来他还不曾发现,如今一坐下,他便觉得头重脚轻,浑身乏力。
知道自己是老毛病犯了,他并未过于担心,唯一的担心是怕萧元君看出来。
不过好在,萧元君陪他进来后,很快又重新出了门。
趁四下无人,纪宁卸掉“无事”的伪装,抬手扶住心口,缓缓张开嘴吐息。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纪宁方才放下手,挺直脊背,又变回起初“无事”的模样。
萧元君进门,手里提着一桶热水。他忙前忙后,将水一分为二,一份用来盥洗,一份倒进泡脚的木盆。
他站在盥洗台前,将盆里的热毛巾捞起、拧干,随后一面展平,一面走到纪宁面前。
“看你也累了,早些洗漱完休息。”说话间,他将毛巾递给纪宁。
纪宁看着,只觉受宠若惊,“陛下不该做这些。”
萧元君不以为意,“我现在是你的侍卫,再说我不做,还有谁能做?”
纪宁刚想开口答他自己也能做时,手中忽地被人塞进一团热毛巾。
萧元君戏笑道:“你再推辞,我就当你是想让我帮你洗。”
这话如今比任何说辞都管用,纪宁知道他真能说到做到,于是急忙收住多嘴的念头,拿起毛巾擦拭手脸。
手脸刚洗完,萧元君又端来了洗脚水。他蹲在纪宁脚跟前,伸手试水温,水还稍稍有些烫,他一边搅动着水散热,一边状若无意地问道:
“沙敕医师的药是不是不太起效?”
纪宁心脏咯噔一响,绷紧的后背阵阵生凉,他答:“我用着,还好。”
水温调试得差不多,萧元君甩了甩手上的水,表情晦暗不明,“你觉得好,那就行。”
纪宁喉结动了动,眼中的心虚无以复加。
他又骗了萧元君。
早在两位沙敕医师入府为他诊脉的第一天,老医师就诊出了他的脉象无药可救。
可老人不通启国语,那时他又一心想要南下,于是他抓住这点漏洞,让那年轻人在翻译时替他隐瞒。
这些日子每每遇到老人过来诊脉,萧元君在旁边,他都心惊胆战,生怕会露馅。
他也想过告诉萧元君,可眼下人人忙得不可开交,一旦他说出实情,所有人哪里还有心思查案?
再等等罢。
纪宁估量着,等到尘埃落定,他再亲口告诉萧元君,向他道歉。
出游的思绪冷不丁被足底一阵暖意拽回,纪宁身子一颤,猛地低头看去,竟不知自己的一只脚何时脱了鞋袜,泡进了热水中。
他下意识看向萧元君,后者单膝跪地,若无其事地伸出手,触碰上他的另一只脚。
一瞬间如梦初醒,他抬脚躲闪。
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萧元君一愣。半晌后他抬起头,深邃漆黑的瞳孔里暗藏着一层隐秘的情愫。
他嘴角上扬,分明在笑,笑却不达眼底。他刻意放缓语调,“你慌什么?”
可直视他平静的眼眸,纪宁觉得他更像是在说€€€€我知道你在慌什么。
第77章 查案
“……”
良久,纪宁移开视线,弯腰去脱另一只鞋。他遮掩道:“我自己可以。”
萧元君呼吸陡然一沉,明晃晃的怒气已然上脸,却在触及纪宁脸上的无措时,又生生压了回去。
他无可奈何的,妥协地叹了口气,轻轻挥开纪宁的手,替他褪下鞋袜。他道:
“你当然可以,还很可以。”
纪宁悻然垂眸,因着心虚,亦拿不准他这句“很可以”是否另有深意。
好在此后,萧元君没有再继续追问,不管他话里是否有话,他不问,纪宁自不会主动提。
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夜,隔日天亮,纪宁同萧元君还是照常去兰努尔那处同她一起查看账本。
一望无际的账目堆满房间,几人埋头书案,一看便看了整整五日之久。
第五日夜,房中咯哒咯哒的算盘声停歇,案前的兰努尔合上账本,冲纪宁摆了摆手。
纪宁见状,仍不相信,“没查出来?”
