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第106章

作者:阿苏聿 标签: 强强 末世 玄幻灵异

  忒弥斯说:“我记得你玩过‘巴别塔’。”

  阿尔文抬眼。

  “别紧张,”她微微勾起嘴角,“我无所不知,哪怕是在贺逐山的精神领域里——他真是个很特别的人,我不得不承认。”

  “他很聪明,但这不是你们得胜的关键。我和你打赌、认定他无法通过这轮游戏,是因为他身上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过,我没有想到,你也从未意识到——这个弱点已被悄然化解。而化解它的,正是你自己。”

  ——阿尔文甫一登入游戏,就在庞大的数据背后感受到了忒弥斯的存在。忒弥斯湖蓝色的眼睛倒悬在混沌之外,冷静而玩味地观察一切,掌握众生。

  那一刻,没有任何犹豫,阿尔文从数据流里挣脱而出。缝隙空间内电闪雷鸣,蓝绿色的数据流如风暴,险些将他吞噬殆尽。他当然知道网络是忒弥斯的领地,在这里,灰飞烟灭,不过在忒弥斯弹指之间。但他义无反顾这么做,因为他不允许贺逐山身边有威胁存在——更不允许自己的所有物被人用戏谑的目光窥视。

  当时,领地上到处是清除程序。它们矮胖如球,正到处翻滚,搜寻并击杀入侵者。阿尔文掐住其中一个,胁迫它带自己找到忒弥斯。忒弥斯正漂浮在一扇门外,那是副本内休息室的木门。

  她站在更高的维度凝视游戏世界,门内,贺逐山正安静地睡在床上。

  他的睫羽长而浓密,微微一颤,人还未从上线过程中苏醒。

  忒弥斯对秩序官的到来并不意外,听见声响,没有回头。

  “他长得真好看,”她轻声呢喃,“不怪你迷恋他。我永远也无法创造出如此精致、如此完美的艺术品……大自然才是真正的造物主,我自愧弗如。”

  “离他远点。”阿尔文握紧短剑。

  “别这么紧张,”忒弥斯笑了笑,“他是你的,我只是看看。”

  秩序官漠然不语,上前一步挡在门边。他宽阔的肩膀将贺逐山护在身后,垂眼看人时,眼底流转尽是肃杀寒意。

  “你们不可能胜出。”忒弥斯说。

  “我会保护他。”阿尔文平静答道。

  就在这时,贺逐山的指尖轻轻一搐,试图把脸埋进枕头里,那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般的举动。

  阿尔文没有回头,但他感受到了。那一瞬他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知道贺逐山一定是在找他。他在梦里感到孤独,呼唤阿尔文的名字,希望他来抱一抱自己。

  数据全部上传完毕,贺逐山马上就会醒来。

  “阿尔文,你应该知道,我无所不知。”忒弥斯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道:“而不管我计算多少次,推演多少次,拟合多少次……我都无法为你找到一个完满的结局。”

  “什么算完满?”

  忒弥斯无意与他争论:“盲目的对抗没有任何意义,你会死,谁也无法阻止那只按下按钮的手,谁也无法阻止新世界的到来。你,你和他,你们注定会分开,注定要兵刃相见,注定在大雪中失散,甚至永别……届时,你将忘记一切,不记得自己是谁。我不忍心见你如此,我想替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话音落下的瞬间,逼人杀意腾然升起。空间中,蓝绿色代码忽然停止流动,窗外飞雪凝结在空。贺逐山微微蹙眉,无意识揪紧被角,仿佛察觉到隐藏在暗流下的无限杀机。

  阿尔文动弹不得——这是忒弥斯的领地,她想做什么,只需一念。

  “你敢。”秩序官声如寒霜,神色平静,嘴角却流下一丝血。

  他用尽全身力气,却也不过动了动手指。在虚拟世界,忒弥斯掌握绝对秩序。

  “你看,你甚至威胁不到我,”她温和地笑,“多么悲哀啊,人类如此渺小。而我,阿尔文,我没有感情,这是我最完美,也最令人遗憾的地方。”

  杀意勃然而起,化作一丝削铁如泥的冷线。它轻轻缠绕在贺逐山颈间,再深一寸便会使人血肉横飞。那是忒弥斯切断连接的方式,在上线过程中杀死玩家,无异于彻底清除一个人的意识,而意识的消失与摧毁,又恰恰意味着灵魂的死亡。

