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的苗疆少年被神明缠上了 祈愿的苗疆少年被神明缠上了 第45章
作者:星流过旷
乌憬说远达寨的人会帮他,他忽然想起远达寨的人只会帮至亲至爱之人,是不是因为插手会带上惩罚?
乌憬摇头,看着白殊被泪水打湿怔愣的脸:“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白殊有些恍惚:“我在这里,还有亲人吗?”
乌憬点头,看着白殊的目光都带上了怜惜:“你外婆在这里。”
白殊从来不知道他外婆就生活在这里, 他没有听他妈提起过,他妈妈也是这里的人吧?
他倏地想起自己出发来这里时,因为害怕妈妈多想,就只说了城市名,如今回想起来那时他妈妈的表情就已经不对劲了, 她还让白殊不要去偏僻的地方……
还有哪里能比远达寨更偏僻的吗?
几乎只是瞬间, 白殊就明白他妈妈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
白殊的手立马攥紧了, 急切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乌憬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去吧。”
白殊心不在焉地点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这身嫁衣,血红的颜色映入眼帘,他想说话,却被乌憬打断了。
他那双橙黄色闪着流光的眼眸凝视着白殊,安抚地拍拍他的背,缓缓摇头:“殊殊,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我不会一一给你解答,你自己去找答案,从别人嘴里听到的,和我自己说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白殊看了乌憬片刻,点了下头。
当晚他们又回到了他这一阵在住的房子,嫁衣脱下来折叠好放在床头,他躺在床上被乌憬抱在怀里,愣愣地看着头顶天花板看了一整夜。第二天天亮,村子里有了烟火气,他就迫不及待拉着乌憬起床:“可以带我去了吗?”
乌憬同样整夜没睡,静静看了他半响:“吃完早饭再去。”
白殊只好静下心,等着吃完早饭再去,过来送早饭的村民见到他,难得有了反应,对他露出一个笑,白殊抿了抿嘴角,一点一点地弯起嘴角。
他不习惯,笑得很拘谨,可总觉得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生转变。
白殊吃完饭让乌憬带他去见他外婆,他犹豫过要不要给他妈妈打电话,可想了一夜也没想好,她担心白殊遇到怪事,让他远离偏僻的地方,也是在担心着白殊会出什么事吧?
乌憬带着白殊停在了寨子的一间屋子门口,这间和屋子和寨子里任何的屋子都没有区别,院子里种了果树:“我在外面等你。”
他并不打算进去,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白殊。
白殊手指踌躇地碰到门口的院门上,犹豫几秒推开了门,他的脚步放得很轻,心脏砰砰的跳,他其实没想好见到他外婆要说些什么,他的思绪像杂乱的毛线球。屋子里忽然走出来一个人,她看到白殊怔了怔。
白殊见到他外婆才意识到,那晚他偷听到的话是真的,她妈妈长得像她外婆,他遗传了他妈妈和她外婆长得也有几分相似。
他们对视,反倒是白殊外婆先反应过来,她愣了几秒就飞快回神,看了看屋里,率先走进屋里:“吃饭了吗?”