兰努尔有气无力地点头,“这次的账目完全没有问题。”
纪宁蹙眉,前世他们费尽周折,查出了两处足以治罪南王的实证,其中一处就来自账本。
前世南王手段了得,手底下人做的账目更是滴水不漏。他们反反复复查了几遍,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直到后来,兰努尔无意发现他们的采购账目上记录的市价,总有几处高于实际市价,这才揪出了一缕南王贪污公款的线索。
可如今,同样是前世的那一批采购账目,同样的几个类目,纪宁也并没有发现异常。
前世出问题的地方,如今全都被修正。
难不成,南王真清白了?
想法一出,纪宁都忍不住嘲笑自己荒唐。
一直未出声的萧元君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缓声道:
“不可能没问题。朝廷每月下拨修筑款足足一百万两白银,其中包括采买材料,发放工人月给,分发安置款,每一笔预支都是经过户部仔细核算过的,只多不少,断不会出现发不出安置款的情况。”
兰努尔赞同,“的确。自去年九月过后,安置款便一直短缺。我仔细看过那之后的账目,账上记载的支出远超一百万两,多数用于购买材料。从明面上看,所有款项、市价、钱数都没问题。但数字没问题,不表明这样就合理。”
她随手翻开一页账本:“例如这一页记录的采买物资上,写着当天采买进糯米三千袋,砂砾五千石。三日后,同样的东西,同样的数量,又买了一批。”
她惑道:“我虽只是估算,但我想,这么大批的材料,仅三日的时间怕是消耗不完。”
此疑点的确有必要深究。
纪宁道:“兰姑娘,你只管将你觉得有问题的部分记录下来,余下的,由我去核实。”
兰努尔应声,“是。”
她想了想,道:“不过单靠这一点,恐怕无法作为实证。他们大可找理由说,这些异常采购都是正常消耗。”
纪宁深以为然,单靠现在发现的“可疑之处”,还远远不够,必须找出让他们无从辩驳的实证。
他眸光一转,瞧向对面的萧元君,后者与之对视,心知肚明。
待夜里回了房,洗漱完,萧元君方才追问起纪宁,“你刚刚想对我说什么?”
纪宁背对他脱衣,开口道:“还有一条线索。”
萧元君问:“什么?”
纪宁脱下外衣,信手团成一团放置床尾,他回头,“依靠账目造假,不足以让南王敛下巨款。前世他不仅在账目上动了手脚,还在修筑河道所用材料上滥竽充数。”
经由他一提醒,萧元君倒想了起来,自己前世在此案的卷宗上看到过。
南王以高出市价的价格采买原料,从中抽利,此为其敛财手段之一。而后又以次充好,以次料换好料,转手将好材贩卖,此为其二。
萧元君看向纪宁,“你想做什么?”
纪宁坐到床上,道明自己的打算,“我想,你我明日去一趟河道,看看能不能发现点线索。”
大抵顾虑到了什么,萧元君犹豫道:“此事为何不派别人去?”
他怕纪宁误会,临了添了一句:“我不是不愿,只是你我出去,势必会招惹不必要的注目,万一届时有危险。”
纪宁本意不想麻烦萧元君,只是,他道:
“兰努尔账目缠身,阿醉被我派去调查城中百姓去向,令司的暗卫分布在四处,各司其职。此事重大,如今我只信得过你我二人。”
萧元君挑眉,听出他这句话里没有提到侯远庭。
不及他问,纪宁看穿他的心思,解释道:“至于你想的那个人,而我正好有意想试试他。”
试?
萧元君眉中隐露困惑,“你不是信得过他吗?”
纪宁道:“但你信不过。”
话一出,萧元君眉间拧着的那一团怨气散了。
他唇角翘起一抹笑,却还是强装镇定,“你要怎么试他?”
南王和侯家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
纪宁徐徐说道:“这几日你我都在府中,南王怕是想找他都没有契机。所以,明日你我离府,为他二人制造时机,等回来后,自能看到结果。”
“有了结果之后呢?”萧元君复又追问。
纪宁沉吟片刻,回答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试过后,他若能用,我另有用处。”
萧元君不语,心知纪宁的此番试探为的是让他能安心。
他点头附和,“好,明日我配合你。”
次日,纪宁和萧元君用过早膳,便让人备上了两匹马。二人走到府门时,正好遇见值守的侯远庭。
见他二人要外出,侯远庭上前询问,“大人要出去?”
纪宁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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