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路人今天也在路过男主片场 本路人今天也在路过男主片场 第275章
作者:宿星川
“金钱,圈子,那些人的认可,好像很有所谓。但仔细一想。没有它们,好像也没有什么所谓。”易晚说,“人的身上,藏着夏天,也藏着牢笼。从前我总觉得,人们需要获得足够多的东西,才能获得自由。”
“嗯?”
“就像累充额度奖励。足够高的地位,让人无法被其他人支配。足够多的钱,足够多恃才傲物的才华。我们一直向上向上,获得分数,想要追求我们想要的自由……直到我忽然意识到,放弃。”易晚说,“真正决定我是否自由的……是我敢放弃什么。我还不够自由,是因为我敢放弃的还不够多。”
我放弃他人的赞美,便不会被他人的厌恶影响。
我敢放弃高高在上的优越,便不会被奔跑的焦虑所击垮。
我敢放弃那些金色的、镶满钻石、金光闪闪的属于天之骄子的人生……才真正获得了,作为天之骄子的自由。
我否决一切,因意识到病因,可以靠我自己治愈。
终于,天黑了。
他们最终停在一所被废弃的图书馆门口。
透过脏兮兮的玻璃,他们还能看见当初易晚坐着看书的阅览室。喻容时说:“真快啊,二十年,一瞬间就过去了。”
易晚抿着唇,没说话。
透过玻璃……他好像看见乖僻的小孩坐在那里,默默看着自己喜欢的书。他趴在桌上,只要睁开眼,就能看到喻容时。
站在这里便松开了手。他手插在兜里,捻着第六枚药片……始终迟疑。
直到一盒热牛奶,被递到了他的手里。
“旁边有个自动贩卖机。”喻容时温柔地凝睇着他,“喝吧。你要吃药,不是么?”
他沉默着,始终沉默着。在夕阳下,在河流边,在易晚说到他的自由、他的放弃时……可现在,他依然主动为他买来了牛奶。像是看透了他的犹豫与不安。
“……”
而且他看着他,就好像要把他永远记在心里一样。
第178章 自由之二
12月24日, 早,第七片药。
“我们常把服药作为一种‘治愈’手段。”教授在讲堂上走来走去,“治愈的目的是康复。是灵魂与肉体的和谐统一。”
“精神疾病呢?”
“比精神疾病更多一个。指个人灵魂、肉体与外部世界之间的统一。”
易晚在盥洗室前服下第七片药。他站在镜子前,进行他这几天开始维持的习惯——每天早上醒来, 在镜子里观察自己。他将镜子里的自己视为一个客体, 如过去他观察外部世界一般观察他自己。眼眸、眉毛、生活, 这让他想到是什么组成了他。于是灵魂回归肉体, 他达成了自己的灵魂与肉体之间的和谐统一。
房间里静悄悄的, 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易晚从盥洗室里出来, 餐桌上空无一物。他再转过身来时,喻容时已经从厨房里走出,端着两碗粥放到了餐桌上。
“收拾好了?”
“嗯。”
“吃早饭吗?”
“嗯。”
他坐在喻容时对面喝粥。方才他站立的地方,是两个人的照片墙。高中毕业时的合照,大学毕业时的合照,近期出门去公园、去滑雪的照片都在上面。喻容时说:“今天想去哪里, 出去, 还是留在家里?”
易晚说:“跟我走吧。”
易晚很少说这种要求其他人跟随他去做某件事的话。喻容时也只是说:“好啊。说起来,今晚是平安夜来着。”
餐桌上又变成空无一物。易晚坐在餐厅里,等着喻容时把餐具放到水槽里。他听见喻容时在里面说:“易晚,前段时间我们都忙。厨房里留了不少灰呢。要不然今天在家里做大扫除?”
易晚说:“回来后收拾吧。”
喻容时说:“好。我老师家有个热闹的圣诞派对,明天我们一起去吗?”
易晚说:“好。”
喻容时说:“你看到早上那个DNA螺旋新发现的新闻了吗?这次你怎么看?”
易晚说:“路上再说吧。”
喻容时终于从厨房里出来了。他披着黑色大衣,戴白色围巾, 看起来就像易晚一样干净。时针指到了“10”,他们离开公寓。易晚站在门边, 等喻容时反锁门。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这么干的。
但这会儿大门大开着, 喻容时站在门口, 伸着脖子看里面, 久久没有动作。易晚问他:“怎么了?”
