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亡人 已亡人 第89章

作者:淞淞的茶 标签: 玄幻灵异

  闻吟寒忽然停下。

  土豆还在等主人给自己解释,结果等了这么一会儿,主人就说了两个字,而且还站着不动了,它抬头去看:“主人?”

  “嘘。”

  闻吟寒偏头,去遮住它的眼睛:“乖乖趴好,别乱动。”

  土豆觉得后背有些凉,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一样,它心痒痒想回头去看,但又听着闻吟寒的话,纠结万分。

  堵在闻吟寒前路的是一面两人高的椭圆铜镜,铜镜之中,清晰印出他打着伞的模样,只是其中的人,浑身鲜血,像是刚被扒皮抽筋一般,鲜红的肌理裸露在外,雨水从破烂的伞中落下,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血水蔓延出去,像是要将整片区域全部染红。

  而他怀中的土豆,雪白的毛不见了,干瘪的身体是令人作呕的干柴色,其上布满了肿胀的水泡,爆开之后,流出黑色的脓水。

  闻吟寒挪开眼,实在丑得触目惊心。

  他抬脚,从铜镜旁边绕过去,但望不到尽头的雨幕之中,冷清寂寥的街道错综复杂,这里已经不是他熟知的烟海市了。

  越往前走,街道两旁的墙壁墙皮开始剥落,路灯滋滋闪烁两下,随后即是彻底的黑暗,数不清的杂草挤破水泥路面,从刚开始零星几处,到彻底占据整个路面,再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水泥点子溅在闻吟寒的裤脚,他忍不住皱起眉。

  “主人,有个超大的镜子一直跟着我们。”

  闻吟寒嗯了一声:“是镜鬼,不用管。”

  “可是……”土豆的声音微微发抖,“除了这个镜子,周围还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它们长得好恶心啊。”

  环视一圈,四周的环境已经彻底变了,没有熟悉的现代高楼大厦,取而代之的是木制的低矮房屋,鳞次栉比,脚下的路也成了泥路,上面的杂草像是被贱踩多年,紧紧帖服着地面,再去看路灯,明明暗暗的光源是从红色的灯笼中发出的,它们被穿在一根线上,从这头挂到看不到尽头的远方。

  低矮房屋的门紧闭着,只从窗户中透出些许微弱的光,少有几家是没有亮的,纸糊的窗户被打开一条小小的缝,似乎有一双双同样黑色的眼睛从中注视着街道上路过的人。

  而道路两侧,原本属于城市的统一洁白墙壁成了破旧的烂墙根,高低不平,露出其下已然松松垮垮的泥沙。

  前方的天空被厚重的黑云笼罩着,让人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闻吟寒拿出手机,是十一点半。

  等了一会儿,屏幕上的数字没有发生变化,时间凝固,已经失去了意义。

  土豆告诉闻吟寒,那个镜子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闻吟寒回头去看,果不其然,现在他们和镜子之间距离不足两米,他停下,那镜子也停下。

  相对静止。

  闻吟寒看着镜子之中惨不忍睹的自己,想得却是,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变成了这副模样,那南贺槿还会说出喜欢他这样的话吗?

  镜中的“闻吟寒”忽然动了,他抬起手,似乎是想通过镜子去触碰现实中的自己。

  闻吟寒垂眼四处看了看,然后弯腰去捡起一颗有土豆脑袋那么大的石头,上下掂量两下,觉得重量合适之后,朝着铜镜扔了过去,将铜镜镜面砸得粉碎。

  就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铜镜之中的“闻吟寒”痛苦不堪,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从他恨不得从两侧撕裂开来的嘴巴,可以看得出到底有多疼了。

  镜中的景象一阵模糊,“闻吟寒”的模样也变了几番,一会儿是一个惨死女孩的模样,一会儿是一个面目狰狞的老人,一会儿又变成了痛哭流涕的男子。

  闻吟寒扭头走了,土豆刚好能看到镜子,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出好戏,还不忘跟它的主人分享:“现在是个小孩了,好丑,比家里那只小鬼还丑。”

  属于闻吟寒的阴气在镜中肆意横行,险些直接将铜镜冲得化为粉末,铜镜浮不起来,稀里哗啦摔在地上,成功震慑住其余那些跟在闻吟寒身后的东西。

  闻吟寒继续往前走,虽然搞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但走下去总没错,他不信自己的直觉,但相信南贺槿。

  脑中闪过那个荒诞的念头——

  如果他从顶楼跳下去,南贺槿会不会突然出现接住他。

  那时只是想一想,转眼现在居然就到了要证实这个想法的时候,虽然过程不一样,但他希望,结果会是一样的。

  南贺槿会出现,然后稳稳接住他。

第135章 玉坠子

  路上隐隐绰绰出现了类似人的影子,越来越清晰,直至闻吟寒能彻底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长得倒是与活人一般无二,只是身上阴气太重,已然不是普通人的范畴。

  看来这些应该都是鬼吧。

  有几只鬼从闻吟寒身边走过,略微有些迟疑地停下,四处嗅了嗅,好似是发现了不属于这里的异类——闻吟寒。

  但闻吟寒身上阴气也不轻,算是因此逃过一劫。

  街边挂着的红灯笼到了此处,亮度提高了不少,足以让闻吟寒看清前方的景色。

  有点像那日在废弃工厂看到的鬼市,但规模大了不止一星半点,再往前走上一段,还能看到一片宽阔无比的圆形平地,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或是颜色看起来十分微妙的食物,或是形状怪异压根看不出用途的工具,林林总总,将这块圆形平地团团围住。

