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 三更 第4章
作者:顾七年
而他和自己的儿子,瘫坐在地上,儿子还惨,双眼已经上翻,只露出眼白了,显然被吓得比他还不轻。
一旁的小纸人嘀咕:“你们该庆幸你们没真上去扒祝妖的衣服,否则就不止被吓唬这么简单了。”
他了解祝妖,这祸害人的纸妖看着爱笑,实则最为薄情冷性,且心狠。
老人恐惧地看着祝妖,几乎要把祝妖当成妖物了。
不是妖物,怎么会这么邪性?
祝妖笑:“你看看你,好好说着话,怎么就给我行这么大个礼了,闹得我多不好意思。”
吓瘫了被说成行大礼,老人不敢反驳,讪笑:“应该的应该的。”
“你们方才说要给鬼王结阴亲,这是怎么回事?”祝妖起身,走近了老人,用手里的骨笛抬起了他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补充,“想好了再回答,免得被卸了下巴。”
老人惊骇,当下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说了。
“为鬼王结阴亲是长宁村一贯的习俗,传闻是一百多年前,村里有人做了错事,惹怒了鬼王,鬼王雷霆一怒,差点屠了整个村子。”
祝妖“哦?”了一声:“是何错事?”
老人顿了顿:“在下也不知。”
祝妖未予置评:“继续。”
“二十年前,也多亏了村长,冒着被鬼王迁怒的风险,与鬼王交谈,这才避免了长宁村无一生还的局面。即便如此,长宁村也是大旱三年,寸草不生,唯独槐树还能长出来。这也是长宁村为鬼王结阴亲的由来。这些来,几乎家家户户都献祭过一个,被献祭者无人生还,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家中就一个女儿,还得瞒着。”
情至深处,七分假的也变成了真的,老人抬袖,抹了抹眼角的泪。
祝妖挑眉,讶异道:“村长?他看着这弱不禁风的,竟还有这等本事?”
老人心里苦不堪言,如果和祝妖比起来才算是强壮,村长他确实弱不禁风了。他含糊道:“村长他、他也不是太弱不禁风吧。”
祝妖又问:“那你们可知,槐树易招惹鬼祸?”
老人苦着脸:“这也是无奈之举。村长道种槐树能让我们获得鬼王庇佑。其他鬼便鬼了,还能比鬼王厉害不成。”
听到此处,祝妖神色微微一动,问出了最后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既然长宁村如此古怪,时刻有着危险,你们为何不试图离开呢?”
“试图离开?”老人闻言有些茫然,仿佛是听不懂祝妖的话似的,“怎么能离开呢?”
说出的话得不到回答,祝妖自知问不出什么了,敛目,浓密的眼睫微颤。
一道冷光闪过”,从宽大的袖口飞出的刀片瞬间了结了二人性命。
杀人不见血。
“我以为你会放过他们。”
小纸人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哦?”祝妖无辜地偏头,似笑非笑,“那你对我的误会可能有点深。”
在祝妖的所有模样中,纸人最怕他这个神色,这个神色代表祝妖现在的心情恶劣至极。他生怕自己受到连累,成为被殃及的池鱼,赶紧道:“不说这个了,你方才不说话,是在想什么?”
问,纸人也是随口问,只为了转移祝妖的注意力罢了。他没想过祝妖会说真话,八成又是笑着拿一句“这么想知道?要不你掀开我的头骨看看?”
说完后真的掀开自己的头骨,摁着他的头看。
别觉得不信,祝妖这混账真的干过这事。
当年那个可怜的倒霉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头骨之下的碎纸屑怼了一脸,可怕极了。
没想到祝妖沉默几息后,罕见地道:“槐树除了招鬼,还有养鬼的功用。长宁村遍地槐树,恐怕村里,有人在养鬼。”
纸人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
鬼王迎亲的吉时在三更,更夫打更的声音从夜色深处传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迎亲的队伍抬着花轿,轿子后的两排人,每人手里皆提着一盏红色的灯笼,洋洋洒洒地走向了王二虎的家中。
新娘子早早在家中候着,迎亲队伍一到,二位老者一左一右,搀扶着新娘子上了花轿。
路上响起送亲的歌声,歌声含糊不清,像丧曲,又像是婚庆。
花轿一路出了村子,到了山上的破庙。
这破庙应是有了些年头,门槛都被磨烂了,庙内也不知供着谁。
供台上没有香火,也没有贡品,唯一一座神像倒在了地上,碎成了一地的残渣。
为首的人走进之后,跪在那尊面目全非的神像前拜了三拜,才挥手让人把新娘给带进来。
破庙旁有一个偏厅。
墙上挂着一幅青面獠牙的人物画像。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外边那座神像都未有人供奉,这看起来十分潦草又十分丑陋的人物画像之下,倒是点了三根歪歪扭扭的香,并几个生得怪瓜裂枣的果子。
供桌上放了两杯交杯酒。
小巧的酒盏,酒液猩红。
偏厅内有一张小床。
祝妖正坐在这张小床上。
那些人将他送到后,就将偏厅的大门关上,门外落了把大锁。
祝妖掀开了红盖头,那张苍白的脸上添了极为浓丽的脂粉,更衬得他颜色艳丽,尤其是那双狭长凤目,眼角眉梢都堆着绵绵的情意,看着既勾人又危险。
小纸人道:“倘若那鬼王真是个好色的鬼,可能真的会看上你也不一定,不然你就完蛋了。”
祝妖似笑非笑,微尖的下巴抬了抬,指向正对着的画像。
“这话怎么说?”
