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鸣之书 回鸣之书 第70章
作者:dnax/野兔迪可
“不要恨别人,不要因为眼前的几个恶人而恨所有人,憎恨越强烈越要去爱。”
这样,有一天你会忘记我现在的模样,有一天也会遇到善待你、深爱你的人。
一支燃烧的火箭穿过黑暗而来,九骨和塞洛斯同时举起刀剑将它劈落。
第96章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火焰卷过树梢,带来灼热的焦味。
九骨感受到热浪汹涌,火舌舔过皮肤,灼痛和窒息让精神加倍集中。
他挥刀劈开火焰,迎面扑来一个黑影。这人身上所穿的衣服表面幽黑发亮,火苗似乎会避开裹着外衣的身体。他从火丛中来,身上却只有零星火光。那件衣服是为了防火而制,他们准备充分,为了寻找有鸟一族的禁地不惜烧毁整个森林。
得先干掉纵火的人。
这是塞洛斯和九骨不约而同的想法,可那些身穿红袍的火术士总是很小心地站在安全的后方,让佣兵和箭手替他们做掩护。对塞洛斯而言,要找这些家伙的麻烦并不难,只要把挡路的人全杀掉,剩下的巫师不过是跑得慢又没用的废物。
他手握长剑保持安静时像个浑身漆黑的死神,一旦挥剑就刮起一阵黑暗与血腥的死亡之风。
几支羽箭飞射而来,塞洛斯随手击落,目光四处搜寻箭手的位置。九骨在他身后拦住两个从侧方包抄过来的剑士,血泪之一在火光中如同一道闪电般的白光,所到之处铁剑折裂,骨肉断离。
起初,塞洛斯还刻意防备,以免被突如其来的对手偷袭失防,然而九骨果断的攻势渐渐抵消了他的防备心。真奇怪,他从没和别人合作过,不管多少帮手在身边也依然如孤身一人般置身于战场。敌人永远是敌人,同伴未必一直是同伴,剑不但要对准想杀你的人,同样也得防备那些看似在守护你的人。
可是身后这人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心。塞洛斯知道九骨不会把刀锋对准他,他也找不到对方这么做的理由。目睹那些试图偷袭的家伙挨个重伤倒下,塞洛斯又再忍不住想,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全力以赴去斩杀敌人。要说地狱,他们同样见识过,不同的是九骨遇到一个在他即将踏入死地时将他拉回来的人,塞洛斯没有遇到这样的人,没人教导他如何去爱。
九骨的老师临死时仍在教导他拨开仇恨的长草寻找野花般纯朴的美,而珠岛给予塞洛斯陌生的包容和爱意,却让他能以更残酷的姿态扫除一切危险障碍。
有什么不对吗?
塞洛斯在箭雨中找到机会冲向一个身穿红袍的火术士。他不顾流箭干扰,抬手一剑刺进对方胸膛,接着提剑将人抬离地面。鲜血顺着那双戴着隔火手套的双手洒落在草地上,塞洛斯无情地把尸体甩向一旁,继续寻找下一个纵火者。
身上烧着了,他就用手拍去。火光中人影憧憧,受惊的动物四处奔窜。有一次,塞洛斯还差点被一头惊慌的公鹿撞倒,他听到敌人中也有人惨叫惊呼,看来防火外衣和手套并不能长时间阻隔烈焰。情势完全失控,却仍然无法驱散贪婪者内心的狂热。
塞洛斯连着杀了几个红袍术士,任由他们内脏横流绝望呼号。九骨赶回他身边,两人都为眼前这片迅速扩大的火海心惊。
大火最终会烧到哪里,谁也无法判断。风决定灾难的方向,骄阳为毁灭助了一臂之力。
塞洛斯把目光所及能找出来的术士杀了个干净,对熊熊燃烧的火焰却无能力为。
突然间,一个浑身冒火的人大叫着向他猛扑,手中挥舞着一把双刃斧。塞洛斯一惊之下抬手抵挡,但左手的力量终究稍逊一筹。他的身体因此摇晃,踉跄几步后,对方又是当头一斧,不顾一切要将他劈成两半。
第二次格挡比第一次还不如,塞洛斯面对这个燃烧“巨人”连续两次的猛击差点摔倒,第三次重整旗鼓已经太晚了。
把右手给他。
塞洛斯在一瞬间清醒地盘算,反正右手已经没用了,握剑的时候绵软无力,拿着勺子喝汤偶尔还会洒出来,就连抚摸珠岛的头发也经常不由自主地颤抖。
把右手给他,我要他的命。
塞洛斯稍微侧身,左手撑住地面保持平衡,把右半边臂膀暴露给对手。
斧头这么钝,一定会被肩胛骨卡住。来啊,他在内心嘶吼,我要你的命。
沉重的双刃斧在距离肩膀分寸之间的距离死死停住,九骨的长刀横向挥来挡住了雷霆般的一击。斧刃和刀锋在臂力的较量中铮铮作响,塞洛斯起身双手拿剑,对着火人的喉咙刺去。
火焰像蛇信一样卷住铁剑,塞洛斯几乎能感到剑柄上传来的灼烫。
这家伙早该烧死了,为什么还能如此猛烈地进攻。
他抓着剑柄用力一旋,听到对方喉咙中传出血泡破碎的声响,难道是火把血煮沸了吗?
