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替身和你说拜拜 小替身和你说拜拜 第38章
作者:今州
“你妻子——叫什么?”
木先生伸手从怀里摸索出那块皱了些许的红色帕子,原来展开后,全貌是一块红盖头。
晗色在那鲜红上看到用金线勾勒出的合欢花,绣工熟悉得极为刺眼。
“阿朝。”木先生直起腰转头看向晗色,眼神由灰暗变明炽,“她叫阿朝,我叫木夕,阿朝是木夕相伴十年的青梅。如今我只剩这方红盖头。我为何会生气。山中虎妖夺走我的妻。甚而意图抹灭我的人间。我为何会生气。为何?”
晗色向后退一步,看看木先生,又看看甄业章,周遭震动停下,他看着周遭的人,总觉得在看一群魑魅魍魉,在混乱之间乱糟糟地想到一些问题。
去岁他入鸣浮山,山中一直太平。但到今年,山外波折渐起,大妖们出外料理的次数越来越多,连水阴也抱怨过山阳奔走忙碌。鸣浮山设着结界,设着迷障,百年太平,藏得还算严实,本不至于如此。
而他一出丛林,林前便有村落,村落便有结界,书生言谈不惧妖,修士往来如牛毛……好像也不应该如此。
他对外界所知太少、太少了。
甄业章握着他的手不放,上前一步,不依不饶地凑近端详晗色的眉目:“妖怪无道,是故当剿。曹兄弟,你说是不是?
晗色无视这人,他再次拽住了木先生的袖口,短短一句话念了若干次:“先生、先生,外人来围剿鸣浮山,是你带的路吗?”
木先生任由他拽着,垂目看向他,还是那样斯文俊秀的温柔形容,眼中却浮现了难以为外人道之的悲怆和挣扎:“无道之妖,是故当剿。有何不可?”
日出而天光乍破,死寂过了漫长。
晗色楞了许久,身体不住发冷,嘴唇亦在发抖:“不说别的,假如、假如你的妻就在山里,混战一起,刀剑无眼伤了她,那怎么办?”
木先生轻轻抽出袖口,掷地无声。
“我宁可她身灭,也不愿她志辱。”
*
日出,阿朝蜷在方洛怀里不住战栗。
她眼睛上缠着一段漆黑的缎子,唇齿间含着一颗糖,周遭的黑暗让她不住瑟缩:“方洛……方洛……我觉得有什么不对……”
方洛紧紧地抱着她,左手捂着她后脑勺,右手捂着她后心,七窍皆出血。
“不对的其实一直是我。”他眨眨眼,血珠氤氲了狭小的立锥之地,“阿朝,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两辈子你都要摊上我,真是太倒霉了……别怕,方才已经给你一颗糖了,不苦了,甜吗?”
阿朝张开嘴巴,眼泪簌簌淌到唇边来,唇齿那么甜,唇上唇角偏生苦得人说不出话来。
方洛摩挲她乱了的长发,喉咙里涌起铁锈味的腥甜,咳湿了她的红衣。
“我的名字是你前世取的。”他轻轻蹭着她耳鬓,“你说,‘八方天地,四水之洛,我希望你是无尽天地间的良善、自由生灵’。那时候我口不对心,嚷嚷着这名字不好听,其实我特别、特别喜欢这个名字。”
阿朝凄惶地抓着他:“方洛、方洛!”
方洛歪头倾去一边耳朵里的血,把她的呼唤听得更清楚些,笑得含糊不清。
日出,红线书页飞了满屋,他左手捂着她后脑勺,抹去她在山中五个月的记忆。右手捂着她后心,抽离了一朵鲜艳夺目的沉沦花,两百年修为散于毫厘之间。
阿朝陷入了无梦无扰的安睡里,即便是陷在虎妖鲜血淋漓的怀抱里。
“新岁大吉。”虎妖解开黑缎,发抖的指尖揩过她眼角的水渍,绯红的水珠滴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
“新岁……大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长了点嗷嗷,挨个逮住小天使亲亲!(T ^ T)
(此处是烈焰红唇jpg)
第31章
木先生说完那一句话后, 晗色只觉如坠冰窖。
身灭二字,难道是希望她死稥香在里头吗?
从头到尾,她做错了什么?
甄业章看他发愣, 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见他毫无反应, 刚想屈指再捉弄一下,地面骤然出现了比前八次震动都要剧烈的地震。
晗色:“?!”
