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 第140章

作者:阿苏聿 标签: 强强 末世 玄幻灵异

  就在这时,他忽感觉拂过脸颊的空调冷风凝滞了一瞬。

  世界上所有正在发生的事情都凝滞了一瞬。时间被抽去了一秒。

  下一刻,几乎须臾,震耳欲聋的“轰”声平地而起——声波像水纹一样迅速荡漾开来,强有力地冲向玻璃窗,“砰”一响,防爆玻璃应声而碎,一切被湮成齑粉。

  ——城市北部出现了剧烈爆炸,几十米高的火舌直冲云霄,半边天空被染成腥红。热浪滚滚而至,席卷之处,所有空气都在扭曲蒸腾。

  爆炸来得突如其然,人们毫无防备,到处是混乱的尖叫声,满地狼藉。冲击波掀翻了柜台与桌椅,木屑扑棱棱地洒在头上,四周都在地震般颤动。人们惊慌失措地蜷缩在一起躲避。

  阿尔弗雷德亦本能抬手,用胳膊护住头。

  他恰巧在这样的动作中偶然瞥见墙上的钟,而挂钟正指向五点整。

  震动过了十几秒才停下,墙体坍塌近半。人们相互搀扶着爬起,阿尔弗雷德亦拽起医生。

  “一定是那些苏醒组织成员,”医生扑扫着衣领间的碎屑,他的额头糊满鲜血,“他们又在发动什么该死的袭击……”

  浓浓黑烟滚滚而上,不断膨胀,像一只贪婪的怪兽,遮天蔽日将光芒驱尽。它们很快填满城市上方的每一寸天空,整个世界陷入漆黑。

  电力供应和网络都被切断了,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医生很是担忧,打算立刻告辞,赶回家中,却听到阿尔弗雷德说:“您看见了吗?”

  “什么?”

  “那个女人。”

  ——在浓烟的尽头,忽然露出几隙光。再接着,一个巨大的人影逐渐成型。她的白发长无尽头,如银丝一般随风浮动,又有一些挂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之间,仿佛木偶身上最锋利的线。她微微抬眼,睫羽掩盖的静沉的眼睛古井无波,没有任何感情,望之四野,慈悲如神佛,又冷漠而高高在上。那一瞬阿尔弗雷德仿佛听见了古老的吟唱,在她身后,妖异的歌声祝祷一般响起,回荡在黑暗的天幕之下。

  “什么女人?”可医生疑怪道,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没事,”阿尔弗雷德笑了笑,“我看错了。”

  “您还好吗?”医生有些担心。阿尔弗雷德异常的平静让他感到胆寒。

  阿尔弗雷德却只是摇摇头:“我也会尽快回家。对了,您刚刚说,药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医生怯懦道,“……因为我从没给你开过药。”

  阿尔弗雷德顿了顿,但并不惊讶,他猜到了这个答案。

  医生拿起提包,然而他的动作忽然凝固。

  除了阿尔弗雷德,这一瞬,周围所有人都定住了。

  而同时,女人缓缓抬起手掌。

  有一瞬,阿尔弗雷德觉得她看向了自己,但又似乎没有。她的目光很快延伸向远处,手指摆出奇异的形状,微微结印,紧接着,在迷雾与浓烟中,亮起一只又一只光团。

  光团中是一个又一个手提十字剑的执行者,他们长得完全一样,如同一群复制品,都面无表情地凝视前方。

  远处很快发生第二、第三次爆炸,隐隐能听到苏醒成员的欢呼。

  “他们在利用维护更新突破大门,”女人轻声道,“不要让他们跑出去。”

  “新世界运行进程已暂停,S级权限下发。执行者立刻介入,目标:清除所有非法程序——”

  很不幸,与此同时,阿尔弗雷德发现自己头顶亮起一点红光。

  现在是下午五点过五分,他忘记吃药。

  尤利西斯没有骗他,不吃药,他确实大概率会死——因为一红一蓝两粒胶囊并不是什么激素类精神药物。

  它们只有一个作用:屏蔽阿尔弗雷德作为一道非法程序发出的电子信号。

  *

  深夜的长廊上只有一间实验室还亮着灯。

  教授的眼睛被防护镜挡得严实,但依旧折射出摄人的狂喜的光芒。他身边浮动的虚拟投影上,衍射图画面清晰:依旧是一只深黑色的“无穷”,嵌刻在灰绿色的底板上。一只形状优美的莫比乌斯环。

  他的声音几乎打颤:“是的,没错,还是一样的结果,衍射干扰——”

  但对方静静打断道:“现在离开那里。”

  教授一愣:“您说什么?”