  每个用简易木头和粗布搭制而成的商铺后方,都站着一位将自己隐藏在灰袍之下的鬼,应该是老板,他们头顶上方,挂着不同色彩的灯笼,用来照亮自己摊位上的东西。

  有些摊位很受欢迎,前方围了不少鬼,虽然这些鬼井然有序地保持着尽量的安静,但外人看了,还是能感觉到其中热闹。

  有些摊位就太过冷清,过了这么久,都看不到一个鬼影。

  从刚才雨就不下了,闻吟寒把伞收起来,一一路过这些摊位,朝着圆形平地的中央走去。

  越是靠近中央,周边的摊位越是精致,上面摆的东西也看得出其贵重之意。

  闻吟寒看到一枚成色相当不错的玉,被打磨成一片小巧树叶模样,翠绿与乳白相辅相成,他靠过去,听到同样对这枚玉感兴趣的鬼在旁边絮叨。

  “这玉咋卖啊?”

  摊主伸出一根指头,那鬼估计是觉得太贵了,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再去看看别家的。”

  这只鬼走了,其他鬼又接着问:“能便宜点不?”

  摊主的手指还没收回去,就顺势左右晃了晃,表示不行。

  那鬼也学着前人摆摆手:“太贵了太贵了。”

  一连换了几个看客,都觉得这价格不太合适,在摊前犹豫徘徊良久,还是决定放弃。

  土豆没太看明白:“主人,这一根手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闻吟寒也不知道。

  那摊主的手指忽然指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指着在外围看戏的闻吟寒,土豆立刻紧张起来:“主人!他指我们,是想干什么啊?”

  那些鬼顺着摊主的手指看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闻吟寒的错觉,他似乎从一双双鬼眼中感受到了浓浓的艳羡之意,不仅如此,在摊主这番举动之后,他们还特意为闻吟寒腾出一条道,让闻吟寒可以走到离摊位最近的位置。

  闻吟寒不明所以,但还是迈开了步子。

  等他走近,摊主把手指竖起来,比出一的手势。

  闻吟寒真诚提问:“一是什么意思?”

  惊起阵阵议论,片刻之后,有一只长得普普通通的鬼悄摸着跟他解释:“就是十年寿命的意思。”

  闻吟寒嘴角动了动,别人比了个一,你跟我说这是十?

  土豆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辛苦,在闻吟寒怀里抽搐不停。

  但摊主没有反驳,想表达的应该就是这意思吧,闻吟寒觉得有点遗憾,摇摇头:“我没有十年寿命跟你换。”

  刚才跟他解释的鬼着急起来:“不是,这十年是用投胎之后的寿命算的,我们现在都是鬼,哪儿来什么寿不寿命啊。”

  十年寿命,换一个玉坠子,这交易不管怎么看都不划算。

  闻吟寒拒绝了:“不用了。”

  说完他就想走,然而刚转身,就有什么东西扯住了他的衣服,他回头去看,是摊主的手。

  真的很难想象,对方是怎么做到用两根手指就轻易将他拉住,想动都动不了。

  “想强买强卖?”

  闻吟寒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冤大头三个字刻在了自己脸上,不然今天怎么会这么倒霉。

  灰袍之下似乎传来什么奇怪的动静,片刻之后,那枚小小的玉坠子自动飘到了闻吟寒前方,小幅度地摇晃着,似乎在催他赶紧伸手。

  闻吟寒半信半疑地伸出手,那玉坠子果然落在了他的手中。

  入手处温润细腻,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他翻看一阵,然后对摊主说:“货不错,但我买不起。”

  摊主收回手,将自己的身躯全部隐藏在灰袍之下,也不解释自己为什么把玉送到闻吟寒手中,也好像没有朝他讨要寿命的打算。

  又是那只积极的鬼对他说:“你走大运了,这是摊主送给你了,还不快点谢谢摊主。”

  闻吟寒挑眉,又仔细观察过玉坠子,最后竟然将其放回了摊位上。

  “谢谢,但不用了。”

  他道过谢之后,抱着土豆离开了这个摊位,等他一走,刚才围观的鬼立刻七嘴八舌地开始跟摊主攀谈。

  “摊主,要不您也送我一个呗。”

  “就是就是。”

  “摊主……”

  闻吟寒走的远了,听不到这后面的对话。

  那玉坠子的确让他有些心动,但深知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今日接下这不要钱的玉坠子,往后就会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这个买卖,其实并不划算。

  土豆虽然只是一只猫,但它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它十分赞同主人的决定:“主人,那摊子主人一看就不怀好意,咱们又不熟,怎么会白送那么好的东西。”

  闻吟寒问它:“那玉坠子有什么用?”

  “有助睡眠、驱鬼驱邪、延年益寿,”土豆晃了晃自己的尾巴,“反正人只要戴着它,身体就会越来越好。”

  那确实挺好,只是可惜,这东西注定落不到他手里。

  终于来到圆形平地的中央,这里是一颗黑色的树,没有树叶,粗壮的树身可能得要十来个人手牵手才能抱住。

  黑树之下空空荡荡,看不到一只鬼,更别说会有摊位摆到这里来。

  闻吟寒走近,闻到一股腥臭味儿,浓郁到几欲令他作呕,用拳头抵着唇,缓了一会儿之后,才逐渐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主人,好臭!”

  土豆把脑袋埋在闻吟寒怀里,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屏蔽这股臭气。

  闻吟寒摸了摸干燥粗糙的树皮,发现这味道似乎不是来自于这棵树,而是从脚下同样黑色的泥土中传来。

  “你是谁?!”

  正当闻吟寒准备去抓一把土来看看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喝止,迅速拉近:“谁让你来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