喻容时说:“家里抽纸快用光了。后天去超市买一点。”
易晚说:“好。”
喻容时说:“你看见窗户上的玻璃风铃了么?这还是咱们一起去旧货市场时买的。”
易晚说:“知道,这个房子里,每一处都有你的痕迹。”
喻容时终于低头笑了。这一笑很轻,只让易晚从侧面捕捉到一点弧度。易晚站在电梯与公寓门之间,道:“……你不想出门是吗。”
“年底,天太冷了。”喻容时说,“易晚。我真想要待在你家里。”
“……”
易晚不动了。直到清脆的大门反锁声响起。喻容时越过他,按下了电梯按钮。他说:“今天是平安夜呢。易晚。”
……
他们早上时在大学校园里转了转。被蒙蒙雾气笼罩的学院曾承载了易晚的梦想,也承载了他们最重要的一段青春。至少,最后他们确实在这里学到了点什么。无论那是不是大学的初衷。
他们最终在小食堂打了一份砂锅。期末考试将近,图书馆旁边的食堂里很热闹。易晚坐在喻容时对面,望着他们说:“每年这时候都是这样。”
喻容时说:“是。这些都是你的学弟学妹。说不定还会有几个想要和你做相同研究的助手诞生于他们之间呢。”
易晚说:“我无所谓。只要我已经看过了我的著作,之后它们被扔进废纸堆里,也无所谓。”
喻容时说:“真好。你已经信念坚定,再也不会为这种事感到孤独了。”
易晚专注地盯着身边的学生们。青春的学生们努力假装成熟,眉梢眼角却还是藏不住的理想主义的稚气。他想,这样也很好,他们是这个时代的天之骄子呢。
他们和他就像是统一的。恍惚间,他看见自己也在这些孩子里穿行。这些孩子是他,他是未来的孩子。于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在他的四维里变成四维的。他和这些孩子,还有每一个时间点上行走的他,这满食堂的他,是统一的。
大一统………归一定理。一种超脱了时间线的,四维层面上的法则。三维生物因获得绝对的完满和自由,而拥有窥探更高层次法则的能力。
他无意识地用筷子搅砂锅底。在食堂高峰期,这样占据座位的行为显然是不人道的。眼前却被人推过来一杯热水。易晚抬头,看见喻容时说:“你还没吃药吧?”
喻容时的手一直握着水杯,没有放开的意思。易晚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从衣兜里掏出药来。在他的手也握上水杯后,喻容时终于放开了。
把药含在嘴里时,他听见喻容时像是不经意一样地说:“我还在想,如果每次都是我把药递过来,你会不会因为我的这个行为……而不忍心把它吞下去呢?”
药片已经随着水滑进了喉管。易晚问:“怎么了?”
“我去个厕所。”喻容时没有看他。他垂着眼,淡淡地说。
一个人总不能一直占着一张桌子,尤其是一直对端着盘子试图拼桌的学生说“这里有人”。几次过后,易晚终于走到了食堂外面。他给喻容时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在楼外等他。
冬天的天空很白。易晚在灰白的天空下通过呼吸制造雾气,脑内想着方才灵光一闪的归一法则,绝世的突破口。食堂和小卖部里的学生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图书馆里的学生渐渐坐满,停在食堂门口的自行车一辆一辆地少。在小卖部开始蒸下午的第三屉包子时,易晚终于意识到一个事情:
喻容时或许不会再出现了。
学生们还在寥寥落落地行走,世界在易晚的眼里却一下失去了声音。可他依旧很安静。他在食堂里走了三圈,又在学校里走了三圈,从自习的图书馆,到接吻的湖边长椅。
“又一个人来这边啊?”有扫地的阿姨和他打招呼。
易晚坐车离开学校。他回到的地方是他读书的中学,中学门口已经换下了他的照片,换成了去年的高考状元。不知道校长有没有想过很多年前他们曾经也有过一个状元,好奇他如今正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的初中和高中都在这里。在那些或孤独或被嫉妒的岁月里,易晚在这里受到另一个人安静的庇护。他教会他表情是什么样的,告诉他不要看短期的孤独,要追求长期的目标……即使长期,也是孤独。
易晚又看见无数个少年的他在这座学校里了。有门卫好奇或警惕地看着他,疑惑这个青年人怎么会站在这里不动。他疑心易晚是要闯进学校,但易晚没有停留,他走了。
还有就在附近的小学……易晚曾经被霸凌的地方。他看见广场上没有了大卫的雕像,风吹日晒,他已经被学校扔进了垃圾堆里。一个个小孩子在其中列队,易晚知道霸凌孤独和天真的兽性的恶还在发生。他们选择了兽性的侵略,他选择了兽性的不融合社会、不满足。
他依旧没有翻墙。
唯一一次翻墙,发生在昨天的图书馆阅览室旁。易晚从一楼的小窗翻进去,走过空空的书架和灰尘,来到还没有被搬走的陈旧的书桌旁。夕阳从窗户里寂寞地射进来,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睡前他想起图书馆的老太太对他说:“小易晚,你总是一个人来图书馆。像你这样静得下心的孩子,是很少的。他们都喜欢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玩。”
……
人们将反复实践、会得到统一结果的现象,称为定理。
就比如他从桌上睁开眼时,又看见了喻容时。
喻容时托着下巴,侧着脸。阳光照在他的后脑勺,他的脸对着晦暗的读书室。他的形象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只有含着阴郁的眼睛真实。
易晚说:“……容时?”
