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 你们修仙的还玩这一套吗 第83章

作者:玉小文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玄幻灵异

他本来就白,显不出什么生气,如此一来,简直有些吓人了。他好像遇见了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手指不是稳,而是因为紧绷,强行僵出的动作。

谢无尘对他不曾设防,识海只在因果线接触到的时候短暂阻滞了一下,便放任它入内。昭至却脱离了谢无尘的控制,自己出现在了他身边。

“你倒是护主。”白知秋笑了下,“还是我落的福印灵气太足了?”

昭至回答不了白知秋,他的笑转瞬即收,灵识顺着因果线延伸下去,落在谢无尘识海中。

落定的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硝烟硫磺气。

白知秋面色一变。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无穷无尽的长路,头顶是黑红如血的云光,脚边是朔朔抖动的枯草。谢无尘蹲在道路中间,畏畏瑟瑟地抬起头。

那张脸上蹭满了凝结的血痂和泥灰,在看清楚来人的瞬间,绽放出一道称得上的是明媚的笑容,撑起身向他奔来。

白知秋从未在谢无尘面上见过这样的笑,冷如霜雪的眼睛似有融化。

下一瞬,冰蓝的剑光穿透了谢无尘的胸膛。

出剑收剑都太快了,快得剑刃来不及染血。谢无尘愣在原地,茫然低头,看到了贯穿心口的窟窿,鲜血汩汩涌出来。

他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喉咙里“嗬嗬”两声,向前扑了一步。

白知秋垂手,向旁边避了一步。

尸体沉重地倒在他脚边。

“想问我,怎么分辨出来的?”白知秋道,声音里没一丝波动,“我不会选一个只会等着我去救的人。”

尸体抽搐两下,仿佛垂死挣扎。白知秋往前走去,两步未完,脚下已经走完一个诡谲的步法。

这一次,剑气贯穿的是它的眉心。

或许是眼前发生的事太过惹人生厌,白知秋声音里是藏不住的不虞,他无视了几乎抓到他眼睛的锋锐食指:“你是有多见不得人,连布血蛊带的幻境都要用别人的样子?”

不过蛊鬼的确都很见不得人。

尸体的嘴越咧越大,一直拉到耳根,露出腐烂的口舌。两只眼睛里缓慢洇出血来,流着流着,眼珠就滚了下来。

皮肉化成血泥,流了一地。

白知秋漠然退开。

“谁又比谁干净……”仅剩的腐黑的骨架颓然倒地,讥讽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响起。脚下土地忽而变得松软,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味。白知秋点地掠起,避开向他挥来的血手。

天际的云光更黑沉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出门,在景点看到有人放鸽子。我闺蜜指着鸽子说:看,一群你们。

我:……

感谢观阅。

第88章 大梦

谢无尘就在这样的黑沉天幕下走了许久。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却想不起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四野弥漫着堆积陈腐的味道,让他想起浸透了鲜血的朽木上长出的毒蕈。脚下的路长长地延伸出去,永远走不到头一样。路边的枯草上沾了血, 蜿蜒流到路上。谢无尘拢了下衣摆, 想找个干净地方休息片刻,却见自己掌心同样满是鲜血。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从四周平静扫过,无波无澜收回来。

他应当是要找一个什么人,但那个人现下不在, 所以他找了也是徒劳。但这个等待和寻找的过程并不让他厌恶。于是, 谢无尘又往前走了些路,转了自己的目的,要去找个能让他洗干净手的地方。

最好是能找到一个, 清净一点的地方。谢无尘想。

往前走了不知多久, 他终于看到一处溪流, 出现得突兀又违和。

谢无尘审慎地观察完周围, 才小心蹲下身,撩起泉水,一点一点地将手上的血渍搓洗下去。

暗红的血色被水一冲,跟着细弱却湍急的水流流走了。冰一般的寒泉冻得谢无尘指尖发红,他正要起身, 旁边却有人垂下手, 手中递过一条帕子。

那条帕子是素色的,右下角绣着一枚翠绿色的花纹,像是藤蔓纠缠在了一起。他看了片刻, 抬起头, 看见递帕子的那人背着光, 正巧也在垂眸看着他。

“师父呢?”谢无尘听见自己问道。

那人顺手指了个方向:“师父没说,许是去找些吃的。”

“哦。”谢无尘随意应道,瞥见帕子上也沾了血,蹙着眉将自己的手翻来覆去检视两遍,才发现手上的伤口。

“夜归是仙门灵剑,轻易动用会伤着你的。”

那话平静极了,含着一股子规劝的意味,与他并不及谢无尘高的身形极为不符。谢无尘沉默片刻,拗气一样将帕子丢回去,没好气道:“你能行,我凭什么不行?”

他没多说,安静站在原地,被他一挥手撵走了。

手上的水渍尚未彻底擦干,几丝晕在伤口周围,衬得不是很严重的伤口有些碍眼。胸口酸涩,涨满了不明不白的情绪。谢无尘将它们掏出来,细细品鉴,其中最明显的,应该可以名为嫉妒。

一种带着羡慕,仰望,又含着求而不得的嫉妒。

可是,他为何会嫉妒白知秋呢?尤其是,少年时的白知秋?