这奇怪的念头随着火焰巨人的倒下而湮灭,九骨的刀还没来得及收回,另一个火人又从身后扑到。
塞洛斯回身一剑,大喊:“让开。”
九骨立刻矮身从草地上滚过,塞洛斯的剑根本没给他犹豫的机会,几乎擦着头顶划过,一剑劈去火人半个脑袋。
好险。
九骨不禁生出一丝疑惑,这家伙不会是真的打算连自己人的脑袋一起砍吧。无论如何,他们配合得严丝合缝,不管从哪个方向来的敌人都难以找出破绽趁势进攻。可即使如此,对手却一点也没有减少的迹象,那些被自己人误伤着火的人非但不肯退却,反而把身上的火焰当做搏命的武器,对着九骨和塞洛斯一个接一个猛扑,甚至还有人扔掉刀剑,企图伸开双手把他们环抱在火中同归于尽。
塞洛斯的左手在数不清的斩击和格挡中麻木酸软,身上也到处是伤。九骨的肩膀被一个疯狂挥舞双手的火人抓住,火蔓延到肩甲,等他砍掉对方的臂膀,再滚向地面扑火时,甲胄覆盖下的肩上已经烫伤了一大片皮肤。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塞洛斯忍不住嘀咕。他不在乎杀人,可看来对方更不在乎死人。神殿骑士即便信仰坚定,至少也明白重伤之下应该先撤退的道理,这些人为什么反而像迷失了心智一样偏执疯狂。
在数次包围、冲突和砍杀后,敌方似乎终于明白在这里纠缠只会失去真正要追逐的目标。有鸟一族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一旦进入巨树遗迹就再难寻觅踪迹了。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很快那些佣兵、箭手、术士全都放弃围杀,涌向火海之外的树林。
“他们想去追比琉卡和珠岛。”九骨说。
塞洛斯的回应是拦腰斩断一个想从他身旁跑过的人,那家伙半截身子里的内脏洒了一路,双腿却还跑出好几步才摔倒。
九骨没那么残忍,只斩断敌人的腿以阻止他们去追鸟族。这么一来战况立刻倒转,原本围堵他们的人开始撤离,只靠两个人的力量无法挡住这么多人离去。更可怕的是,一些早就失去理智任由身上甲胄燃烧的火人踩过草地,把火势扩大到附近尚未烧着的树木和草丛里。更有甚者,箭手就地取材用烧着的火箭射击,火雨从天而降,落在塞洛斯和九骨周遭。
他们从被动抵御进攻,转为主动追杀四散而走的敌人,每一个奔跑的人都可能是故意引战的诱饵,随时会有附近的同伙围拢帮忙。
塞洛斯只顾一味砍杀,离九骨越来越远。不得已,九骨只能屡屡回到他身旁,告诫他分散就是对方的目的,分散只会让对手更快得逞。
敌我双方都在火焰中筋疲力尽,浓烟使呼吸变得格外困难,对手却始终沉浸在对神之血和永生的无限渴求中,理智燃烧得灰飞烟灭。
不能让他们再往前一步。
塞洛斯握紧长剑,因为血汗横流造成的剑柄与手掌间的粘稠滑腻让他十分不快,于是他就用布条把两者缠在一起。他厌烦了这些家伙,厌烦了他们无止尽地破坏,他誓要把他们杀光才甘心。
在这混乱的境地中,塞洛斯的内心反而极度平静。珠岛不讨厌血,也从没有在他满身满手血腥时露出厌恶的神色,所以他丝毫不担心自己这副从血池中捞出来的模样会吓到珠岛。
他要活着,要和珠岛在一起,和珠岛在一起。
有人靠近身后。
塞洛斯转身一剑,剑身砍过一个佣兵的脖子,畅行无阻将脑袋斩落,最后响起“当”一下响亮的撞击。九骨竖起长刀挡住他不长眼的剑,无奈地说:“你想和珠岛在一起,我也想和比琉卡在一起,看清楚再砍。”
什么?