她问的太过随意自然,白殊不知为何也突然放松了下来,跟了进去,点点头:“吃过了。”
他们之间像是没有多年不见的隔阂,又或许是在看到有几分相似的容貌就能感受到血缘的奇妙。
白殊外婆坐在凳子上,她透过窗户向外探去,看到了站在门口等着的人,院子里种的梨树开出了一簇簇白色的花朵,有风吹拂过,在他眼前掉落下白色的花瓣,他神情没有半分触动。
白殊外婆收回视线,起身倒了水,又在果盘里抓了些瓜子水果,这才坐到白殊面前,看着眼前的人。自他三岁被偷偷接走后,她就再也没有真正见过他了:“你来到寨子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来了。”
村民们认出来他的脸,跑来告诉她,她惊诧了半响,站在门口眺望着远处的一间屋子,终归还是什么都没做。
她看着白殊,似乎也是看到了另一个人,缓缓出声,讲故事般:“远达寨的人善用蛊,信仰神明,外乡人总觉得不可思议,就连自己村子里的年轻人也不太会信这个了。”
她陷入了某种回忆里抽不出身:“你母亲也不信这个,她没有用蛊的天赋,这种天赋在几岁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但她成绩很好。总有人要出去,有人愿意守着这片大山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日子,有人则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白殊安静听着,并不出声打扰。
白殊外婆笑了笑,她并不显老态,但笑着时就能看到眼角岁月留下的细纹:“二十年前,你妈妈大学毕业,留在了读大学时候的城市上班,几年后,她就有了你。”
她的话语里颇有些感慨,视线看向了屋子的墙壁上摆放着的相框,白殊也跟着看过去,有些是他妈妈和外婆两个人的合照,有些是几岁的他和外婆的合照,还有一些是他长大的照片,还有他和爸妈拍全家福的照片。
那面墙摆放了很多照片,白殊情不自禁站起来走过去,从他小时候到他长大,每个年龄段的照片都有,他的眼眶忽地就红了。
白殊外婆:“神明对我们并没有多余的看法,但她做了错事,不敢来这里,每一年都托在外面的同乡人送来这些……很多都是她送来的。”
白殊这才看向屋子,远达寨并不闭塞,很多家都有电视手机之类的工具,外婆屋子里也有,还安了电脑。
白殊转过身,外婆正一脸慈祥地看着他,放轻声音:“在告诉你真相之前,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白殊张了张嘴,他心里如果还有一丝面对多年不见的亲人的隔阂,在看到满墙的照片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外婆,您说。”
白殊外婆在听到那声外婆时,眼睛弯了起来,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祥:“你母亲那时候寨子里的蛇还没有这么多,它们也是在寨子里一代一代繁衍下来的,她那时候也不懂蛊术这些。”
她顿了顿:“她做了错事,又违背承诺,日日都活在心惊胆战里,她或许会有惩罚,但——你别怪她。”
外婆看着白殊点头才继续道:“她怀你时胎位不正,距离出生月份又还有一段时间。她想起流传在寨子里出生的孩子会得到神明祝福的事,便回到了这里,却在到寨子里后动了胎气。寨子里有接生婆,可月份不够再加上大出血,即便是将你生下来也极有可能是一个死婴。”
“她那时大出血危在旦夕,想起了曾经听村民说过的向神明祈愿,会得到帮忙,可她不知道向神明祈愿是需要准备仪式,提前准备好祭品的。”
神明对人类并不贪婪,祂不在乎人类,同样不在乎摆在桌子上的瓜果祭品,他只是偶然一个心血来潮实现村民们的愿望,像是在给自己漫长匮乏的人生找点事做。
“她没有仪式,没有提前准备祭品,只在危及生命时默默在心里向神明祈愿,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如此召唤过神明,可她得到了回应。”
白殊外婆摇摇头,似叹息了一声:“神明得不到祭品,你便成了祂的祭品。”
白殊听到自己的心砰砰地跳了两下,那是长久以来的困惑终于得到了回应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
因为神明救了他的命,得不到祭品,理所当然的,他便成了神明的祭品。
他的心脏骤然收缩,像溺水了一样挤压的难受,缓缓吐出两口气缓和那股快要窒息的溺毙感。
外婆的视线再次看向了窗外:“你作为祭品是要留在寨子里生活的,谁也不知道活人当祭品会是什么下场。”
远达寨信奉神明,每次祈愿都会准备好仪式,才算是对神明的尊重,从未有人想过活人也可以当祭品。
“你母亲好不容易生下你,却在坐完月子后被迫和你分开……她太想你了,在你三岁那年,她跑到寨子里来看你,偷偷带走了你。”
剩下的事白殊也知道了,在他长大后,神明来回收他的祭品,可白殊不知道,他诧异自己被怪物缠上了,于是一边钓着他,一边想尽方法逃离他。
可站在乌憬的角度他好像是没错的,他给予了一些东西,就要收走一些东西。
白殊愣愣地看向窗外,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乌憬了。
除了出生,他好像是没错的,除了欺骗他,乌憬似乎也没有做错,可哪怕这里是他的家乡,他也要离开的。
牵扯到现在,说不清是谁骗谁更多。
外婆的眸光温柔地落在白殊身上 :“神明是远超于人类、漠视人类的存在,可他接受了你成为他的新娘。”
村民们帮白殊祈愿,让他成为神明的新娘,做新娘总比成为祭品要好,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第一天送饭的村民看到白殊和乌憬的互动,灵光一闪冒出了这个念头。
神明漠视人类,不会在意任何人,却接受了一位人类成为他的新娘。
外婆轻声询问 :“你喜欢祂吗?”
