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 不辞冰雪 第62章

作者:仙山有朵云 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逆袭 玄幻灵异

  灵光一现,如丝线般掉落在地上,禁制便解了。

  “明日我再来看你。”薄野津道。

  卿晏缓缓“嗯”了一声,发出了模糊朦胧的鼻音,没看他,忽然想起什么,问:“津哥,今天我在场上的比试你看到了吗?”

  没给他丢脸吧?

  “看到了。你做得很好。”那只手又摸了摸他的头,卿晏就像受到夸奖的小狗一样,心脏往上扑腾着跳动一下。

  卿晏觉得他在闭眼乱夸,嘟哝道:“这还好啊……我根本控制不住体内的灵力,它们简直乱来……”

  薄野津淡淡道:“你的修为升得太快,这是正常的反应。不用怕,慢慢来,能控制住的。”

  卿晏便低声说了句“好”。

  禁制解了,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渡灵灯嘟哝着“卿晏你自己在屋里下什么禁制”,结果看到屋里有什么人,立刻整个灯都僵住了。

  “……”

  她蹭地一声钻进了内帏。

  怎么又是这个人啊?怎么还没走啊?!

  卿晏笑了一下,说:“津哥,灯还是很怕你。”

  “你怕我么?”

  卿晏愣了愣,摇了摇头,说:“我不怕。”

  哪怕刚发现他是神明时,他心中也是敬畏,并不是惧怕。

  “那就好。”薄野津轻笑了一下,转瞬即逝,快得卿晏几乎以为看错,“别当我是神君。”

  “哦……哦。”卿晏低了低头。

  薄野津又欣赏了一下他的窘态,才抬脚往外走。薄野云致站在门外,瞠目看着走出来的那个白衣修士,道:“叔、叔祖?”

  他叔祖怎么会在卿晏这儿?卿晏居然认识他叔祖?

  薄野云致一脸的“这是哪、我是谁”。

  他认识薄野津,但江明潮方才在演武场上却未认真瞧高台评委席上的那些天师仙尊,只知道有薄野津这号人物,但没能跟眼前的白衣修士对上,听薄野云致叫叔祖都没反应过来。

  就算是天刹盟的人,也不能抢他的人啊!

  江明潮看着这白衣修士,眼睛里也写着“快滚”二字,与方才对方对他一模一样,禁制既然解了,他一扭头掀了衣摆就要往房间里走。

  结果又是一道灵光落下,倏地把他撞了回来。他以为没了阻拦,力度如常,这一下猝不及防,撞得他鼻子都要砸歪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见薄野云致进去了。

  白衣修士袖手只影走远了,重新落了一道禁制在房间上,不拦别人,只拦江明潮。

  “……”

  薄野云致进了屋子,问:“卿晏,在这儿住着还适应吗?”

  卿晏笑道:“很适应。”

  “你……与我叔祖认识?”薄野云致略带迟疑。

  卿晏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算是吧……在北原之时,碰巧相逢。”

  薄野云致“哦”了一声,忽然福至心灵:“千鹤门说你们一行人遇到雪崩,全数葬身北原了,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卿晏道:“是神君出手相救。”

  果然。薄野云致心道,这便不奇怪了。

  两个人没聊几句,有天刹盟的小道童来找薄野云致,说盟主找他有事,薄野云致只好先起身告辞。

  “能再见到你,真好。”薄野云致衷心地说。

  卿晏没死在北原,真好。

  卿晏笑了:“我说过我不会死的,云致哥哥可还记得我们打的赌?”

  薄野云致一顿,想起来了,卿晏当时说,如果他活着从北原回来了,他得叫他一声哥哥。

  卿晏见他为难,嗤地笑了出来,替他解围道:“开玩笑的。你年纪大些,岂有叫我哥哥的道理,辈分不是乱了么。”

  薄野云致走了,江明潮进不来,自觉无趣,也走了。

  渡灵灯从内帷飘出来。

  “那个人怎么会在这啊?”渡灵灯自己抓了个枣子,一边啃一边问。

  卿晏注视着桌案上的残茶,一脸心不在焉,有些口渴,下意识端起桌上的一只杯子喝了一口茶,喝完才发现这是方才薄野津用过的杯子,突然脸又红了红。

  “他好像喜欢我。”他没回答,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渡灵灯无语,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这人有在听她说什么吗?

