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后 宦官之后 第41章

作者:雾十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朝堂之上 玄幻灵异

  就你连亭会威胁人,我廉深不会吗?

  连亭却笑了,根本没把廉深的威胁当回事,只轻描淡写的表示:“不,您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廉大人您是个聪明人。”

  这不是规劝,只是陈述。

  连亭太了解廉深这类聪明人了,他们总觉得自己有办法能够两全,既要又要。这也就给了他们如今谈判的空间。

  两个老狐狸的脸上,都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但冯廉氏却只觉得一片刀光剑影。这不是她擅长的,她也不在乎,只继续伪装着知道一点但不多的无知妇人,把全部的希望都押宝在了闻来翡的身上。

  闻来翡此时也已经顺利见到了絮果。

  “少东家!”

  “翠花姐姐!”絮果一脸惊喜,远远地就跑着扑了过来,“我好想你哦。”

  本来絮果是跟着大家一起来西跨院的,但不知道领路人是怎么引路的,走着走着,就只剩下了絮果和其中一个婢子姐姐,其他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絮果本来是有点害怕,正准备扯着嗓子喊人——他爹和他说过安排了人跟着,不管在哪里都会有人来救他——就看到了翠花姐姐,他立刻把害怕抛到了脑后,只剩下了高兴。他觉得阿爹带他来拜访廉大人,就是因为他帮他找到了翠花姐姐。

  在被闻来翡紧张的抱在怀里时,絮果还在关心着问:“姐姐你看上去好憔悴啊,是没有休息好吗?”

  之前被追杀,闻来翡的精神需要时刻紧绷,肯定休息不好。后来在廉家安全了,她又时时刻刻在担心絮果的下落,也是睡不好觉。

  但现在……

  “姐姐以后肯定不会了。”闻来翡抱紧了自家的少东家,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那我们说定了哦。”絮果点点头,要和翠花姐姐拉钩,阿娘说不能不吃饭、也不能不睡觉,哪怕真的很难过。

  闻来翡上下检查着絮果,并不着痕迹地询问着他进京的情况,一切都顺利吗,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怎么就认了东厂的活阎王当爹。

  絮果便再一次把自己的进京经历又复述了一遍,不厌其烦,事无巨细。好吧,也不是那么细,絮果真的很容易忘记生活里那些不快乐的事情,好比被乞丐打劫,他就已经想不起来什么了。他的重点全都放在了遇到阿爹时激动,以及阿爹对他有多好上面了。

  冯廉氏的婢子在一边都快急死了,其他人引开不苦与犬子不可能很久,她出声提醒:“娘子,咱们先带着小郎君离开吧。路上再说事情?”

  是的,冯廉氏早就做过逃跑的预案。当然,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连亭会如此有恃无恐的直接上门,她只是设想过如果有她拒绝不了的人上门搜查,该如何安排闻大娘子从偏门逃跑。

  之所以把闻来翡安排在西跨院也出于这个原因,家里的西跨院在修建时就暗藏玄机,各种影壁、高墙,组成了宛如迷宫一样错综复杂的动线。既能把第一次来的外人绕晕,也能让里面的人避开视线迅速逃离。

  从马车到细软以及转移的目的地,冯氏都给闻来翡准备好了,如今只是多了一个絮果,什么都不会影响。

  至于跑了之后的下一步,冯廉氏来不及考虑,她只希望能保护絮姐姐儿子的安全。

  “不,我们不能走。”闻来翡却有不一样的想法。他们能跑到哪里去呢?外面就一定更安全吗?况且,以厂公连亭的能力,他们真的跑得了吗?虽然目前她还不好判断这位连大人到底如何,但至少她知道连亭不会真的毫无准备就上门。

  保护在絮果周围、一直没有现身的侧峰,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这位闻大娘子是个聪明的,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突然现身,吓坏郎君。

  房间里,廉深和连亭两个谜语人终于还是把话说开了,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

  一个想要回自己的儿子,一个说你做梦。

  廉深虽然猜到了连亭会拒绝,但没想到连亭会拒绝的这么理直气壮,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了嘴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我的儿子,你不能瞒他一辈子。”

  “我为什么要瞒?”连亭觉得廉深才是那个脑子有坑的人,“都不需要我说,絮果再稍微大一点,就会知道他不可能是我的亲生儿子。”连亭根本就没打算瞒过,毕竟也瞒不了啊,全天下还有谁不知道东厂督主是个太监吗?

  哦,他儿子目前还不知道,也不对,他知道,只是还不太能理解太监到底是什么。

  廉深被连亭的坦荡打了个措手不及,对方既好像毫无道理又仿佛挺有逻辑,听的人很容易就跟着对方的思路走了,但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根本不存在什么要不要和小朋友说实话,絮果再大点自己都能反应过来。

  但、但不管怎么说,那是他的儿子啊。

  “你现在的情况适合养儿子吗?”连亭不知道廉深倒戈杨党这些年在筹划什么,也不关心他到底打算干什么,只是就事论事,“杨首辅在找年娘子的儿子,你是半个杨党,你妻子是杨党,絮果在你们这里会有安全保障吗?”