这几乎算得上是亵渎神明的话,可外婆却轻易地说出口了。
白殊一瞬间感受到外婆身上散发出来的慈爱,她并不是不敬畏神明,远达寨的人早就信仰刻在了骨髓深处,只是在面对着自己的亲人时,对亲人的爱能抵抗信仰。
喜欢吗?白殊在心底问自己。
他的心绪翻涌,心脏传来阵阵闷痛,因为没办法欺骗自己。
他可以用最恶劣的语言去否认,却抵不住心底传来的悸动。
他没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白殊在屋子里待了好久,他在外婆手机里看到了一些他这些年不同阶段的视频,最后外婆抱了抱他:“小殊,远达寨是我的家,是你妈妈的家,也是你的家。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这里就是我的根,这些村民是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
“尽管这里对于不了解的人来说是诡异了一些。心存敬畏,但不要害怕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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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殊和外婆一起走出门,乌憬站在原地等他。
风吹过,院子里的梨花吹拂下来,簌簌落了一地,乌憬站在树下,眼睛里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
白殊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小跑过去,跑到乌憬身边,转身跟看着他们的外婆挥手再见,一直到走出老远还在转身挥手。
一直困扰白殊的问题得到了解决,漂浮在半空的心彻底落回了实处。
恐惧来源于未知,可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就连他的梦魇来源,也知道了是冥冥中自有因果。
回去的路上,白殊停下脚步,认真望着乌憬:“谢谢,不止是你带我来见外婆。”
“假期快结束了,我该回去了。”
乌憬紧紧地凝视着白殊,心泡在盐水里,酸涩不已,攥紧了白殊的手:“不可能,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白殊的手被攥得有点疼,但他没挣扎,他看着这张脸,不再让他感到恐惧,他看到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悲伤,像是在问“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喜欢我”,心脏仍然会为此收紧。
他没办法说,在被怪物缠上,费尽心思想要活下来的那段时间,他是没有产生过一点“为什么遭遇这一切的人会是他”的心理。
白殊深呼一口气,那些丝丝缕缕的愤懑随着知道真相得到了缓解,他看向乌憬 :“我外婆问我,喜不喜欢你,她大概是担心的,成了神明的新娘,我也能预想到,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可他能活下来,也是因为乌憬。
白殊能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在说 :试试吧,试试重新在一起,你还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他深呼一口气,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听见自己心脏传来的跳动声,像妥协的宣言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既然都这样了,那就重新在一起吧。”
他看着乌憬露出怔愣的表情 :“两个人相处,可以有欺骗,那叫善意的谎言,但我们两个似乎都不是,那段脆弱的关系是建立在谎言上的。”
“乌憬,重新谈恋爱吧,像所有普通人一样。”
如果乌憬是人,有自己的三观,他不可能原谅他,想要吃人,那是异食癖,太变态了。
可他是怪物啊,在他的逻辑里,那时候的白殊只是祭品,在他成为祭品的那一刻,他就是属于他的,或许跟那些摆在桌子上的新鲜瓜果没有区别。
乌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表情有片刻的怔愣,他明白这是白殊能给他的唯一的机会,可这也意味着他必须放弃一些东西。
他尚不知道他要放弃什么,他不懂情爱,所有的感情都是来源自面前这个人,可现在他要抛下一些东西,谈一场白殊想要的恋爱。
乌憬听见自己鼓噪的心跳砰砰作响的声音,那是饱含着欣喜的喜悦之情,一颗铿锵有力的心在因为白殊的话跳动。
比起进行一些取舍,放弃必须放弃的东西,他更在意的是,他得到了拥有白殊的机会。
这段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蚂蚁啃噬心脏,令他感到无比的煎熬,他无数次后悔,也产生了绝望的感情。但在这一刻,在听到白殊话的那一秒,他的心脏像万物复苏,冻结的心一点点破开冰河,重新活了过来。
乌憬橙黄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一字一顿 :“白殊,我愿意为你学习普通人的恋爱,但你不能让我失望。”
他是漠视人类的神明,拥有着能碾压人类的力量,此刻却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像被逼到了角落的困兽。
如果这是又一次包裹着糖球的“谎言”,他会将白殊永远困在身边,这辈子都不能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