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听闻惊风 俯听闻惊风 第83章

作者:语笑阑珊 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玄幻灵异

  长愿却已经游远了。宋问一路不舍目送,彭循百思不得其解:“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既不喜欢,又要恋恋不舍地看,还没事找事地关心人家那不到三寸长的皮外伤,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宋问不同意:“皮外伤难道不算伤?”

  彭循伸手一指自己被咬出许多洞的倒霉屁股,算与不算,你自己说。

  宋问不为所动:“你这伤例外,地方格外猥琐,又无美感,确实可以忽略。”

  彭循将他踹了一脚:“走,继续干活,船还没收拾好!”

  那艘由司危掳来的赌船,已经被撤去结界,显露出了原本的模样。赌船是可以进入阴海都港口的,下午时,凤怀月踏上这艘船,亲自升起了帆。

  花端端挤过来称赞:“你别说,瞻明仙主那副手套还挺好看。”

  凤怀月狐疑地看他:“你昨晚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花端端一点就懂,我昨晚虽然什么都没有听到,但在如此风声鹤唳时仍不忘寻欢作乐,倒很符合你的昔年作风。

  凤怀月刨根究底:“我昔年是何作风?”

  花端端掰手指:“月川谷,六合山,金蟾城,鲁班城,我家后院,彩云山的木屋,青辰酒肆的屋顶,白鹤凉亭,昆仑山大殿——”

  “停!”凤怀月捂住他的嘴,“昆仑山大殿,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花端端从指缝里往外挤字,确实过分,但你当时回味无穷。

  “往后不会再有了。”凤怀月收回手,“我决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有多好?”

  “至少要除开昆仑山大殿。”

  花端端评价:“这听起来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凤怀月却坚持不肯再刨掉更多地方了,因为由奢入俭难,一旦知道了我三百年前过的竟然是这种好日子,那往后就再也苦不得。

  至少白鹤凉亭得试试。

第101章

  大雪随风狂舞, 极寒的气温,让人恍惚生出几分错觉,像是海也结了冰, 而船只正在顶风破冰而行。越靠近阴海都,这份冷就越发刺骨, 这日下午, 司危单手搭住围栏,沉默不语, 独自站在漫天风雪中。

  余回登上甲板, 立刻被吹得一踉跄,他上前道:“过犹不及,过犹不及, 再这般没日没夜地戴下去,就会显得你很不值钱,好似以前从来没有收过礼物一般,还是先干正事要紧。”

  司危听而不闻,依旧在暴雪中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套, 整个人看起来既冷酷又优雅。

  余回只好顶着狂风冲他吼:“易容!”眼看船只即将抵达阴海都, 你却还在这里沉迷于自我欣赏, 实不相瞒, 我已经忍了很久。

  司危稍稍嫌弃地一皱眉:“知道了, 我又没有聋。”

  你是没有聋,但是胜似聋。余回用一道符咒隔开风雪,又道:“登岛之后不必逞强,实在不行, 就将那只鬼煞交给我来对付。”

  司危摇头:“他已经在我手下输过一回。”

  “但你将那只大的活拽出来, 反而等于帮了他。”余回提醒, “溟沉原本已经将溟決的修为吞噬了大半,只剩下这副硬骨壳子撑在腹中,正愁没处打发。”

  “即便他二人的修为加起来,也不足为惧。”司危抬眼,看着远处那在雾中起伏的黑色巨岛,“我会亲手杀了他。”

  另一侧的甲板上,彭循放下千里镜,道:“好多的船,密密麻麻,简直像蝗虫一般。”

  “这两天流言纷纷,都说阴海都要彻底关了港口,更有传闻,断言这座岛也会似木兰岛一般拔地飞起,飘向另一处安全之地。”宋问道,“加之鲛族不断发起的攻击,更使他们心神大乱,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折返。”

  阴海都虽大,但可供船只进出的港口仅有三处。风雪浩荡的海面上很快就排起了长队,天空不断炸开惊雷,使得人心更加不安。凤怀月踮起脚往前看了看,道:“怎么没动静?”

