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冰雪 不辞冰雪 第63章
作者:仙山有朵云
薄野津坐在上首,看着他的样子如高悬神像,居高临下地垂着眼,面无表情。他袖子乱了,往上折了一段,但完全不在乎,漫不经心之中,姿容俊美,自有一段款款风流,只有看着他的眼睛漆黑深沉。
卿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朝他的方向看了一下,倏地回过神,差点把那盘栗子糕打翻,赶紧收回视线,扭头往回走。
像什么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薄野津轻轻笑了一下。
千万年了,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真是新鲜。他许久未曾纵性,现在想纵着自己一回,真是新鲜啊。
这种感觉如小须弥山风雪中的那一夜,薄野津本以为自己在世上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都见过了,什么事都见惯了,没想到,也会感觉到新鲜的滋味。
卿晏觉得自己脸上又是一阵热,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回去的,把栗子糕和荷叶鸡放在苏符面前,苏符没注意到他的异状,抓起来就啃,抱怨道:“晏兄,你是去东洲拿的吗?这也忒慢了!”
卿晏神思不属,下意识回了一句:“嫌慢你自己去拿。”
他摸了下自己的脸,烫的,又摸了下自己的后颈,更烫。茫茫然之间,他端起案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本想压压惊,没想到却是一口辛辣突兀地呛进嗓子眼,他掩唇咳了一声,赶紧放下。
“这是什么?!”
苏符抓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开始吃栗子糕,说:“春花酒啊。”见卿晏一脸嫌弃,他说,“这可是天刹盟独有的,外面多少灵石都买不到,喝了能增长灵力呢,你不要给我!”
卿晏听了能增长灵力,抓着自己的杯子,皱着眉又喝了一口。
这一次喝得没那么快,他品到了酒香和花果清香,辣味裹在甜味里,还算能接受。
卿晏把杯中酒喝完了。
他感觉还是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又忍不住抬起眼去看津哥是不是还是在看他。结果又撞上那道目光,卿晏又赶快低下头去。
他在干什么啊。卿晏握着酒杯,有点晕,心道,不看了,再也不看了。
江明潮也在看着他,只不过卿晏没注意到这一道目光,只是看看那上头的尊神,又低下头,过了片刻,又抬起头,反复如此。
江明潮的手紧了紧,几乎要把酒杯捏碎。
这是在做什么?
勾勾缠缠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在眉目传情呢。
他突然明白过来卿晏的修为为何升得如此快,还不是勾搭上了尊神,爬上了人家的床?
薄野氏的修士皆是上好的炉鼎,而双修另一方的灵力修为越高,也就助益越大。放眼整个修真界,还有谁比上面那位的修为更高?
这算什么?
他还道多日不见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他用的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江明潮无法挽回这段前缘,心中便又生出鄙薄瞧不起之意。
这样看来,倒也没什么好挽回的,苏九安还是那个更好的选择。至少他是千鹤门的正牌少爷,修为虽比不上卿晏,但好歹来路正,身世清白。
江明潮咽了口气,看着卿晏的身影,可是片刻,他又忍不住想,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上面那位给他做炉鼎?
……
另一侧,卿晏坐在席间,晕晕乎乎。他方才喝酒喝得太快太急了,现在眼前阵阵发晕。
因为脑袋变得不太清醒,他心里松动,刚才跟自己的保证全抛之脑后了,混混沌沌地,又抬眼往那上首座上看了好几眼。
“你看什么呢?”连忙着吃荷叶鸡的苏符都发现了。
卿晏跟没听到似的,忽然撑起身子往上面走。
苏符大惊,赶紧拉住他:“晏兄,你是不是喝醉了?”
卿晏被他拉着,一双眼里漫着层层水光,还望着上面,听见苏符的话才转头看他。
“……好像是。”
说完他连站都站不太稳了,歪歪倒倒,苏符赶紧伸手扶住他。他“啧”了一声,很遗憾案上还没吃完的荷叶鸡,可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他到底是不能把人扔下,跟席上说了一声便扶着卿晏先带人回去。
薄野津坐在上面,薄野楠倾身为他倒了杯酒,道:“我知小叔辟谷已久,这春花酒可还能一尝吧?”
他刚这么说着,就看到他小叔从袖中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枚果干,缓慢地咬在唇齿间,慢条斯理地品尝着。
“……”薄野楠奇道,“小叔,你如今不辟谷了么?”
薄野津淡淡“嗯”了一声。
他早已证道登顶,并无禁忌。各大仙门之中,其实也没有一定要弟子辟谷的规矩,看这宴席上九洲的修士都在大吃大嚼,就知道。薄野津从前辟谷,并不是禁欲修行,他只是觉得人间事大多无趣,包括进食。
薄野楠看了一眼他修长手指间夹着的那枚果干,不知是用什么果子制的,粗制滥造的,他道:“小叔既不辟谷了,侄儿这里准备了许多酒菜,何必吃这……这个?”
他本来是想说“这玩意儿”的,但忍了忍,没说。
薄野津笑了一声:“我喜欢。”
卿晏从小须弥山离开之时,分明知道他辟谷,还给他留了许多肉干和果干,薄野津下山前,将这些东西也一并带走了,否则浪费在那儿,不知会被哪个路过的野兽吃了。
“……”薄野楠被他这一声笑得莫名其妙,心道他这小叔的性子越发古怪了。
他想了想,忽想起了什么,转而道:“小叔吩咐要找的那位修士,侄儿尽力去找了,但现在还没有下落。”
“不必找了。”薄野津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笑了。
卿晏没有用真名参加这次仙门大比,薄野津虽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是顺着他的意思,替他瞒一瞒。他既已见到人,也没必要向薄野楠这小辈解释清楚,便什么也没说。
薄野楠更摸不着头脑,之前那样着紧,怎么如今又不介意了?他应了声:“是。”
薄野津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这是谁酿的?”
