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听闻惊风 俯听闻惊风 第21章

作者:语笑阑珊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玄幻灵异

  这动作他先前常做,往往用在连滚带爬躲司危时,眼下哪怕顶着平平无奇一张脸,但就如方才那句熟悉的“智取”一样,部分影子依旧与往昔岁月重叠。司危眉头微皱,凤怀月虽不明就里,但直觉眼下这场景似乎对自己不大有利,便又多憋出一句:“凤公子很喜欢仙主吗?”

  司危答:“爱我如狂。”

  凤怀月被惊得头皮发麻,这种话可不要乱说啊!

  他找不出自己“如狂”的证据,但同样也找不出“不如狂”的证据。眼看司危已经向这头走了过来,更是汗毛倒竖,于是本能地喊出一嗓子:“我有办法让旱魃自己出来!”

  司危停下脚步:“说。”

  “我这里还有一张易容符。”凤怀月献宝一般举起乾坤袋,“不如仙主暂时扮成凤公子,站在最高处。旱魃虽然已经变成一堆残肢,但那些由他炼制的傀儡却依旧遵循着旧主本能,看到之后,自会不由自主地靠近。”

  司危点头:“好,你来扮。”

  凤怀月拒绝:“还是仙主亲自扮吧,我并不知道凤公子长什么样,演出来八成不像。”

  “你那日在山道上见过阿鸾。”

  “没敢细看。”

  “本座替你易容。”

  “……”

  司危一抬掌,那张易容符已然落到他的手中,凤怀月阻止不及,也躲闪不及,只有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在被易容符笼上的一瞬间,胡乱说了一句“行动”,而后便裹着狂风往山巅御剑而驰,没给司危任何机会看到自己的脸。

  架势同逃婚有一比。

  他的脸被吹得毫无血色,但眼睛是亮的,黑发散了满肩,远远看去,像一支单薄脆弱的风筝,越发美得夺人魂魄。那些藏在山野间的傀儡果真纷纷钻了出来,他们疯了一般地追随着他,又接二连三被司危的灵火烧成诡异恐怖的骨架。

  世界摇摇欲坠。

  还剩最后一只活着的傀儡,司危单手拎着它,不顾对方正疯了般撕咬着自己的胳膊,只一路追上凤怀月,另一只手按在对方肩头:“转过来!”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颤抖又七零八落,凤怀月咬牙反手一剑,锋刃重重没入那只傀儡的胸腔,小白顺着剑身轰然炸开,焚毁了最后一丝妖魂。

  千丝茧终于彻底被毁。

  世界颠倒,大风如刀。在下坠的过程中,司危始终攥着凤怀月的肩膀,像是要将对方的骨头捏成粉碎,又在落地之前,用掌心托住了那渗血的背。

  “砰!”

  凤怀月从司危身上爬起来,说一声“对不住”,然后抓起小白撒丫子就跑,跑之前没忘记给自己罩回最初那张易容符,却在慌乱中,忘了将身形也一并遮掩。

  司危脖颈麻木剧痛,被束缚得动弹不得,只在一片模糊里,死死看着那恍如隔世的熟悉背影。

  “阿鸾。”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有读者评价:霸道总裁和他的落跑甜心。

第26章

  在林地边缘, 凤怀月撞到了正在那里苦苦蹲守的飞贼。少女在红裙子外罩了件黑色斗篷,将她自己整个人都隐没进了黑暗里,“嗖”一下站起来时,惊得原本就心虚的凤怀月险些跳了起来。

  “可让我等到了, 你究竟跑去哪了?”红翡一把扯住他, 又气又急地问。

  “说来话长。”凤怀月没时间解释,“你要不想被我牵连, 就赶紧跑。”

  “瞻明仙主还在抓你?”红翡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先走!”

  “去哪?”凤怀月又被这怪力少女一把甩上了背。

  “黑市, 现在只有藏在那里。”红翡顶着风,边跑边回答, “别动了!是那只鬼煞让我保护你的!”

  凤怀月一愣:“溟沉,你怎么会认识他?”