  “很快就会有的。”余回道,“这等局面,这等天气,即便换做鲁班城的港口,队伍长时间一动不动,也足以使得船主心生焦躁,更何况是阴海都。”

  黑木商船、鬼船与赌船,装载的都是贪婪而又血腥的暴徒。排在最前方的船只看着紧闭的港口,看着粗重的铁索与飘在空中的鲜红符咒,破口大骂:“这是什么意思,放我们进去!”

  “放我们进去!”

  彭循也跟着喊了两嗓子,当反派当得甚是称职。而这种叫嚷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用途的,港口依旧一片沉寂,如荒废千年的孤岛一般。被当成弃子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凭什么弃?多年苦心积攒下的巨额财富尚在岛上,有人率先坐不住了,驾船便要硬闯!

  “小心!”

  同伴急忙大喊,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些符咒像利剑般将擅闯者绞成血肉模糊的碎片,这恐怖一幕几乎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众人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彭循已经又提高音调:“拼了,冲!”

  拼,这要如何拼?九死一生的活自然不会有人愿意做,船上的人纷纷扭头去看,想在风雪中辨明是哪个傻子在喊,但还没等他们看清,脚下的船却忽然“轰”一下动了起来!

  “啊!”海上惊呼一片!

  司危抬手掀起巨浪,推得队伍最末那艘山峦一样的黑木商船先是高高荡起,后又重重下跌!巨船砸出了海啸一般的动静,引得其余船只你撞我,我撞他,集体像下饺子一样跌跌撞撞灌向了港口。

  “停下,快停下!”

  但却哪里能停得下。

  血染红了天,也染红了海,船体碎裂,木屑向着四面八方飞溅,将那些结界与铁索打得响声不绝!这动静自然也传入了阴海都众人耳中,他们纷纷结伴赶来,有人大声叫嚷:“他们就快要闯进来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哗啦啦”一片刀剑出鞘声。阴海都是没有半分情谊可言的,多死一人,便能多得一份财,驾船出海是肥差,有的是人眼热。而在这时,一艘大船终于撞破结界,闯进了港口中。

  等待它的却是另一场屠戮。

  这是属于暴徒最后的狂欢。仇恨、嫉妒、贪欲,以及本身对暴力的推崇与向往,使得港口很快就变成了一场最大型的杀戮狂欢。后头驶来的船只,甚至都不知自己应该被归于哪一方,就被迫加入了下一轮乱斗。

  “修真界,是修真界的人!”

  杀红了眼的暴徒是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的。

  余回与花端端合力,将笼罩在阴海都外的雷暴撕出一道裂缝。鲛族看准时机,从海底拖出一艘又一艘满载修真界弟子的大船,把他们推向前方。

  “走!”

  阴海都一片大乱。

  大小都主皆不知所踪,死了也好,跑了也好,总归是指望不上。大火在城中肆虐,浓烟裹着漆黑的雪,呛得人睁不开眼。原本坚不可摧的极恶之地,就这么被突兀地撞开了一道口子,哗哗的血与哗哗的金一起在地上冲刷流淌,头颅滚落,惨叫不绝。

  寂静的只有那座飘浮在海中的塔。

  溟決身形佝偻,头发肮脏,如一只瘦小的猴子。他看着四周的火海地狱,眼底几乎要滴出血来,废物,废物,强行拿走阴海都,却又护不住,所有防线都松垮得像是一碗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准备,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要同自己抢?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声音尖锐:“塔,塔!”

  司危拔剑出鞘,从天际引下万钧电光!

  巨塔便在这震耳的雷声中轰然倒塌。

  数以千万的珠宝纷纷扬扬沉入海中,却并无溟沉踪迹。

  花端端拎着楼老板,重重扔到了司危面前:“说!”

  “不知道。”对方鼻青脸肿,“都主,不,那只鬼煞,溟沉,他已经消失了许久。”

  “不可能!”

