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第107章
作者:阿苏聿
门后是缝隙空间, 高墙耸立,风暴汹涌,清除程序四处巡逻,绿色数据飞速流动。世界迷幻得令人畏惧, 贺逐山挣扎着想抬手, 却动弹不得, 知道这里是神的领地, 只有忒弥斯是唯一法则。
在飞速的下坠中, 他不慎被吞入漩涡中心, 那里狂风如刀,仿佛要把任何一个胆敢犯神的意识体撕毁、删除、粉碎成片。于是四肢被无数只手狠狠拉拽,意识再度陷入混沌。在最后的清明中,贺逐山听见一些模糊的声响。
很久很久以前, 凤凰带他穿越火海, 他用手遮住他的眼睛,不准他回头望失落的家园。
“你相信吗?”那时徐摧温声说,“爱超越一切, 它客观存在, 能让我们无视时空的束缚, 在维度中穿梭折叠, 见到那些你以为你不能再见的人。”
他的声音那么远, 好像一阵风、一片雪,最终, 天地一白, 在茫茫的雪原里, 一座巨大的、停滞不动的摩天轮映入眼帘。
这是哪?贺逐山吃力地想。他不能困在这里, 他得出去, 他必须回到现实世界,他还要见阿尔文……
他挣扎着想起身,就在这时,却感觉身后脚步渐近。一个影子横冲过来,“噗哧”一声,穿透他的身体跑向远处。另外一人紧随其后,纤细削瘦,年轻的脸被兜帽笼罩。直到一阵狂风吹来,吹起衣物一角。
贺逐山愣住了,因为那是他自己。
他在这须臾间意识到什么,猛然扭头,于是便在大雾弥漫的暴风雪里望见天海一线。雪雾浓重,只有一团光晕,那是提坦市的人造太阳正缓缓亮起。而海浪如潮,仿佛嘘声,一次次将余晖拍碎,拍到他的眼前。
一个声音说:“哥哥。”
——那是新世纪124年年底,特大级台风登陆东北海岸。人工智能系统忒弥斯陷入未知瘫痪,蜗牛区爆发数十年来最严重的大变乱——
那是命运轮/盘悄然转动的时间点,却因过于遥远被人遗忘。
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他曾在风雪之中与一人相遇。
“真美啊。”徐摧忽然说。
他就站在贺逐山身边,是一个虚幻的、闪烁的影子。
贺逐山伸手,想要触碰他。但手穿透了徐摧的脸,他只是浮动的光粒子。
“……这是什么?”贺逐山回过神来,轻声问道,“又是忒弥斯制造的虚假的世界吗?”
“贺逐山。”徐摧却望向他,那双眼睛一如往日般温柔,“世界可以虚构,程序可以编写,但是记忆……记忆不行。”
“记忆是错乱的、无序的,你不会记得它的所有细节……”
“但正是那些被扭曲的,能留在你脑海中的东西……最终构成了完整的你。”
一双眼睛倏然出现,灰褐色如琥珀,水光盈盈,城市霓虹闪烁其间,倒映着贺逐山的影子。
“我想看看这座城市……我还没有看过它。”
那个孱弱的、瘦小的影子忽然扭头,仰起脸,在大雪中用一种希冀的目光望着他。
“别哭,”贺逐山听见自己说,“不准哭。也不准叫我哥哥……你……你不要哭了,我带你坐还不行吗?”
“抱歉,我无意破坏规矩。”年轻人身穿呢子大衣,垂眼静静地望他。酒杯翻倒,“黑俄罗斯”的醇液流淌,他伸手扶正那杯酒,微微蹙眉:“我是不是应该赔你一杯?”
那些遥远的声音逐渐散去,灰褐色的眼睛却悄然重合。
那一瞬齿轮扭转,如遭雷击。
“是他。”贺逐山轻声说。
“是啊,是他。”徐摧笑了笑。
在地下城的洞穴中,风沙走石,篝火映脸,贺逐山擦着刀,对阿尔文说:“我想他已经死了,如果他还活着,和你差不多大。”
“他应该没那么走运……”
“我连他的样子都忘了。”
我没有认出你。
那些被遗忘的片段涌入脑海,那些大雪中相拥的、滚烫的触感,相依为命的亲吻与搂抱。那短暂的相遇,和漫长的失去……贺逐山想凑近他,看清他,可是事不如所愿,一切又如雾般远去。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①”徐摧忽轻声说,仿佛吟诵。
大雾散去,古老的街道重现于眼前。
两个模糊的人影在远处出现,奔跑着穿梭在小巷间,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钟声敲响,翩翩的风衣惊起一地白鸽。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②”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③”
雪纷纷扬扬,落在黑夜。他们从觥筹交错的宴会中抽身,在无人的花墙下交换吻,手牵着手跑过曲径,在最高的、无人的塔楼上,望见月与银河。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④”
年轻的教授坐在桌边,微微蹙眉,在草纸上“唰唰”写下公式。木楼梯发出“吱呀”声响,他的学生推门而入,把满身风雪、露水带进屋内。
亦把那朵漂亮的白玫瑰别在他的爱人鬓边。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⑤”
无数混乱的片段在贺逐山面前闪过,那是他从未经历的过去与未来。他不知道那是谁,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没由来的,他感到某种钻心之痛。
徐摧消失了,他的身影逐渐远去。贺逐山敲打身前那面高墙,想要从缝隙空间里挣脱出去。但忒弥斯的声音蓦然飘来:
“你将不遗余力捍卫公司的法律与尊严。”
“1182。”
“你不允许城市秩序被任何人践踏。”
“1182。”
“你将铲除所有蔑视秩序部的反叛者。”
“1182。”
“包括Ghost。”
阿尔文沉默了。
说啊……说啊。贺逐山无助地想,说出来,说我的名字。
他知道这是忒弥斯的基线测试,未通过基线测试的秩序部成员会被就地处死。可为什么,阿尔文,为什么不回答?