  “……”这故事也说来话长,而且姑奶奶并不想说。红翡一想起自己这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倒霉买卖,就气得很, 但又没辙, 只能继续背着凤怀月七拐八拐溜进机关木塔。

  子夜时分,三千市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到处亮着晃眼的灯, 刺目光线随风摇摆,将这里切割得异常不真实, 各种交易进行得如火如荼,血腥的, 暴力的, 充斥着下流情色的, 每一个客人都兴奋的眼睛赤红, 所以并没有谁注意到正在贴着墙根走的两人。

  “快, 进来!”红翡打开门招呼。

  凤怀月四下环顾:“这房子是你自己挖出来的?”

  “没办法,我只能买得起这种地下的房子。”红翡点亮桌上烛火,“给你白住就不错了,少挑三拣四。”

  凤怀月点头,决定做一个不讨嫌的房客:“有理。”

  他坐在椅子上,又问:“你方才还没回答我,为何会认识溟沉,还有,他现在何处?”

  红翡道:“呸,我可不认识他,是他威胁我。”

  凤怀月却摇头:“他若当真威胁了你,那也一定是你先威胁了他。”

  红翡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橘子:“我就是威胁他了,怎么样?你们这些狗男人,一个比一个难缠!别问了,我不想说。”

  凤怀月道:“你若不如实答我,我这就出去。”

  红翡瞪大眼睛:“有没有搞错,你才是正在被抓的那个人,却反过来用这个威胁我?”

  “我是正在被抓没错,但你救了我。”凤怀月道,“你既救我,就说明一定有把柄捏在溟沉手中。”

  红翡将一个橘子用力丢向他,无语道:“那日在彭氏的天工坊中,我就该直接指认你!”

  她亲眼看见了凤怀月打碎琉璃罩,亲耳听到了越山仙主重金悬赏,便猜到了凤怀月的身份定然不简单,于是想暗中跟着他,好找出更多秘密,赚一笔更大的,结果却被那只叫溟沉的鬼煞所俘。

  红翡继续道:“那天我让你藏在树林洞中,你却不见了,那鬼煞知道后,便说要去找你,又吩咐我成日蹲在那片林子里等着,还说倘若你出事,不管同我有没有关系,我都得死。”

  凤怀月问:“他去了何处找我?”

  红翡摇头:“这我可不知道。”

  天花板“咚咚”一阵响,也不知上头是在剁猪还是剁人,灰尘扑簌簌地落下来,凤怀月被呛得直咳嗽。环境确实苦了些,但好在不会有人打扰,很适合静下心来,仔细理一理从天而降的新一笔情债。

  待红翡走后,凤怀月和衣靠在床上,睁开眼睛,爱我如狂,闭上眼睛,旱魃的脑袋正在丑陋鬼叫。

  要老命。

  ……

  密林当中,巡逻的彭氏弟子也发现了瞻明仙主。彭流闻讯后火速御剑而来,看着他仍在渗血的脖颈,惊道:“谁本事这么大,竟然给你打了个定魂钉?”

  司危道:“阿鸾。”

  在即将脱离千丝茧的那一瞬间,怀中的人终于咬牙转过身来,千次万次魂牵梦萦的那张脸,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司危双眼血红,怔怔地看着他,大脑与身体像是都失去了活动的能力,只能木偶一般任由对方将那只白而冷的手按上自己的脖颈。

  彭流莫名其妙:“什么阿鸾,阿鸾正在家里睡觉。”

  司危却道:“我看见了他。”

  彭流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觉得八成又是疯了,得吃药,于是连哄带骗将浑浑噩噩的人一脚踹上轿,又挥手吩咐弟子赶紧抬回家,不要在外头犯病丢人。

  鲁班城中,余回看着那具偶人睡下,起身刚到院中,就见司危正满身是血,昏迷不醒地被抬下轿,也很受惊:“谁干的?”

  彭流道:“我也问了同样的问题,结果他说是阿鸾。”

  余回:“……”

  到底还有没有人能治治了。

  答案是没有。伤病能治,情圣治不得,而且即便是伤病,这回也是足足治了三天才醒。余回坐在床边问他:“那个千丝茧里到底是什么凶神恶煞,怎么将你伤的如此之重?”

  司危道:“我看到了阿鸾。”

  余回对这种回答早有防备,伸手一指:“阿鸾还在睡,他这两天有些神魂不稳,所以我让他多歇歇。对了,那个修士呢,你有没有在千丝茧内找到他?”