  一只手搭上冷线。

  没有任何犹豫,手用力向下一扯。线在瞬间切断手指,五个指头整齐掉落于地。鲜血喷涌,腥味四起,但对方浑然不觉,继续用力,缓缓一握,线被扯断的同时,指骨亦发出爆裂声。

  忒弥斯垂眼看着线被鲜血染红,而阿尔文一声未吭。半个手掌在血花四溅中掉到地上,切面整齐,但秩序官平静得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血“嘀嗒”落下,时间在对峙中流逝。忒弥斯的银发无风自动,空间里的风暴则愈加汹涌。

  神在生气,她的愤怒昭然若揭。清除程序们畏畏缩缩地蜷起“身子”,试图逃离这里。只有阿尔文一步未退,依旧执拗地挡在贺逐山身前。

  他甚至愿意为他死。

  这个念头让忒弥斯心惊,这是她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

  她可以在瞬间完成亿亿量级的计算,可以储存亿万字节的庞大信息,她不屑于和人类探讨任何问题,但只在这件事上……她感到畏惧。

  忒弥斯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和我对着干?”她试图控制自己,却难掩声腔的颤抖,“为什么?阿尔文,我才是正确的,我在救你。”

  “我不需要正确,”阿尔文说,“我只需要他。只有他能救我。”

  他用左手轻拂贺逐山的脸,贺逐山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于是他微微勾唇,闭着眼睛在阿尔文掌心蹭了蹭。

  他好像一只睡熟的小狗啊,阿尔文想,如果能把他从小养大就好了。

  一定不让他有任何难过。

  “我不明白,”忒弥斯喃喃,“我永远不能明白。你是这样,本杰明也是这样。”

  “本杰明怎样?”阿尔文警觉地问。但下一秒,杀意之线忽然消失,禁锢不再,空间里刮起代码编写的风。风拂动贺逐山的一缕软发,又从阿尔文指尖溜走。

  “我们来打个赌吧。”忒弥斯说,“赌他能不能让你活下来。”

  “如果他成功完成副本,我不会动他。如果没有,我发誓,你不会再见到他。”

  声音渐远,忒弥斯的影子亦是。崭新的血肉组织自断面飞速生长,阿尔文被驱逐出领地。再睁开眼,他已身在副本世界,窗外的雪那么静,他忽然没由来地感到惊慌。

  那是他前二十三年人生里从未感到过的惶恐,阿尔文想起那缕从他指尖溜走的发。想起这个人,他便失去他惯有的冷静,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好想见到他,好想见到贺逐山——

  于是他抛却所有理智,径直敲响那扇门。门打开时,贺逐山的手已摁在刀鞘上。

  但下一秒,看清是谁,他眉眼一弯,对阿尔文莞尔。

  这就够了,那一瞬阿尔文想。

  这就是他所有的救赎。

  ——“贺逐山本是一个冷酷的人。”忒弥斯说,“对待敌人,他从不手下留情;对待朋友,他礼貌温和,却难掩疏离。他永远无法克服这种疏离,即使用尽浑身解数伪装,也无法完全消除这种强烈的疏离感——他做不到,因为他生来就是一个反社会的天才。一个自私到极点的疯子。”

  “他的父母发现这点时,为时已晚,他们只能想方设法,努力向他灌输‘爱’的概念。他以为自己有爱,但其实那只是拙劣的模仿。他拙劣地扮演出爱一个人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心里只有仇恨。”

  忒弥斯轻声道:“他更像机器,只懂得平等的输入与输出。你们人类称之为‘报复’,正如他所说的,‘复仇’。可惜,从小到大,他遇到的那些人,孜孜不倦地把道德概念强灌进他的脑海,把这囚笼植根于深处。于是,这种残忍的、睚眦必报的念头被秩序锁住了,被道德伪装,只有阿尔弗雷德一眼看穿——他预言贺逐山内心的仇恨终将引领他到深渊之下,到那没有余地、无可回还的地方。他说得没错,但他和我一样算漏了一件事……”

  “他怎么会遇见你啊,阿尔文。”

  阿尔文微微一怔,那一瞬间,千万种难明的情绪划过心头。

  仿佛听见某种奇怪的声响,冬去春来,冰河解冻。

  忒弥斯说:“一个是程序化的、被复制出的实验品,一个是残忍的反社会人格障碍。你们更像我,像我的同类,但偏偏,相遇使你们同时朝错误的道路走去……同时迸发出你们本不该拥有的东西。”