震动出现前一瞬,他的身体骤然发烫了像是有一条剧毒的蛇在身体里游走,从他大腿蜿蜒到腰身, 再到脊背后心, 所过之处又烫又疼,难受得难以言喻。
周围飞沙走石, 地面上裂开的八条地缝蔓延成了一张骇人的蛛网,地面史无前例地崩裂,以至于整个村落的屋舍失去稳固的地基, 即便有剑修们的护卫,也大厦倾去。
仙修们程度不同地趔趄,凡人则摔成一片,纪信林扶住站身边的木夕, 耳朵让飞石划出了道浅口子,率先大喊了一声天爷。甄业章撞在眼前人身上,索性直接环住他的腰圈紧,另一手出剑立阵护住所有人。
他镇定地传声命令其他剑修集结铸阵,耳边充斥着凡人们的惊叫和纪信林的骂娘,以及天与地之间仿佛要崩塌的巨响……可他听得最清楚的, 似乎却是近在咫尺的心跳声。
他分不清是自己的, 还是曹匿的。
地震剧烈, 曹匿挣扎也剧烈,甄业章单手收紧怀抱,令他贴在自己左心上,感觉到他腰上好像在发烫,直如火烧。
他沉着地与异象对抗,立阵庇佑众人,同时沉着地赴怀里的一场火。
燎原之火。
纪信林叫骂着给自己的耳朵治愈:“雷宗是又搞出了一打开天炮吗!”
剧烈的地震在他输出的脏话里逐渐平息下来,耳朵上的小口子刚完全愈合,他嘴刚闭上,手边就亮起了传唤阵。
纪信林放开木先生,骂骂咧咧地点开:“歪!你们炸开结界就算了,这他娘是还想平了鸣浮山吗?”
“现在好像是我们要被平了!”里头传来惊恐万状的破铜锣嗓,“小师兄你快过来,叫上剑宗的道兄们!出事了出事了,我们这边顶不住,那大妖不知道用了什么逆天的妖术,同袍们顷刻间重伤倒了一片!而且没有你我根本顶不住,被那妖怪的刀割出的伤口愈合不了,我们没辙!”
纪信林下巴差点歪掉,只听得传唤阵那边传来自家同门的鬼哭狼嚎,心里瞬间着急起来,扭头便喊甄业章跟他一起去救火。
甄业章这边还在和剑宗其他弟子运灵布防御阵,手边便也亮起了传唤阵,他抱紧停下挣扎也停下发烫的曹匿,抽空屈指将传唤阵扣开,里头传来御宗首徒孟怀风的咳嗽声:“老甄,你快带着剑宗的精锐过来,咳咳……”
甄业章继续御剑布阵,冷静得很:“你们那边什么情况,结界才打开多久,为何就溃不成军了?”
“怪雷宗那群蠢货,他们争当仙盟之首争傻了,以为少了你们一宗没事,我说不行他们偏不信。他老子的,现在好了,结界一打开,那黑蛟就瞅准了围剿阵型里的空缺,直接轰乱了仙盟的队伍,咳咳……”
“邪宗联系过来的黑蛟久寇呢?”
“那妖怪只做壁上观!早就说与虎谋皮易被虎噬——”孟怀风咳得嗓子发毛,“多说无益,现在六大宗围剿不成甚至可能反被围剿,业章,宗门是非先放一边,快过来!”
此时余震已停,甄业章带领其他人布的防御阵也已完成,他收剑简明扼要地应了一声,关了传唤阵,也松开了怀中人。
他低头,看到曹匿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一片煞白,唯有唇角,因淌了血而显得艳丽万分。
甄业章心头发紧,捏住他的脸想问一句你可还好,曹匿却猛力一推,方才紧密相贴带来的灼热温度消失殆尽。
“别碰我。”
晗色艰涩地说着,喘着气擦唇边的腥甜,脑子乱糟糟地想,那脑壳有包的黑蛟还对他干什么了。
甄业章想察看他的情况,纪信林便急吼吼地拽起他的胳膊:“别磨蹭了,快走!”
他没办法,情急之下只能飞快地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条蕴满灵力的红绳,运着灵力将它紧紧扣在他的左手腕上。
纪信林看到红绳,张大嘴巴,浓眉震惊成倒八状。
“外界危险,和木先生呆在这里别乱跑。”甄业章近乎嘴瓢地扔下这一句,后头四个字说不出口,只是转头御剑,拎着纪信林冲天炮似地飞上半空。一声呼啸,七个剑宗剑修也跟着御剑而去,剩余的留在村落里继续守卫。
那红绳束在晗色的左腕上,和沾在他左手上的血一样鲜艳。他试着扯这一段莫名其妙的红绳,然而这倒霉玩意跟攀附树木的红藤一样,死活不能扯掉。
晗色喘着气抬头,仙修已走,身体里的异样灼烫还在时不时发作,他忍着难受看天边传来巨响的方向,擦擦鬓角的冷汗,循声而去。
木先生走来抓住他的胳膊:“曹兄弟,你又吐血了,还想去哪儿?”
