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相公的小夫郎 虎相公的小夫郎 第55章
作者:小鱼饼干
村子里人多嘴杂,闲话传的快,又何况范浔这个村里的“红人”,凡有关他的,都是村人们眼中的焦点、口中的谈资。
林白梧太熟悉这场面了,这在他过去的许多年里看过太多次,他不在意,却生怕郑芷难受。
他不动声色的用菜筺子将人挡起,隔住了好事儿妇人们探究的视线。
两人顺小路往村口去,还没到郑家,就瞧见那大门口围着黑压压一群人。
郑芷心口一缩,偏头去看林白梧:“白梧哥。”
林白梧咬了咬唇:“芷哥儿,你留在这等我,我去瞧瞧出了啥事儿了。”
郑芷却拉住他的手不肯松:“我同你一道去。”
林白梧踌躇:“若是那村人赶着瞧热闹……”
“我不怕。”郑芷一双眼睛沉静的看过来,“只要在这村子,便没办法不被人说三道四。我阿爹阿娘尚且承受着,我也不能怕。”
林白梧微怔,他没想到郑芷能说出这番话,他淡淡勾起唇:“好,我们一道去。”
两人才走近,围起的人群便自动让开一道路。有人窃窃私语:“来了、来了,芷哥儿回来了。”
郑芷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害怕的往后退了退,林白梧紧了紧握他的手,朝他小声道:“不怕。”
他声音那样小,散在嘈杂的人群里很快便消弭。可郑芷还是听着了,他点点头,朝林白梧露出个浅浅的笑。
郑家,堂屋的门紧闭,空荡荡的院子里站着三个陌生面孔——
为首的是个着缎面墨绿比甲的老嬷嬷,身后跟着两个点头哈腰的年轻男人,该是谁家的仆人,他们一瞧见郑芷,齐齐迎了上来。
郑芷被这架势吓得往边上缩,林白梧其实也慌乱,却本能的护住郑芷挡在了他身前。
“你们……要干啥!”
老嬷嬷脸上堆起笑,朝林白梧道:“您就是郑家小哥儿、郑芷吧?”
林白梧没正面回,只道:“您有话便直说。”
老嬷嬷抬起手一扬,身后的年轻男人便默契的走上前,将手里的托盘呈了上来,那上头是白花花的银锭子,足十只。
她道:“我们三个打镇子上来,受范浔范公子所托,和您商议退婚一事的。这是一百两银,聊表歉意,还望您莫嫌弃。”
她话音落,周遭却安安静静、没一人发出声响,可见是早都知晓的。
好事儿乡人们看热闹的、探究的目光齐齐朝郑芷看去,如焰火般灼的人脸疼。
林白梧一心护着郑芷,可面对这番话,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僵持许久,忽然一道颤抖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郑芷不止声音在抖、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抖着:“退婚……为什么不是范浔自己来?”
老嬷嬷偏过头来瞧,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叹:“哟!原来您才是芷哥儿啊。”她正了正色,“范家公子事儿忙,怕是没有这个闲功夫呢。”
她的声音、表情乃至动作全然和善,却莫名的带着瞧不起人的傲慢。
郑芷恨的胸口起起伏伏、呼吸急促……他双拳紧握、垂着头痛喊道:“闲功夫!与我家退婚竟然是闲功夫?!”
眼泪夺眶而出:“这么多年,我家费心费力的帮他,大到考学、小到笔墨纸砚,无一不使力、出银子,而今他考中秀才,眼瞧着平步青云了,便想拿银子打发我家了?!不可能!”
闻言,老嬷嬷微愣了一下,转而便又笑了起来:“您家若执意不肯退亲,范家公子也说了,他肯纳小。”
纳小……这是嫌打他郑家的脸不够,还要往上吐口水。
这一刻,郑芷只觉得恶心!他心心念念的范浔,竟是这种见利忘义、龌龊无耻、卑鄙肮脏的小人!他身形止不住的颤抖摇晃,被林白梧扶住了。
这世道,对哥儿本就不公平,他们长着男人的身子,却又因为能生儿育女,而嫁汉做内人。
那家底殷实的人家婚娶,从来优先考虑女子,只有贫穷户落和他们这山乡村野才会不介意娶个哥儿传宗接代。
可再是不介意,那被退过婚的哥儿也再难嫁人了,更何况郑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范浔凉薄而狠心,没给郑芷留一步退路。
郑芷一颗心被揉的生碎,他握住林白梧的手以借一些微薄的力,倔强的看去老嬷嬷:“这是范浔的意思吗?”
老嬷嬷心里不落忍,眼神闪躲:“是。”
郑芷红着眼睛:“我要他本人,亲自同我说。”
“范公子怕是来不了,他啊……要成亲了。”
夏日的风自脸侧温柔的刮过,郑芷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他茫然的呼吸着,心口破碎,生疼。
林白梧沉下脸,握住郑芷的手,拉他进家门。
以今儿个的情况,郑家院里院外都闹腾,并不是个能沉静心绪的好地方。
林白梧将菜筺子放下:“芷哥儿,今儿个也和哥哥回家吧。”
郑芷却摇头拒绝了:“我阿爹和阿娘都在,我咋好自己个儿逃开?再说咱们这村子,也逃不开呀。”
林白梧劝不过,只得自己回去。
绕过院子时,他瞧见打镇上来的三人,还狗皮膏药似的赖着没走。
他走在路上,心里头刀绞一样难受,自己没用、帮不上什么忙,可又忍不住想,若是渊啸在会怎样,那高壮的汉子光是往那一站,就能震慑住生人,再不敢赖在院子里不走。
忽然,一道熟悉的“吱吱唧”声音顺风传了过来,林白梧抬起头,就见那本该在自家院外树上的小猴儿,竟然跟到了这儿。
他仰头去瞧:“小猴儿,你干啥来?”