  卿晏没看她的神色,那低沉轻缓的声音仿佛还回响在他耳边,说:“若是对你无意,当初便不会收留你。”

  或许,卿晏心想,可以再大胆一点,把“好像”这两个字去掉。

第62章

  江明潮是在第二日才知道卿晏房中那个白衣修士是何人的。

  第一次预热的比试之后, 次日,天刹盟在问道大殿大摆宴席,九洲所有来参试的修士们都共享盛宴。江明潮望着上首的那位尊神, 昨日演武场未瞧得真切,这一次清楚明白地看到了他的脸, 也听明白了他的尊号。

  那可是神明啊!现如今整个修真界都只此一位的神明, 自从洪荒时代结束,九洲大陆上灵气凋敝, 远不如以前充足, 现在已经没有神了,也不可能有人再登天成神。

  江明潮握着酒杯,面色一白, 变得十分难看。

  坐在他身侧的苏九安立刻就发现他不对了。天刹盟置的席位是一席两人, 虽然他们周边也有很多其他修士,但大家都在交谈着, 推杯换盏, 不会有人盯着他们这里, 苏九安这会不用再怕在众人面前丢面子,压低了声音, 道:“怎么, 见着你的旧情人没死,你很开心吧?”

  “要不要找他去叙叙旧?”

  苏九安不知道的是, 江明潮其实已经去过了。昨日他说要回演武场取剑, 苏九安是真没怀疑他,因为他没料到江明潮居然有那么大胆子, 他还在这里, 就敢这么做。

  江明潮薄唇动了动, 飞快地调整好了表情,拿出一贯的姿态柔声去哄:“怎么可能呢?”

  “我与你已经结为了道侣,与他早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了。我们同出同进相处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么?看见他没有死,我当然是高兴的,上天有好生之德,虽然他欺瞒爹多年,让你在外受了许多委屈,但总归罪不至死啊。”

  苏九安冷哼一声,别开视线,瞥了一眼对面席上的卿晏,没有说话,表情是不忿的,但基本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江明潮又心不在焉地哄了两下,见苏九安重新端起酒杯,扭头去找旁边席上的修士讲话,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胸膛中一颗心却远远没有放下。

  昨日没能找卿晏说上话,本来他已是极为不爽,可如今发现跟他勾缠的那位是薄野津,是那位神君。他心中惶然,已顾不上能不能挽回卿晏,更担心是否会影响自己的前途。

  他是来参加仙门大比的,而那位神君是受邀前来赏评的长者,这身份差距悬殊,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江明潮忍不住担心,昨儿自己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神君会不会在之后的比试中针对为难他?

  他拧着眉,忧心忡忡。

  其实江明潮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不要说针对为难了,薄野津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江明潮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卿晏与他的事,薄野津听薄野楠说过一次,于他而言,也只是和当日卿晏在小须弥山上的话对上了,拼凑出了完整的故事。

  薄野津心想,原来他是受了这样的委屈,不得已才跑到这极寒之地来的。

  其实当初一开始见到卿晏,他就知道他肯定有些苦衷。

  因为一般人根本不会往北原跑。北原太冷了,不适宜任何人居住,他在那里,是修行也是为杀孽赎罪。卿晏同行的那些修士是来冬猎的,薄野津能看出来,但是他呢?当初卿晏只是个炼气期,哪个仙门会让炼气期来北原冬猎?这不明摆着送死么?