  楼老板被这破而哑的声音惊了一跳,而当他找到声音的来源时,又被惊了第二跳。

  溟決闭上眼睛,像是在嗅同类的味道,他在街上飞速奔跑着,最后猛然刹停在了秃鹫山下。这里是阴海都的乱葬岗,常年被怨气包裹滋养,连石头缝里都挂着冤魂。它们此时正伸出手,伸出舌头,来回飘着,嗓子里发出诡异至极的笑声。

  凤怀月拉住司危,这些积攒了千百年的怨气,凶险至极,没必要硬碰硬。他问溟決:“如何打开山门?”

  溟決道:“有钥匙。”

  “钥匙在何处?”

  溟決一把扯住楼老板:“玉哨呢?”

  楼老板被惊得后退两步:“不,不在我身上。”

  凤怀月问:“玉哨,那是什么?”

  溟決道:“能引吞金獒。”

  能打开山门的钥匙,就挂在这畜生的脖颈间。

  而现在玉哨既不知所踪,凤怀月将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在斩妖的宋问:“小宋,过来!”

  美人开口,大外甥欣然领命,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眼前一堆脏东西,反手从背上解下古琴,盘腿凌空坐于剑上,十指一拨,只激得远处彭循火速用符咒堵住耳朵,骂道,你这是什么勺子刮碗的魔音?

  凤怀月道:“夺魂音。”

  音律飘向四面八方,如刺向脑髓中的针,麻痒难耐。人是可以捂住耳朵的,但畜生不能,一曲终了,城中果然已是野兽横行,乱上加乱。

  溟決大叫:“就是那只!”

  鼻孔外翻的獒犬听从旧主召唤,撒开四肢狂奔而来,行动之间,撞翻行人无数,又显露出脖颈处一点闪烁亮光。就在司危准备出手时,一直缩头站着的楼老板却忽然幻出恶灵原形,凶相毕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獒犬冲去!

  他一掌重重拍向吞金獒,试图将钥匙捏成粉碎,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司危的长剑已紧随而至,凌空将獒犬斩为两段!剑锋把上半截躯壳高高挑起,血噼里啪啦地落,他单手抓住颈毛,在脖颈处一摸,却是脸色一变——

  空的。

  楼老板方才被剑锋一并扫中,也送了命,不过他被溟沉种满蛊毒,本也活不了多久。

  没有了钥匙,再想进山,就只有硬闯。

  凤怀月安抚:“不急于这一时。”

  溟決却刻薄道:“多拖一时,我那弟弟逃脱的可能便增加一分,虽说门只有这一处,但保不准他会打洞。”

  凤怀月并未理会这疯子,只对司危继续道:“溟沉也未必就在此处。”

  “不,他就在这里!”溟決提高声调,“我能感觉到,他就在洞里。”

  司危掌心蕴起幽蓝色的灵焰。

  凤怀月一把握住他的手。

  溟決嘎嘎嘎地笑起来,阴阳怪气地讥讽:“原来你竟还心疼我那弟弟!”

  司危挥袖一甩!

  灵焰如蛇,没有缠向那满山厉鬼,而是将溟決打得脖子险些拧断。

  凤怀月啪啪为司危鼓掌,瞻明仙主,沉着,冷静,不上当,不被激将,啊,真是十分厉害。

  就是得这么随时随地来哄。

  溟決恼羞成怒:“你们就是不——”

  话音刚落,一只钢铁巨甲已擦过众人肩膀,向着秃鹫山的方向奔跑!

  凤怀月震惊:“怎么的卢也在?”

  但即便在,这重型铁甲也是断然无法撼动秃鹫山的,十有八九会被撞成一堆散件。司危飞身而起,凤怀月本以为他是前去阻拦,结果下一刻,便见司危半跪在的卢肩头,一手抓住它的肩膀,另一手拔剑出鞘,竟共同轰轰朝着山门而去!

  溟決见状大笑起来:“好,好!”

  如此硬闯,定会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