  对方坚定地重复:“我说,现在,立刻,离开那里。”

  教授有些疑惑:“不,我不明白……”

  走廊上忽然传来“咚”的一声轻响。教授抬眼望去,门虚掩着一条缝。

  他探身出去,左右环顾,未见有人,两侧尽头都被黑暗淹没,只有“逃生通道”隐隐亮着绿光。不知为何,那人的话让他心里发虚——“离开那里”,仿佛这片黑暗中正潜藏着极可怖的怪物。

  但出于对实验只差一步的向往和贪心,教授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世界上并没有鬼,便转身将门轻轻合上。

  然而他回过头,猛撞见窗边站着一个银发男人。

  男人抱臂靠在墙上,身形被虚拟投影挡了一半。然而教授仍能看见他肩上的肩章。月型军衔闪烁着刀锋般的冷光。

  “有时我也不知道,”男人轻声道,“究竟我是低估了人类的智慧……还是低估了人类这种愚蠢的偏执。”

  教授感到危险。

  那种死亡逼近的压迫感几乎凝成一根杀人钻心的线,紧紧悬在脑后。

  他本能后退一步,下意识去抓门把手。

  但教授什么也没有抓到——身后骤然化作一片虚无黑暗,实验室像一个被人挖出的小方块,孤零零浮在这片独立空间里。

  “你是——”

  教授瞳孔骤缩,可对方甚至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

  长剑贯穿了教授胸口,随即与教授的身体一起,化作千万浅绿色的碎片,消散在黑暗中。

  “失控程序已被删除。”

  尤利西斯点头,漫不经心翻过桌上的申请表,写有教授名姓的那一行字迹很快凭空消失,就好像他整个人业已被完全抹杀。

  尤利西斯忽然动了动耳朵,敏锐地捕捉到楼梯上传来什么奇异的动静。

  维序官提了剑出去,静静站在走廊上。但扫描视野中没有看到人,系统检索亦没有监测到有其它程序存在。不过,贴耳而过的风里有熟悉的感觉,尤利西斯想,那是烟草的味道。

  他在回廊转角处站了很久,最终转身离去,走出几步,便缓缓消融进黑暗里。

  他消失后,墙这一边,两人才慢慢现出身形。阿尔文松开手,将贺逐山从他的桎梏中放出去。环绕二人徐徐旋转的彩带般的代码流亦渐渐消失——阿尔文的权限比维序官的更高,尤利西斯因此看不到他们。

  一片破碎的代码落在贺逐山肩上。

  那是一个小小的冒号。像缺了一翼的飞虫一样孱弱地趴着不动。这便是已被删除的教授留下的唯一的痕迹。贺逐山拾起它,但很快,因为这种异动,冒号也慢慢消失了。

  阿尔文垂着眼睫。他什么也不说,不打算解释,更不会道歉。

  亲眼目睹一个活人被“删除”的场景几乎让人窒息。贺逐山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他还是难以平复胸膛的起伏。

  “……所以你一直在骗我。”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在保护你。”

  “我不需要这种保护。”

  大脑陷入刺痛,

  也许是因为系统正在抹除教授曾经存在的一切痕迹,而这种抹除在贺逐山这儿遭到了顽强抵抗。又或者说,确实,阿尔文正在用权限保护他免遭“修改”。

  “是吗?”对方淡淡道,居高临下瞥了贺逐山一眼,似乎对他的痛苦了如指掌,但却不会像从前那样抱他哄他吻他,“如果不是我,你早被他删除几百次了。尤利西斯最想除去的不稳定因素就是你,因为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

  这个名字让贺逐山更加头痛欲裂。阿尔文的权限太高,只要封锁数据库,那么贺逐山就没法在他的掌控下完全想起那些已被修改的记忆,何况对方并不希望这件事真的发生,所以此刻他只是感到混沌,仿佛正在一汪记忆海洋里痛苦挣扎。

  “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复存在了,”阿尔文便怜悯般看着他,“你又在挣扎什么?”