树上的小猴儿眨着大眼睛,挠了挠脸,嗖的窜进树梢繁密的叶片间,没了踪影。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林白梧回了家, 可他放心不下郑芷、干啥都分心,生怕他又憋在家里闷头哭。
他屁股长刺儿似的坐不住、左右都难受,干脆拎上果子往村口去。
郑家的大门仍是没关。
过了这般久,院前瞧热闹的人群早都散了, 就连镇上来的那三个、估摸出一时半会儿得不着准信, 也走了。
林白梧正要进院子, 却听见嘎吱的车轮声隔了道院墙传了过来, 他疑惑的寻声去找, 就瞧见不远的土路上,郑芷驾着牛车,向前路行去。
林白梧一愣, 忙追了上去:“芷哥儿!芷哥儿你干啥去!”
郑芷听见唤, 回头去瞧, 一见是林白梧,神情一慌,赶紧抬手、快甩了两把鞭。老牛哞哞的低鸣,撅起硕大的牛屁股, 快走了几步。
不管遇着啥事,郑芷从没有避过他,这是为啥啊?!
林白梧心石一沉、眉头皱紧, 拔腿就追。
老牛虽有四蹄, 却没疾跑的林白梧快,不多时, 他便追上了牛车。
林白梧拽住车板子, 用尽全身的气力朝后拉:“芷哥儿、芷哥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终于, 郑芷拉住了缰绳, 老牛甩了甩尾, 停下了脚步。
林白梧怕他又走,紧紧拉住车板子:“这都快晌午了,你要干啥去啊?!”
郑芷盘腿坐在车板子上,垂着头,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林白梧见他不应,攥了攥拳头,干脆爬上车,坐到了他身侧,他握住他拉着缰绳的手:“芷哥儿,究竟是咋了?你有啥事儿是不能同我说的?”
郑芷不说话,林白梧也不催,只安静的等。
过了好半晌,郑芷深吸了几口气,垂着头道:“我要去镇子。”
“去镇子干啥!”林白梧简直要跳起来,他心里微微有所觉,却从没觉得郑芷胆子这般大,他试探问,“是去找范浔?”
郑芷被戳中了心思,结巴着:“我、我……”
林白梧歪头瞧他,缓缓问:“是想去讨说法吗?”
郑芷手指头扯着鞭子,没说话。
林白梧叹一口气,劝道:“芷哥儿,你孤身一人往镇子去,且不说能不能找着范浔,偏是路上遇到危险了,你要咋办呀!”
“还有这牛车,是背着叔婶驾出来的吧!他们若晓得你跑丢了,多担心……”
他话还没说完,郑芷已经哽咽:“阿娘气病了,在家躺着呢。”
林白梧心口一颤:“婶子病了?”
郑芷点点头,委屈的哭起来,他伸手往怀里摸,不一会儿,掏出一只麻灰色的布包。
林白梧伸手来摸,眉头皱紧:“这是……”
郑芷扁着嘴:“那三人将银子放在院子里就走了,我阿娘瞧见出去追,没追上、摔在路边……”他双目通红,“我才不要这一百两银子!我还给他!”
林白梧气的手抖,却见郑芷往衣内又摸了摸,掏出一沓厚厚的、折叠起的纸。
郑芷将纸铺铺平,手指摩挲着纸张的一角,递给林白梧。
范浔为人虚伪、假清高,他凡用郑家的银子,从不说“要”,大张旗鼓的打着字据、信誓旦旦说“借”、“日后必还”。
而今攒了这么多,足足一沓子。
郑芷颤抖着道:“我阿娘诚心实意、掏心掏肺的待他,可他却血蛭似的吸着我家,眼下瞧着我家无用了,又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我只想当面问问他,可还有良心!”
林白梧心底已然火起一片,可倒底还留一丝理智:“芷哥儿,我知道你生气,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个哥儿,这般去找他,得被人如何说三道四!”
郑芷知道,所以他才没同林白梧说,自己个儿往镇子上去。
“我被退婚的事儿全村子都知道了,我倒也不怕了,大不了,真像阿娘说的,去深山老林里过活。”他红着眼、苦涩的笑笑,“白梧哥,你不一样,哥夫对你好,你别淌这趟浑水了。”
林白梧一愣,想起方才见到郑芷时候,他对自己那么避如蛇蝎,原是怕连累了他。
他心里暖乎乎的发起烫,紧紧抓住郑芷的手:“你可都想好了?若去了,怕是真要……”
“想好了,眼下已经是最坏的局面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林白梧咬紧唇,沉默的看着郑芷,眼前这个稚嫩、单纯的少年,仿如一霎间长大了。
他抬手拉动缰绳,老牛俯下头,哞哞声里抬蹄前行。
郑芷诧异的看向林白梧:“白梧哥,你这是干啥?”
林白梧看向他:“你去镇子,我如何能不陪着。你放心,我都成亲了,也不怕。”
车轮滚在路面嘎吱嘎吱的响,郑芷抬手擦了擦眼角,可眼泪却越擦越多,流了满脸,他呜呜咽咽的伸手去抱林白梧,林白梧忙拍他:“看路看路,牛车都要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