塞洛斯的脸上现出一轮红晕,幸好火光映照下并不明显。
他竟然在不经意间叫得这么大声。
第97章 忠诚的演练
数日前。
“火术士?”
梭伦若有所思地说:“我以为巫师、术士差不多都在千年战争中死绝了。”
“啊,那就是你孤陋寡闻了。”
同行之中,健谈多话的瘸腿成了国王的最佳聊天对象,而无论他们聊什么,派特都不太干涉。梭伦觉得他的心思全放在替朋友复仇上,从某方面来说,那真是十分难得的友情。
在国王再三追问下,瘸腿终于扭捏地说出自己名叫安德,曾是个终日和滚烫炉火和烧红的钢铁打交道的铁匠。
“火这个东西,既让人害怕又让人痴迷。”他说,“它能带来美味和温暖,也能把一切卷成灰烬。人们对它又爱又恨,连不懂事的孩子也喜欢玩弄它。”
“你说的火术士是真的吗?兄弟会里有没有这样的人?”
“如果你要说两手空空凭空变出火焰,我认为世上没有这样的人,但在身上做一点易于燃烧的手脚不难,普通的炼金术士能办到。他们在手套表面涂抹一种叫燃粉的东西,只要稍微摩擦就会有火苗冒出来。箭头上也用这玩意,不过铁器更容易摩擦生火,所以除了守城的箭手很少有人这么干。”
安德喜欢说话,不善倾听,还常常打断别人的话插嘴。他的性格深得国王青睐,即使梭伦不提问,安德也会源源不断地把各种传闻轶事说给他听。
“腥红兄弟会里当然有擅长运用火焰的术士。”安德说,“悄悄告诉你,从我知道的消息来判断,现在所有能用火的人都去了角尔。”
“去角尔干什么?”梭伦问,“角尔是伐木场,可以说整个兰斯洛大陆的木材生意都在那里。火和伐木场可不是什么好搭档。”
“是啊,你猜他们为什么去那里?”
“难不成想放火烧了森林?”
“能不烧当然不会全烧毁,可为了达到目的,没准真有人会那么做。”
“为什么?”梭伦大为惊讶,他的父亲曾下令严查大陆各地的术士公会,将所有研究巫术和邪术的巫师、炼金术士都抓起来处死。他觉得过于残忍,但父亲认为必须这么做才能把灾厄消灭在摇篮里。
“每一项残酷的法令之前都有数不清的磨难,为了避免它们再次发生,我必得这么做。”父亲说,“身为国王,你所做的事不需要所有人都理解,但记住一个错误的决定会带来巨大损害。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任何损害最终都会变成你个人的损失,日积月累甚至会成为将你斩首的斧刃。”
他疏忽了,因为登上王位以来一切过于平稳,没有战乱、饥荒和瘟疫,令他放松了警惕,没有留意在黑暗地下滋长的野心与邪念。
“我说过腥红兄弟会一直在研究神之血对吧?外头的人以为是一些疯子故弄玄虚,实际上我们真的拥有过几个远古遗族,不过据说现在已经死得差不多了。拥有神之血的生命的确可以活得长久,有的人从祖辈手里传到子代,始终苟延残喘地活着。他们本该是高贵的族群,却像猪一样被养活,好可怜。”
梭伦疑惑地望着他,总觉得安德对自己所在的兄弟会满怀鄙夷与不屑,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加入?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安德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质疑,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说,“看派特就明白了,腥红兄弟会中既有狂热的神之血爱好者,也有像我们这样为了糊口加入的佣兵,毕竟有些差事能拿到不错的报酬。有一次一个炼金术士和我讨论火焰的热度和风向问题,让我感到自己的一技之长有了用武之地。除此之外,我对永生没什么兴趣,要是生得和你一样高大英俊,活多久都乐意,可让我拖着这条瘸腿活几百年就太受罪了。”
这家伙,竟然说出了黑暗之神克留斯的名言:“有时候安详的死亡才是神最慈爱的赐予。”
“你说的这些和烧毁森林有什么关系?”