“嗯。”
“你去哪里了?”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应该回来找你。”喻容时说,“走吧。趁着天刚刚黑,我们可以去看星星了。”
他先从图书室里翻了出去,身轻如燕,没有抖落一点灰尘。他站在窗下,伸手让易晚来握——易晚只一只手扶着窗台,另一只手握住了他。
一下,两下,终于有点狼狈地翻了出去。
喻容时握着他的手,走在夕阳沉没中的河堤道上,如他们童年、少年时那样。有叮叮当当的自行车和各种颜色的汽车驶过。但也有河水,如许久之前那样潺潺地流过。
“平安夜快乐!”路过一家奶茶店时,有穿麋鹿服装的女孩递给易晚一个红红的苹果,易晚接过苹果,没有说话。
他们一直走,走了很久。三个小时?或者五个小时?人声的喧嚣消失了。周围静得要死。一个人都没有。空气里弥漫着水的气息和静的气息。只有这种时候,没了城市的光污染,星星才会出来。
天空是漆黑的,一闪一闪的星星就在这里。
他们坐在河流尽头的草地上。喻容时坐在易晚的身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怀里。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图书馆前面,你被人欺负。你明明是个小孩子,却有着那么多让我觉得你是个谜的想法。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个客观的谜。我想解开你,最后解不开的却是我自己的心情。我想,我一定要把你养成你可以达到的,最完美的样子。”
“中学时我经常和你在河堤边散步聊天。平时你不说话,所以作为唯一能听到你的观点的我,感到占有欲被满足,而且万分荣幸。”
“高中和大学时我常带你到这里来,河流的尽头,没有人。我很高兴我们能一直在一起。你总是在神游,我总是在想要独占你。我想知道你在看什么,又想让你的眼里最好只有我一个人比较好。有时我又觉得,你眼里只有我一个人,也是因为你的眼里其实装不进‘人’。所以,我幸运地成为了那一个。你对我的喜欢,只依托于其他人没有那个契机进入你的生活。因为你不需要,而且没有兴趣去分析他们。”
“我们第一次做爱是在这里。那天我很紧张,事中很兴奋,觉得这世上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只有这时,你的每个反应都是因为我,只有我有。事后有些愧疚。因为像是趁人之危,趁着你脆弱的时候成为了诱骗你、让你把我当做安慰剂的坏人。”
“再后来,你读博,我们住在一起。那真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了,我一点点地填满你的生活。我甚至渴望你羸弱,所以能一直依靠我。我认为这样的心思很阴暗。又恋慕你的强大,想知道你最终能看见的风景。我来没有那么想要一个人开心。”
“然后,我两次故意把药递给你,就是私心想用一些可耻的技巧,比如这样,你就会更加愧疚,不会把药吃下去。”
“但我输了。”
易晚看着喻容时,他嘴唇轻轻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喻容时低头笑了笑,说:“我还想起来了。以前初中时,我们坐在这里,你让我当模特,通过我来辨认人脸上的表情……像是什么样呢?我这个表情……是什么?”
十多年前,易晚说:“你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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