  “人类用贪婪摧毁了自己的家园,用核弹湮灭了所有生命。辐射,变异,畸变磁场与极端天气,地球被这些东西笼罩,于是人类跑来创建最后的净土,就是这里,这个新世界,这个伟大的数字文明。”

  他平静地解释道:“数字文明和物质世界没有任何不同,甚至比旧世界更美好更和平。这里消除了阶级不平等,消除了贫富差异,没有生老病死,只有珍贵的永恒。”

  ——莫比乌斯环。无穷。

  “这里不再有暴力、血腥、战争或杀戮,人工智能会维持世界秩序。即使是那些出错的程序,那些代码紊乱的数据体,那些吵吵着要醒来的家伙,我们也对他报以最慈悲的宽宏大量。我们只是回收,回收它们到源处理器,重新抽取、组合、并重新运行进程……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那样。”

  “所以这只是一种全新的数据化人类智慧文明,更高级,更周密,”阿尔文笑了笑,“可你究竟哪里不满?”

  “……这不是文明,”贺逐山说,“这是尸体,以及用尸体制作的文明标本。没有任何一个生命是可以被重组的。机械的复制粘贴,就只是在组合不同的尸块。”

  “那又怎样?”良久,阿尔文淡淡道,“比起彻底消亡,起码新世界实现了永恒。只要电力正常供应,超级计算机继续运转,那么这个世界就会永远存在。”

  他显得如此陌生。贺逐山只能摇头。

  “而我们会永远在一起,”阿尔文诱哄道,“永远。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甚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忘记一切。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想,我们就会像之前那样永远、永远在一起……”他的声音宛如蛊惑,“再也不会分开。”

  “你答应过我的,”他伸手,“永远留在我身边。”

  指尖将将要搭上贺逐山左颊时,对方扭头躲开了。

  手僵在空中。

  “我不会再相信你。你不是阿尔文。”

  对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但眸光渐渐沉下去。

  星还是那片星,风也还是那阵风,花墙上依旧树影斑驳,那是他们曾躲在其下交换吻的地方。

  可黑暗变得冰冷刺骨,阿尔文不再是可供蜷缩入怀的港湾。现在他是最令人胆寒的,意味着绝对权力的威胁与危险。

  “是吗?”维序官轻轻笑了笑,“那谁是阿尔文?”

  他上前一步,将贺逐山逼进角落,高大的影子像山一样压下来,竟让人一时觉得难以呼吸。

  “你记得谁是阿尔文?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甚至不能确定这个名字是不是系统凭空捏造出来的——”

  “我记得。”

  维序官顿了顿,随即冷笑:“不可能。别逞强了,你的记忆文件被删除得很彻底……”

  “我就是记得。”贺逐山抬起头,在最弱势的处境里执拗地瞪着他。

  他们离得太近,近到他能听见贺逐山因为紧张、畏惧,或者甚至是委屈而激起的剧烈的心跳。

  阿尔文愣了愣。那一刻他觉得心里有种极其复杂的、难以用任何程序运行理论去解释的东西。

  “我记得那杯我从没喝过的酒的味道,咖啡糖浆和伏特加,我记得飘过城市街头的花车投影,某个一边下着大雪,一边烈火燃烧的夜晚……还有那场烟花。”

  “我梦到我跑遍了整个城市,在每一个角落布下烟花筒和引信……烟花结束之后指尖的硝烟味久久都散不掉,可是醒来的时候,什么都闻不到。”

  他试图表现出一种无谓的坚强,但眼眶不争气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