“因为末日要来临了,再不搞到神之血就得死,有人想活下去成为下一代的远古贤者。为此,他们只能孤注一掷带着最后的鸟族前往巨树遗迹,盼着能找到有鸟一族的先祖。”
布兰修法一直在听国王与安德之间的对话,这时忍不住说:“那里不是无人之境吗?只要进去的人都有去无回。”
“就因为树都是一个样子,把太阳遮住就难以分辨方向,所以他们说不定认为烧掉更好,反正等末日将临,天降大火的时候也是一样的结果。”
“太荒谬了。”
“我也这么认为,那些术士的脑子已经被烧坏了,真以为自己能操纵火焰。让我想起万物女神的另一个身份,火之女希娜,她是从水中诞生的,因为水不能容纳她而投身烈日成为火种。希娜落到地上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润泽万物的水珠,结果却把整片树林烧毁了,那里后来就成了寸草不生的罗南荒漠。看吧,连火之女神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火焰,更何况是几个纵火的术士。”
“难道兄弟会中没有一个理智的人阻止这种愚行吗?”
梭伦此刻的心情岂止是愤怒和冷酷,恨不得立刻下令把那些歹毒又蒙昧的术士全抓起来烧死。姑且不论末世预言到底是真是假,为了获得神之血和永生不计后果地烧毁森林、破坏大地,身为国王绝不能允许。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归格兰斯王族所有,没有他允许,任何人都不准随意破坏。
“我们现在是不是就要搭船去角尔?”
“新消息是聆王和保镖前一天搭上了去角尔运木材的船,我们会搭小点的长船,速度更快,应该能追上他们。”
“好像我们每次都晚一步。”梭伦担忧地问,“这样会不会被别人抢先?我是说,万一神殿骑士或者其他佣兵先找到聆王,那赏金岂不是就拿不到了。”
“你关心自己的报酬,这很合理。”安德十分理解他,“其实到了这里,派特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接下去是那些火术士的工作。不过神之血和永生这两件事对普通人的诱惑太大,难免有人产生自私的非分之想,因此我们得防着术士把好处据为己有,必要时……”
安德忽然住嘴,但梭伦明白他的未尽之言。
“总之,聆王的线索目前只有腥红兄弟会知道,大量神殿骑士和乌有者在鹰林覆没,一时半刻无法抵达角尔。别担心,术士们的目标早就不是聆王了,一个孩子继承了再多的神之血,难道还能比从神创之初就是女神后代的有鸟一族更接近神吗?他们想要的是远古巨兽的生命和血,在永生之前,金钱不值一提。”
“那我就放心了,要是走了这么久却落得一场空,我会很不甘心。”
“你是个体面人,和那些粗鲁的佣兵不一样,不过我不认为追求财富是什么利欲熏心的坏事。”
“听你这么说我又振奋起来,我们应该就此追上聆王,早点拿到赏金。”
“蓝波港有很多随时能出发的长船,船长和派特交情都不错。”
当晚,一行人在酒馆暂作休息,派特和安德去找船。布兰修法以买东西为借口去了趟市集。确定没人跟踪窥探后,年轻的侍卫在陋巷里轻轻吹响一枚声音悠扬的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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