“我没事,你离我远点。”晗色挣出手,眼睛里泛了血丝,“我不太能明白你在想什么……先生。”
守卫在此的其他剑修在忙着安抚村落里的村民,晗色视线不清地看着眼前清秀的书生,边平抚灵脉,边小声地同他说话:“你妻子被抢走了,记忆被抹掉了,你引着修士来围剿鸣浮山,仇恨是理所当然的,可……你在说到邪宗不分青红皂白地折磨妖怪时明明不赞同,你说你信妖中有善,你替我打掩护,我不明白。”
“你在困惑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木先生垂眼,“世间无绝对,纠结于此无济于事。你看周遭,再看天边,危机四伏,或许只有这里勉强安全,你还想去哪?”
晗色置若罔闻,反问道:“木先生、木夕,我不明白,你爱阿朝吗?”
木先生抬眼,眼神晦涩灰暗又炽热:“你说你从山中逃出来,你可是在山中见过她?”
“啊,我不仅见过她,我还很喜欢她。”晗色再拭冷汗,眼睛看着鸣浮山的方向,说了一半的真话:“你说你宁愿她身灭,可我不希望她损伤。你看天边,仙盟要轰鸣浮山,要围剿所有妖怪,甄业章他们跑去帮忙了,乱糟糟的……可她一个被抢去的凡人,她做错什么了?我要回去……带她安全出来。”
“你要回好不容易逃出来的牢笼?”
“是啊……不然逃到天涯海角,心里也不安宁。”
“我跟你一起去。”
晗色眼里浮起些许光亮,有些期冀地看着他。
“我自然爱阿朝。”木夕低声说,眉目衔风雨,“我比谁都渴望带她回人间。”
*
鸣浮山结界处,混战一片。
仙盟六大宗的人刚用开天炮轰开山中结界,还来不及得意,自家阵型就猝不及防地被一尾原形庞大的黑蛟排山倒海地冲垮。仙盟随即失了先机,那黑蛟又化为人形,提着一柄煞气冲天的左手刀,来往穿梭如雷电,所到之处血溅如雨,仙修虽无丧命却全负伤。一时之间,血珠遍地如红花蕊,忍痛声遍野。
七大宗汇于此地本就各怀鬼胎。今岁春来,仙盟七宗英雄长眠的落英冢里出现异动,与此同时,七大宗各自执掌的掌门印俱显异象。各宗门大能验视,笃定掌门印上浮现的是前往神山天鼎的路线之一。
这时修真界又不知道从哪传来一个传言,据称仙盟七宗汇七幅图,再以守山人转世周隐为钥匙,便可打开封闭了三百年的天鼎山,让神山里的无数宝藏重现于世。
仙盟卯足了劲找周隐,最后邪宗得线索,一路追捕到这,顶顶有趣的是,山中主正巧就是仙盟三百年来恨之入骨又无可奈何的黑蛟嚣厉。原先各宗门困于迷障找不到路,剑宗首徒和药宗关门弟子碰巧救一凡人,得凡人指引,仙盟破迷障炸鸣浮。
原以为人多势众,再找来黑蛟嚣厉的仇家久寇,这一回说什么也能将鸣浮山夷为平地,谁知道山门刚开,风雨袭来。
在场六宗里,御宗被揍得最惨。
首徒孟怀风操控着遮天蔽日的低级灵兽护住师门,挂彩的御修们灰头土脸地跑进鸣浮山,分散各处试图发动本门的拿手好戏,操控鸣浮山里存在的千百妖兽灵宠,借以扭头吊打黑蛟嚣厉。
……谁知道灵力铺开数十里后,鸣浮山空荡荡的,徒有冲天妖气,不见一只妖兽。
“怎么回事?”孟怀风咳得唇角尽是血末,茫然不可置信,“妖窟里怎么可能一只妖兽都没有?”
他还没懵逼完,腥风忽然就扫到了后方,千钧一发之际是他收在心脉里的契奴灵兽飞出来,展开羽翼替他刚下了一刀。
染血羽毛飞舞,孟怀风强行镇定地在契奴的羽翼后站定施术,原以为这回碰上那黑蛟会完犊子,谁知却听见一声刀尖入地,呕血声撕心裂肺。
孟怀风心惊胆战地躲在契奴背后看去,这才看清了传闻中如何如何可怕的黑蛟嚣厉。
——原也不过是一只眼睛蒙着黑缎,穿着浴血黑衣的丧家之犬。
“奴儿,杀他有赏!”
孟怀风抓紧时机下命令,浴血的契奴灵兽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去,那方才还奄奄一息的黑蛟却抽出长刀,像是不受重伤影响,刀锋疾如闪电而过,准确无误地将那灵兽的四扇羽翼齐斩。
灵兽悲鸣于地,孟怀风也受影响,喊不出声也收不回它,徒然地操控其他灵兽,却还是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那蒙着眼睛的黑蛟提着左手里的长刀,准确无误地、一刀又一刀地划断灵兽身上的灵脉。
“奴儿。”嚣厉念着这名字,忍不住笑起来,“好名字。天曾警告我,我不能再造杀孽,但是你,奴儿,你还是死了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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