  其实当初卿晏问为什么他偏偏救了他,薄野津说是他穿得太多,裹成了一个球,最为显眼。这话不完全是真的。

  在如今的修真界,只有这一尊神,没有人比薄野津的修为更高了。他是个毋庸置疑的强者,像他这样的强者,最是怜弱。

  他是见他的修为最低,才先去救了他。

  从薄野楠口中听到这些,薄野津的心绪是有些复杂的。一方面有些心疼卿晏这么小的年纪就要遭受这些,寒疾有多难受,他不知道,被人抛下有多难受,他却很明白。另一方面,他觉得他那前道侣挺不开眼,这样好的人,即便没有门第出身,又如何?可最终,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庆幸的,因为若非如此,也没有他们的相遇。

  过去的事都已过去,说到底,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江明潮一发现卿晏的身份是假的,就立刻抛弃他,这行为虽不能说是好,但到底也没触到什么道门的底线。姻缘这种事,还是得两厢情愿的,谁也不能勉强。

  薄野津不会揪着这点事不放,只是他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该反复摇摆不定,不该回头又想修好。

  薄野津只在乎卿晏的态度,别的皆如云烟,并不重要。不让江明潮进卿晏的房间,纯粹是看不上这个人三心二意的做派罢了。

  此刻,薄野津坐在问道大殿的最上首,垂着眼,目光轻轻地越过下面一众谈笑风生的年轻修士,落在角落里一张侧席前的人身上。

  卿晏跟苏符坐在一起,因为昨天控制不住灵力伤了他,他一直小心陪着对方,脸上全是轻轻的歉意,苏符也不矫情,他要服侍自己,他就理所当然地使唤他。

  “你去把上面桌上的那盘栗子糕拿来给我。”苏符道。

  卿晏有些无语,又有些惊讶,见苏符已经吃得满嘴流油,一点形象都不讲,他问:“你还能吃得下?”

  苏符不屑道:“这才哪跟哪啊?”

  “……”卿晏觉得他不应该来参加仙门大比,他去参加大胃王比赛,肯定很有前途。

  苏符抹了把嘴上的油,对卿晏道:“你懂什么?像我这样的,肯定几天之后第一轮比试就被刷下去了,我跟你不一样,我能来天刹盟都是走运,所以嘛,在这里的时候,还不得多吃一点?”

  除却第一次,仙门大比还有三次。九洲来参加比试的修士一共九十人,是九十进五十,五十进三十,三十进十这样的递进,第一次淘汰四十人,将近一半都要走了,苏符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肯定是这四十分之一。

  卿晏服了,认命地起身去把那盘栗子糕给他端过来,苏符又迅速地补充了一句:“还有旁边那盘荷叶鸡。”

  “……知道了。”

  大殿两侧俱是一排排的坐席,两人一席,席面上搁了酒菜,但到底位置有限,为了避免有人不够吃,天刹盟阔气得很,大殿上方中央搁了一张更大的席位,无人坐在席旁,席上搁了各种山珍海味,九洲美食,自助餐似的,谁想吃都可以来取用。

  卿晏去帮苏符拿吃的,结果那盘荷叶鸡搁得太靠里了,他拢着袖子够了下,动作有点笨拙。

  江明潮的坐席就在旁边,他有心想帮他端过来,反正对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但手伸了一半,突然想到苏九安还在身边,那只手伸在半空中,陡然转了个方向,蜷缩成拳凑到唇边咳嗽了下,遮掩了过去。

  卿晏没注意他,伸手够不到,他便起身绕到另一边去拿。

  薄野津坐在上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身为尊长仙神,却坐姿散漫,单手支着下颌,侧头垂目望着卿晏立在席边的侧影,眸中情绪浮浮沉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薄野津虽然不介意卿晏原来跟谁有过一段,理智上说是如此,但看到这人出现在卿晏身边,还是挺讨厌的。

  说来,他设下禁制单单拦江明潮一个人,这行为也挺幼稚的,透着点任性的脾气。不管理智上如何,他当时就是想这么做,并且就是这么做了。

  他一向早熟,上一次这样放纵自己的脾气还是在十岁的时候。修真界的孩子寿数比普通百姓长许多,五百岁才算将将成年,可他没有那么长的童年,他自出生就背负着成神的期望,背负着整个仙门的兴衰责任,他很小的时候就懂事了。

  正在这时,卿晏手上端着栗子糕和荷叶鸡往回走的时候,忽然不知为何,朝薄野津的方向瞥了一眼。

  薄野津也正在看他,卿晏没有料到,两人的视线骤然相接,他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