小纸人坦诚地回:“因为我听说,没被鬼王看上的,都被鬼王给吃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采阳补阳吧。”
祝妖挑眉,对这句采阳补阳不予置评。
小纸人忧心忡忡:“话说回来,你真的不做点准备吗?比如说准备一下逃跑什么的,或者是准备打不过就让我先跑。我和你同为纸妖,一脉相承,即便你不在了,我还能秉承着你的遗志坚强地活下去。”
祝妖将纸人捏住,揉成了一团,顺手丢进了酒杯中。
纸人尖叫着从酒杯里跳了出来,纸做的身体已经湿湿嗒嗒,往下滴着艳红色的水。
祝妖状若惋惜:“竟然没死?看来只是普通的人血罢了。”
小纸人:“......”
生气!好想咬死他。
果然,他想骂赢祝妖,根本是不可能的,这纸妖生出来就是来祸害纸的,坏的狠。
祝妖感受到了纸人心中的怨念,嘴角微勾,露出了一个柔柔的笑:“小纸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寝食难安,辗转难眠。”
优雅的调子像极了唱戏的名伶,字与字之间咬得含糊。
纸人费力地拧着自己身上的水,想放一句狠话。
祝妖神色一变,笑意更浓:“他来了。”
说罢他坐回原地,又捡起那个被他丢到地上的盖头盖好。
四周寂静,连夏夜的虫鸣声也悄无声息。
方才还嚣张的小纸人颤抖起来,警惕又凝重地看向门外。
透明的窗棂没有映出人影,不像是有人来了的样子,但纸人已经能感受到一股令人恐惧的煞气。这股煞气阴寒而又凶戾,犹如吸饱了鲜血,从地狱而来的修罗,比从骨笛上传来的气息还要令人忌惮。
祝妖垂眸,神色掩盖在红色盖头之下。
就在不久前,一直处于沉寂之中的骨笛再次有了动静。冰凉的骨身像一根尖锐的刺,又像是炽热的铁,烙得祝妖的手心有些疼。
骨笛和祝妖的情绪牵连在一起,祝妖能感受到骨笛此刻的躁动,活似有什么东西已经压抑不住,即将冲破那层束缚破土而出。
上次骨笛发出这样的动静还是在王二虎念出姜无宁的名字的时候。
鬼王迎亲,姜宅闹鬼,骨笛靠近就想要闹一闹。
莫非,那传闻中法力高深的鬼王,就是那被无辜献祭了的姜无宁姜大公子?
二者被祝妖联系在了一起。
“可是我从不记得自己还认识姜无宁这个人,他和我会有什么关系?”祝妖呢喃,“总不能,我还是纸人的时候,为他守过灵吧?”
他狠狠地蹙起了眉:“他是我主人?!”
第五章
不怪祝妖会有这样的猜测,他特意研究过自己的原身,曾经是被人用纸扎出来的纸人,后来兴许是被遗落在了破庙里,日夜接受供奉的香火,才修炼成了妖身。
但长得好看的人么,身世总不会这样简单。
心念电转间,一阵阴风陡然刮起,吹得画像下的香火极速燃烧。
天边的月亮染着血色,预兆不详。
安静的大门哐的一声,像是被人一脚踹开,可怜的木板门径直断裂,擦着祝妖的耳边砸到了墙上。
盖头下,入目可及的是一个高大的人影,披头散发。
手心的骨笛不受控制地震动起来。
祝妖神色一变,一把掀开盖头,侧身往旁边一滚,宽大艳红色的嫁衣拖曳在地,就差了那么一步,身后的木板床轰然断裂,扬起一阵刺鼻的灰。
差一点,他就要跟着那床一起殉情了。
祝妖拍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凤目危险地眯起,看向大门的方向。
但当他看清来者之后,微愠的神色微微一怔。
来人身材高大,身穿一袭玄色长袍,袖口描了暗红色的边。白皙的腕子自宽大衣袍中伸处,却是连接了两根二指粗的黑色锁链。他披散着头发,暗红色的双眸呆滞空洞,诡异的纹路从脖颈蔓延至了那俊美无铸的面容之上,荡起一层说不出的邪性。
“鬼?”
祝妖喃出一句,旋即又否决了自己的猜测,“不是鬼,更像是被人控制的傀儡。”
他的长眉微蹙,总算意识到这背后之人的阴毒。
人们口中所谓的厉鬼,不过是生前不得好死,死后执念未散,困于身体之中所形成的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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