只是一句话,只是一句谎言。为什么这么固执,仿佛连一想到要亲手杀害他,都会感到心痛。
“证明给我看。”忒弥斯说,“水谷先生额外给了你一次机会——”
大雨瓢泼,雾笼罩着霓虹斑斓的古京街。在这个不夜城,在这个梦之都,在那漫长的黑夜里,他作为Ghost,和作为秩序官A的阿尔文重逢。
但雪亮的机械长刀斩破寂静,贺逐山看见自己的脸上面无表情。
阿尔文倒映在他双眸,可他的眼底只有厌恶。
“轰——”
一声巨响,秩序官被狠狠掼在墙上。十三根钢筋贯穿了他的身体,他离死亡只有一线。可他那么残忍,Ghost是无情的,他冷笑着,细白的腕子微微一扭,刀尖便在A胸前又剜出一个巨大的血口。
“真是遗憾。”
冲击波震碎了他的义体面具,一蓝一黑两只眼睛浮出水面。
A愣住了。他本该在这瞬间绝地反击,却因撞入贺逐山的双眼而微微失神。
那是阿尔文的,构建他一生的记忆。
不要……
贺逐山微微颤抖,闭上眼睛,他觉得痛极了,仿佛能感觉到阿尔文的血溅在脸上。他的血那么滚烫、那么炽热,烧灼得眼泪在眼眶打转。他强忍着不落泪,可心却空了一块。
“有什么想法了吗,阿尔文?”
一个陌生却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水谷苍介怜惜地用手帕轻抚阿尔文的脸,擦拭他鬓边淋淋冷汗。他慈爱得仿佛父亲,嘴上却残忍提醒:“第七遍了,阿尔文。”
“还是不肯说吗?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做这件事,我们会有很多个十分钟。”
于是一切重新上演,大雨、霓虹、摩托车,机械长刀和伊卡洛斯。鲜血再度染红衬衫,钢筋再度贯穿血肉。疼痛,只是永无止境的疼痛。
贺逐山在暴雨中无力地蹲下来,伸出手臂,试图将跌坐在血泊中央的阿尔文拥入怀抱。但他什么也摸不到,什么也抓不紧。他甚至不能替他擦去脸上的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自己,看着Ghost再度将长刀捅入阿尔文肩头。
贺逐山从没觉得这么痛。
眼泪终于落下来,飞速坠落,阿尔文手指一动,仿佛感觉到了,试图将它接住。
可忒弥斯冷漠地说:“再一次。”
“再一次,杀了他。”
不……不要!贺逐山无助地喊。
他从没如此无助过,想抱紧阿尔文,把他藏在怀里,这样谁也不能将他带走,谁也不能再让他痛……可是没有用,没人听见他的恳求。阿尔文绝不拿起那把伊卡洛斯,只是站在原地,任凭狂风暴雨,决不肯向Ghost还手。
“他已经死了。为什么?”忒弥斯疑惑地问。
“杀死Ghost是终结循环的唯一方式。我有充足的耐心等你。”
雨下得那么大,雨丝那么紧、那么密,却冲不干地上滚滚流动的血。阿尔文被他杀死无数次,又无数次坚定地走向他。
为什么?贺逐山也问,为什么?
我只是一个幻象而已。
“别这样看我,”他忽然听见阿尔文说,话语里满是宠溺与无奈,“对我笑一笑吧,贺逐山,对我笑一笑。”
阿尔文只是想要一个笑。
贺逐山终于失控,泪水夺眶而出,融进冰冷的雨和滚烫的血里。他再无法抑制自己,身体颤抖,伸出手,用力扯动嘴角,想要憋出一个上扬的笑。
可连这丑陋的、疯子小丑一样的笑,阿尔文也看不到。
在贺逐山不知道的地方,他沉默地、心甘情愿地,为他死了无数次。
“这就是疼痛啊,你感受不到吗?”
扳机扣动,子弹飞射,阿尔文失衡倒在他面前,一地蜿蜒的刺目鲜红。
“不要,不要再重来了……”贺逐山颤声跪地,阿尔文仿佛若有所觉。
他缓缓伸手,将贺逐山搂进自己怀里,这一回,贺逐山感受到了阿尔文的呼吸,感受到了他滚烫的、快要消散的生命。贺逐山跪坐在雪地上,觉得阿尔文的力气那么大,紧紧抱着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可他最终放开他,安静地抹去他鼻尖上的雪花,明明眼底满是不舍,嘴上却逞强着说:“终结循环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忒弥斯。”
不……不!贺逐山意识到什么,猛然抬眼,想抓住他。
可是阿尔文的动作那么快,他笑着看着贺逐山的眼睛,在他的目光里,毫不犹豫地用伊卡洛斯指向自己——
——“砰砰”两声巨响,鲜血飞溅,贺逐山说:“你到底让不让我过?”
124年,他搂紧孱弱的、正在发高烧的阿尔文,拉低他的兜帽,带他穿过玄武跨海大桥。流浪杀手们靠在吉普车上交头接耳,最终悻悻吹声口哨,谁也不敢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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