这样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在讲,白知秋就是这样的,轻易拥有他没有的一切。另一半在讲,自己素来不比他差,为什么别人就是不肯看他。

谢无尘收敛起了情绪,跟着少年白知秋往另一边走去。他们好像走在一条名为时间的长路上,白知秋的身形在走动间抽条,拔高。他在身后跟着他的步子,伊始是一步一印,逐渐落了几步。谢无尘紧追上去,两个人的距离仍是越拉越大。

天际昏色未改,他已然变了模样。

变成了谢无尘曾在他识海中见过的模样。

他绑着浅灰色的束腕,长发被一条丝带系住,手中转着一柄光华流转的短剑。

再转身向他看来时,眉眼淡然,眼眸如封禁的万里雪原。

他们中间隔着层层人群,像立于不可跨越的天堑两岸。

谢无尘悚然一惊,瞳孔骤缩,口中念着“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手掌重重摁在地上,被不知是碎石还是什么的东西划开。

可他反抗不了。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让他扑腾着远离。名为恐惧的东西在他脑中嘶吼,像慌乱之下无节奏的鼓擂和号角。

谢无尘从未做过这么不受控制的梦。

少时,夕误说他情浅。梦境之中,他常会身不由己,却极少感到无从呼吸。真正被束缚得不得解脱的时候,也只有来到学宫前的那一段时间。

现在,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只知道自己要跑,要躲。可要躲开的是什么,却始终形不成一段完整的记忆。

逃离的路太长,太曲折了,身上的伤口在逃跑的路上撕裂又恢复。那种疼不只是浮于身体表面的,而是从魂魄深处生发出来,附骨之疽一样,并不会随着伤口的愈合而消失。

他很怕身后那个人,又恨极了他。

可他想不起那个人是谁。

这不对。

谢无尘逼迫自己从感知中抽离出来,冷静旁观眼前一切,以图在梦境中保留一丝清醒。

这种旁观的感觉极难持续,像是溺水的人竭尽全力后露出水面后得到的刹那喘息。可也是这种不曾间断的挣扎,让他用寥寥无几的意识,拼凑出了一个名字。

“白知秋。”

白知秋……是谁?

下一瞬,更彻底且致命的疼痛席卷了谢无尘的全部意识。他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沉重地喘息着。呼吸间,满是齿关咬出的血味。

谢无尘笑了出来,在剧痛中冷漠地想:这三个字,是属于他的记忆的。

“休,想。”谢无尘一字一顿地说,在身后剑光落下的一瞬,堪称决绝地撞了上去。

剑光直直穿透眉心。

千丈苦寒之地的冷意从额心开始蔓延,冻得他眉宇间都结了霜。盘附不去的疼痛也在这样的冷意下被迫蛰伏。谢无尘侧头,看见周遭混沌的场景从远处开始,如遍布裂痕的冰面,层层陷落。

剑光散尽了,雪蓝色被染红,眼前一切像周而复始的回环。谢无尘落回了伊始的长路上,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向前望去。

这一次,他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

那个人的背影并不远,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每走一步,身后就留下一个带血的足印。几步之遥的距离,谢无尘始终追不上。

白知秋。

三个字,忽而重重地砸在谢无尘心里。

“白知秋……”

背影稍稍一顿,继续向前走去,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样。

“白知秋。”谢无尘听见自己一遍又一遍喊着,拼尽全力去追,走不动了,就往前爬。

不能让他再往前走了。

可辽无边际的冷意又来了,非要与他对着干一样,束缚着他,不肯让他再追。

“别走了……”谢无尘哑声重复,“别走了……”

那个人离他越来越远,头也不回。一条遍布荒草与枯骨的道路,尽头处只能是深渊。

最终的最终,那个孤独的背影,消失在了一片血红的天幕尽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了。

他好像一直在看着那个人的背影,看着他向什么走去,从不留恋,从不回头。

胸口忽而漫上一阵近乎于万箭穿心的疼痛与窒息。

他不想让他走到那一步。

场景再一次开始碎裂,呼啸刮起的风割断了谢无尘扬起的发。他就地滚了一遭,避开了向他脖颈汇来的风刃,翻手一抓,抓了个空。

“昭至。”谢无尘低声念道。

因为崩塌变得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瞬息被映得雪亮。

崩塌停滞,随之爆发的是更大的陨灭。白光摧枯拉朽地横扫出去,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湮灭殆尽。

谢无尘眯了眯眼,听见白知秋的声音淡淡地响起来:“分不清自己与外人了吗?”

他躺在白光正中,喘了口气,摇摇晃晃地撑身站起来:“没有认错。”

“也是。”白知秋很轻地笑了,“不然要破开这层幻境,没这么轻易。”

谢无尘被光亮照得眼睛疼,就要将意识从识海中抽出。识海中最后所见,是无数激射而去的丝线,将湛亮的天幕切成无数碎片。

白知秋猝然睁眼。

谢无尘虽然抽出了意识,却还没醒过来,捉着白知秋的手腕,呢喃一样叫他的名字。白知秋端详着他的侧脸,从他的眉心中,抽出了一道破碎的灵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