  冯廉氏想要反驳,但还是忍住了,有些话不能说,也不应该说。他们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廉深也沉默了下去,连亭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对他们的信息做足了功课,有着无限的了解。而他们对连亭却所致甚少,连他到底知道了他们多少都不清楚。

  有些话连亭没有明说,但只这些表面上的理由,就已经足够廉深无话可说。

  “年娘子会托孤,我斗胆猜测是因为她当时已经无人可选,才不得不选了你。

  “而现在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也就是我。

  “区区不才,虽然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但以东厂今时今日的地位,至少还是比需要依靠杨党的您强上那么一点吧?更不用说在皇帝和太后那边,已经认了絮果是我的儿子,如果再出现转变,您能保证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吗?”

  连亭几乎很少长篇大论,但需要的时候他也会变得很能说。

  “还是您觉得絮果应该像闻大娘子那样东躲西藏,一辈子不见人?如果年娘子在世,在你我二人之间,您觉得她会怎么选?”连亭在心里自问自答,年娘子要是还活着,肯定选她自己啊,谁能比自己更可靠?

  不过,这套逻辑却已经足够镇住冯廉氏,她的出发点从来都是絮姐姐会怎么想,而不是她的丈夫会怎么想。

  廉深不是个好说服的人,哪怕如此了,他依旧不想就此罢休。可他也确实无力反驳,连亭所说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承诺不了、也给不了儿子的。最后,他也只能进行最无力地反驳:“说了这么多,你也不过是有私心罢了。”

  “我当然有私心啊。”连亭直接承认了,这个世界上谁会没有私心呢?“你就没有吗?如果絮果不是你的亲儿子,你还会在乎他的死活吗?还会为他冒窝藏闻大娘子的风险吗?”

  廉深只觉得连亭莫名其妙,如果不是他的孩子,他为什么要为了对方冒险?

  连亭却说:“但是我会。”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絮果不是他的孩子,也不可能成为他的血脉,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从始至终想要照顾的就只是絮果而已,无所谓他到底是谁的亲生儿子,也无所谓他到底代表了多少麻烦,从在千步廊看到絮果的那一刻起,絮果就只是絮果。

第50章 认错爹的第五十天:

  廉深……差一点就跟着连亭的威逼利诱走了。

  不过,他还是紧急刹闸,在想到前妻说过的什么什么皮右欸的套路后,及时清醒了过来:“不对,重点不是我配不配,也不是你好不好,而是果果本人愿不愿意!”

  冯廉氏:“!”对啊,你们俩个如何能怎么样?重点还是得看孩子啊。我们絮果才是最重要的!

  连亭挑眉,一方面他是意外的,廉深竟然这样都能不上当;另外一方面又觉得情理之中,如果廉深没有这个脑子,他这些年也不可能在杨党里混得如鱼得水。连亭甚至有一点点庆幸,絮果这个亲爹的脑子看起来还不错,不至于哪天突然翻车连累絮果。

  不过,连亭这话本身就是个两头堵,不管廉深能不能发现话里的漏洞,他都有下一步。连亭勾唇:“是的,絮哥儿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我很高兴我们能就此达成共识。”

  廉氏夫妻齐齐点头。

  连亭继续下蛊:“如果絮哥儿说他更愿意认亲爹,与廉大人生活,我保证会放手,甚至会看在絮哥儿的面子上,帮你们善后。但如果絮哥儿更愿意与我生活呢?不知道廉大人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又是什么?”

  廉深觉得他终于明白了连亭的意思,这位督主一直以霸道的作风而闻名大启,哪怕是在儿子的事上,他好像也是如此。他的儿子就只能是他的儿子,不能再有另外一个爹。

  他想把他排除出局!

  絮果和连亭已经生活了这么久,而他对于絮果来说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怎么看都是选连亭的概率更大。如果真的选了连亭,那他……

  “不行!我不同意。”冯廉氏第一个表示了反对。

  考虑到他们这边的复杂情况,以及连亭刚刚举例的种种,冯廉氏其实是不介意由连亭继续抚养絮果的,但她不能接受他们夫妻被当做陌生人,不能再和絮果接触。至少她不能和絮果再无交集,那可是絮姐姐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连亭终于说出了他真正的条件:“那我们各退一步。不管絮果选择跟谁,另外一方都有权探视,能和絮果继续保持来往,像平常亲戚一样走动。”

  “成交!就这么说定了!”冯廉氏一锤定音,代表他们夫妻同意了。

  廉深再想阻止已经晚了。但他还是要说,这才是连亭的目的吧?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如果絮果选了连亭,廉深作为亲爹,其实是没办法被百分百隔绝出去的,可如果絮果选了廉深,那连亭在这件事里就是一个纯粹的外人。这个补充条件明明是对连亭更有利,但偏偏看起来就像是连亭在为他们主动让步。

  “连大人,好算计。”廉深都快笑不出来了。

  “过奖,过奖。”连亭却笑的很好看,甚至有心情喝起了廉家上好的待客茶。要不怎么我能和不苦成为朋友呢,大概是因为我们都很会保养脸皮吧,超厚的。而连厂公想要的极限也远不止如此,“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们一个条件,那你们是不是也应该答应我一个?”