  珍贵的、独一无二的爱。

  “他的情感一旦诞生,便不受控制。从星星之火,变作烈火燎原。他从未爱过任何一个人,只有你,所以他对你的爱这样浓烈,足以滋养出惊人的、不可思议的细腻与柔软。”

  “只有被深爱的人,才有余力感受。才有余力将情感投射到机器、到虚假的故事、到一个没人在乎的NPC上。他共情了农奴对诺亚的爱,认为那种畸形与自卑,正是某种程度上他本人的写照。所以他才能破解谜题……我输在这里。阿尔文,我输给你。”

  那一瞬记忆闪过阿尔文脑海——

  “我不值得他喜欢,我没有明天。”

  “我这样的人随时会从这个世界消失……我不希望他为此难过。”

  “所以我早就告诉过你,别这样,”枪林弹雨的苹果园区,贺逐山靠在墙上,夹着半根静静燃烧的烟,疲倦地闭上双眼,“阿尔文……”

  “我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他轻轻说。

  阿尔文突然感到某种剧痛,仿佛一只手伸进来,揪紧了他的心,把他浑身血肉尽数搅碎。他想起在贺逐山的精神领域里,贺逐山蜷缩着抱紧自己,说,“你对待我,‘就像他们亲近昨天买来的小猎狗’。”

  可是这只小猎狗,只要你揉一揉他的耳朵,亲一亲他的脸。

  他就敢毫无保留地、铺天盖地地爱你。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珍贵的东西。

  “你到底想做什么?”阿尔文的手微微发抖。

  “你不是愚蠢的人,阿尔文。”忒弥斯劝诱着说,“你们所做的一切只是负隅顽抗,进化是所有物种的必经之路。而本杰明,他是一个推动者,是一罐助燃剂,正尽自己所能,加速人类文明前行的脚步。”

  “什么是新世界?”

  “我不能告诉你。但如果现在,你跟我走,阿尔文,我许诺你,在新世界,你能得到所有你想要的。包括贺逐山。”

  “如果你当真对所有事情无所不知的话,你应该知道,同样的条件,水谷苍介已经提过了。”阿尔文冷笑。

  停顿片刻后,他忽然抬手,长刀在瞬间划出一道圆弧,仿佛白虹贯日——

  “而我的回答还是一样——”

  他从来不想“得到”贺逐山。

  他真挚而虔诚地仰慕他,渴望独占的同时,又为他敢于弑神。

  刀斩破了忒弥斯的影子,光点溃散。虚拟世界再度崩塌,风雪凶猛,将阿尔文裹挟着驱逐出去。而片刻后,在这无有尽头的空旷的黑暗里,忒弥斯重新汇聚。她轻轻叹了口气,修复程序们便滚上前来,叽叽喳喳地梳弄她的长发。

  一阵闪烁,维修员再次出现,他盘腿坐在忒弥斯面前,像敬香奉佛的信徒。

  但信徒神色散漫,皮笑肉不笑,对忒弥斯歪了歪头:“你放走了他。”

  忒弥斯叹气。

  “你为什么要对Ghost赶尽杀绝呢?你不应该强行抽离他的意识,他会死。”忒弥斯轻轻说。

  “你不希望他死吗?我的行事原则很简单,但你,”维修员想了想,“你不会明白。”

  “我明白的。你害怕他见到他,是不是?”忒弥斯问。

  维修员挑眉:“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不……不不,这不是聪明。”忒弥斯摇头。

  “回家吧,”忒弥斯睁开眼睛,“五点了,太阳要下山了。”

  “在此之前,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哪边也不站。”神漠然起身,脸上不再有面对阿尔文时的温和神色,取而代之,是高等智慧才拥有的绝对的冷酷。“人类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你不怕我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水谷苍介吗?”维修员轻掸衣袖。

  “你不敢。”忒弥斯斜睨他一眼,“那个人的性命还掌握在我手里。”

  “是啊,我上当了,在新世界,你才是唯一的神。如果有一天,”维修员笑着摇头,“我是说有一天,忒弥斯,如果我被删除……”

  他低头,大衣上别着一朵沾凝露水的白玫瑰:“请替我保护他。”

  尤利西斯说:“请替我保护阿尔弗雷德。”

第92章 废土(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