  司危继续道:“他就是阿鸾。”

  余回无话可说,将勺子杵进他嘴里,还是吃药吧你。

  司危挥手挡开。

  余回只好妥协:“好好好,那你说。”

  然后他就听完了在幻境中发生的所有事,问:“没了?”

  司危道:“没了。”

  余回摇头:“说了半天,你也并未看到他的真实面容,只是看到了对方易容后的脸。可那张易容符是你亲手所贴,他看起来和阿鸾一模一样,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况且他要真是阿鸾,又为何要跑,跑之前还要给你打个定魂钉?不可能,我看八成是你这三百年虚耗过多,脑子……我的意思是,眼花了。”

  司危掀开被子:“先将他找出来。”

  他不想多做解释,有些事是解释不清的,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将其余人错认成心上人。况且那在千丝茧内御风而行的单薄背影,是无法被任何符咒复制的,哪怕是自己亲手给他易的容,但有些东西,假的永远也不可能看起来像真的。

  除非那本来就是真的。

  余回这回倒没反对,这个人是得找出来。一个修士,在破除了千丝茧后不来领赏,却偷袭打伤瞻明仙主,跑路了,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他心里有鬼,二,他是好人,只不过太倒霉,遇上了脑子有病的司危,于是被吓跑了。

  如果是第一种,得抓回来审,第二种,得请回来给人家道歉,再将事情说清楚,否则那修士还不知要惴惴不安躲到何时。

  于是当天下午,他便亲自出去寻人。

  城中一处小院里,两个小娃娃正在晒着太阳吃果子,一个白白胖胖,一个瘦些,脸色也黄,像是病还没好,但都穿得干净体面,一看就知道是被父母好好养着的。见到生人进了院子,也不拘束,主动跳下椅子奶声奶气地问:“客人是来找我爹的,还是来找我娘的?”

  “找你爹,他在家吗?”余回笑着蹲下,他向来喜欢小孩,正欲逗一逗,余光却扫见对方腰间挂着的一枚小兔玉坠,顿时脸色一变,伸手拿起来问,“这东西,谁给你的?”

  小娃娃道:“是我爹爹呀,爹,爹,有人找你!”

  阿金一边答应着,一边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他以为是隔壁邻居来借东西,抬头却看见竟是清江仙主本人,顿时惊得张大了嘴,还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半天才反应过来,慌忙行礼。

  “不必惊慌,本座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余回抬起手,“这玉坠,哪儿来的?”

  “是,是那位姓栾的仙师所赠,当时他雇我做向导,听说我要给孩子过生辰,便送了这个给他们当礼物。”阿金结结巴巴地答,“就是同我一道破除千丝茧的那个人,越山仙主曾见过的。”

  当初在彭府登记领赏时,阿金只写了自己的名字,所以并没有谁知道,与他结伴那人还有如此惊天动地一个姓。阿金继续说:“就是栾木的栾,仙师当时还说什么……多姿梅蕊恨栾栾,我没太记住。”

  栾是不同,但这爱扯酸诗的爱好却没变,以及玉坠眼熟的兔子雕工,还有随随便便就送人重礼的行径。余回听得心跳如雷,他定了定神,方才接着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一五一十,全部告诉本座。”

  “是。”阿金点头,又不安地问,“那位仙师他……”

  “他没事,不但没事,反而有功。”余回道,“本座也不是为了找他的麻烦。”

  阿金这才放了心。他与凤怀月虽相处还不到十日,但对方爱凑热闹,话又多,所以也聊过不少东西,从杨庄,到失忆的伤病,到将来的计划,零零散散加起来,竟也说了小半天的工夫。说到后来,阿金看清江仙主始终一语不发,神情似乎还有些激动,也很受惊,又不敢问,半晌,也只提心吊胆地站起来,给对方倒了一杯粗茶。

  余回花重金买下了那对玉坠。他在回彭府的路上,觉得自己踩了整整一路棉花,高一脚低一脚,神思恍惚进门后,恰好听到彭流没好气地一句骂:“赶紧去管管吧,疯了又,我是管不住。”

  余回道:“阿鸾还活着。”

  彭流:“……”

  余回将手中玉坠抛给他。

  彭流凌空接住,看清之后,也是皱眉:“你从哪找到的?这玩意,或许是阿鸾生前所刻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