  廉深:“???”

  冯廉氏决定从这一刻起,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谁在说话谁是小狗!你们这些玩政治的,心都脏,太脏了!

  连亭这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强买强卖”:“我希望一会儿你们能有选择性地和絮果说明他认错爹这件事。”

  本来廉深还挺生气的,但是在听到连亭的条件后,他一下子就愣住了。连亭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原来只是想保证絮果不受到伤害吗?

  仔细想想,对于一个不到七岁的孩子来说,絮果接下来需要接收的信息确实是有点太多、太复杂了。他肯定需要知道事情的始末与全貌,但阐述的时间、方式以及信息量的多少,是可以由大人控制的。连亭不想他的儿子在这件事里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受伤。

  事实上,也是因为考虑到絮果的情绪,连亭在进行了一系列丧心病狂针对廉深的计划后,最终又全部都一一划去了。一如不苦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连亭真的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纵使他有再通天的隐瞒手腕,絮果也还是有可能会知道,而哪怕只是有一丝的可能,连亭都赌不起。

  他想他儿子能开心。是自此让絮果多一个爹喜欢他,还是一下子失去两个爹,这么简单的算术题,连亭还是会做的。

  虽然很不甘心就是了。

  连亭颇为遗憾地放下茶杯:“你怎么就不是个梁有翼那样的坏人呢?这样会让事情简单很多。”

  本来对连亭稍稍改观的廉深,再次觉得这家伙不值得,不管他对孩子的一腔父爱有多强烈,他本质上还是那个讨人厌的连太监:“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啊,我坏的不够彻底。”

  “你努努力。”连大人给了廉大人一个充满鼓励的眼神。

  冯廉氏则已经在思考该怎么和絮果说这件事了,说真的,这样逼着一个孩子突兀的必须在亲爹和养父之间做出选择是很残忍的。就像问小朋友你更喜欢阿爹还是更喜欢阿娘一样,最可怕的是,别的小朋友需要面对的仅仅只是一个假设,絮果是真的需要在生父和养父之间做出选择。

  等等,怎么就自然而然的变成了由她和廉深来说?

  拥有一头乌黑长发的连大人,单手托腮,坐在太师椅上,看上去无辜极了,甚至带着一些谁也说不上来到底是真是假的怂恿道:“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说,直接把孩子让给我。”反正他是不可能去说的。

  他能把孩子带过来,直接和廉深摊牌挑明这件事,已经是他的极限。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继续搞事。

  连亭:“哦,对了,如果你们的办法伤害到了我儿子,那我还是会生气的,很生气。”他现在之所以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就是因为他儿子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他们说的一切都只是假设。但如果一会儿絮果真的因为这个事感到了委屈,或者更过分的哭了,那就恕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些什么了。

  廉氏夫妻再一次深刻的明白了为什么满朝文武都觉得东厂不是好东西,因为他们是真的不做人啊。

  “所以,到底要怎么做?”冯廉氏看向丈夫。

  “……”廉深感觉愁的头都快秃了,是啊,到底该怎么做呢?

  遇事不决,先吃个饭吧。

  正好商量了这么久,也快到中午了,他们一起动身去了西跨院,把午膳摆在了那里。廉家的厨娘拿出了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子美味珍馐。其中有不少都是絮果爱吃的,这些都是絮果的娘絮万千在信里说过的,冯廉氏早早就做足了准备。

  白龙曜、水炼犊、红羊枝杖,絮果每一道都能叫的上名字,一看就能感觉到他的开心。虽然在南边的江左长大,但絮果小朋友罕见的有一个北方胃,就喜欢吃这种大肉硬菜。

  “至少阿娘不用担心你去了京城会吃不惯。”絮万千对此欣慰极了。

  “我也喜欢吃江左菜啊。”小小的絮果低头想了半天,才艰难举例,“好比,呃……水煮荷花百合我就很喜欢。”

  絮万千哭笑不得:“但是荷花百合甚至都不是大启的东西欸。”

  絮果:“咦?”

  时隔许久,絮果再次想吃荷花百合了,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想吃了。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要是有荷花百合就好了。”

  刚刚还想和连亭炫耀“还是我了解我儿子吧”的廉大人,圆圆的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疑惑,荷花百合是个什么东西?荷花加百合?荷花品种的百合?百合品种的荷花?他真的很努力地在用心琢磨,甚至连碗里的饭都有点顾不上了。还是冯廉氏提醒之后,他才继续一边硬吃一边思考,反正是不可能停下吃饭的脚步的。

  连亭不动声色地接过絮果的话头:“我们回家就吃。”虽然他也不知道荷花百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他的儿子肯定是他更了解啊!

  “好耶!”絮果开心极了,并顺势对好友犬子发出了邀请,“你要不要晚上来我家吃荷花百合?可好吃了!”

  “好啊好啊。”在坐的一圈人里,只有犬子小朋友没有穿皇帝的新衣,耿直表示,“我都不知道荷花百合是什么呢,真期待呀。”

  等待着犬子问荷花百合到底是什么的大人们,齐齐竖起了耳朵……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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