薄野楠看了一眼按剑立在旁边主持事务的薄野云致,道:“族中的小辈。”
薄野津道:“金钱草搁得太多了,香味淡了,辣味重了。”又问,“后山埋着的那些春花酒,你喝完了?”
“没有。”薄野楠忙道,“小叔的东西,我哪里敢动,一直埋在那儿呢。”
他小叔亲手酿的酒,埋在后山,谁敢喝啊?谁配喝啊?
薄野津笑了下:“埋在那儿也是浪费,几坛子酒而已,又有什么金贵的。”眸光看见某道身影出了大殿,他也起了身。
“小叔?”薄野楠抬身道,“宴会还没结束呢,你去哪里?”
那洁白的广袖抬了下,薄野津头也不回道:“回去喝酒。”
-
这宴席一直从白天开到了晚上,苏符扶着卿晏出来时,已经是长夜晦暗了。天刹盟的侍女们正在廊下挂灯,一盏盏橘红烛火次第浮起,幽幽地染在夜幕之中。
苏符问她们借了盏灯,一手提灯一手扶人,没走大路,带着卿晏抄近路,从问道大殿旁的假山石林中穿出去。
其实这条路苏符没走过,本来是因为拖抱着卿晏这个醉猫,想快点回去,他才走了这条近路,结果没多久苏符就后悔了。
因为这假山群实在是有些绕,迷宫似的,晚上又看不清,比大路还不好走。
“晏兄,晏兄?”苏符费劲极了,找不到路,有些着急,“你能自己站稳吗?”
他把对方的肩膀扶正了,嘟哝道:“不至于酒量这么差吧?一杯倒?”
结果刚松手,卿晏的身体根本像是柔若无骨一般,往旁边倒下去,整个人就往石壁上撞去,苏符惊了一下,飞快地低骂了一声,又赶紧去扶人。
卿晏往他怀里一倒,苏符一个不注意,“啪”地一声脆响,手里的灯在旁边的假山石上磕碎了。
“……”苏符心道这是什么人间疾苦,“晏兄,你没摔疼吧?”
他有些心虚地为自己找补:“你昨天在台上过招之时,也把我摔下去了,如今也算是扯平了吧?你可别找我算账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卿晏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低声“嗯”了一声。
苏符立刻惊喜道:“晏兄你醒着呢啊,你能自己走么?”
卿晏的喉咙在烧,有些干渴,眼中一片湿润,朦朦胧胧的,嗓子里只能发出模糊的鼻音,勉强应了,但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灯盏碎了,夜色沉甸甸地压了下来,无月也无星,周围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黢黑,也是因为他们俩站得近,才能稍微在这昏暗里辨认出彼此的脸。
山石丛中,万籁俱寂。昏暗和静谧融合在一起,让本来正常的搀扶和拖抱突然产生点见不得人的味道,好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一阵风吹过,只闻林叶婆娑沙沙作响之声,不显喧闹,倒更清静了。
不光是春花酒入了的喉咙,全身上下,卿晏觉得哪里都在烧,哪里都热,又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带来的热。脸贴上苏符的肩膀,隔着衣料苏符都感觉到了:“晏兄,你怎么了?”
这不是醉酒,卿晏再清楚不过,这是情热期。
只是和春花酒的酒意混合在一起,产生了加倍的效果。他的灵力还不稳着,更是也翻涌着一起作起乱来。
他的喘息轻轻的,但是又沉沉的,灵力再次控制不住地乱泄,从指尖流水似的淌了出来。苏符被他吓了一跳,立刻被灵力震到,痛呼:“晏兄你清醒一点!”
卿晏听不太清,那声音像是隔了一层水膜似的,响在遥远的地方,他只知道热,热汗如雨,喘息难停,渴望丛生。
他低下头,攀着面前的人,像是溺水之人攀着一段浮木,折磨是缓慢的,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觉得自己像被抛到天空的一团烟花,即将炸开,他忍不住松了松衣领。
“晏兄……”苏符被他抱着,想让他松一松手,他只顾着躲避卿晏身上流泻的金色灵力,根本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扯开了衣领。
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被晏兄的灵力给烧死啊?苏符觉得自己好无辜,可是又不能把人往这儿一扔转身就走,晏兄跟他平时处得不错,现在伤他也不是他自己所愿,而且他好像比自己看着还难受呢,他一走了之,那也太没良心太不仗义了。
苏符正在犹豫纠结之间,忽然,一道声音穿过寒夜林石而来,低低冷冷的。
“你们在做什么?”
第63章
苏符循声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嶙峋的山石边,石道拐角处, 竹影松叶下,立着一道颀长挺拔的雪色身影。
夜色昏昏, 那人的面目沉在影中, 苏符瞧不清,可是那人周身笼着的淡淡银色辉芒却在黑夜里极为鲜明。
那些辉芒是只有灵力极为强大的修士才会有的, 内里的灵力充沛, 过满则溢,显化于外,形成一身道门独有的仙风星辉, 一看便让人心生尊敬。
这种辉芒和卿晏现在往外漏的灵力不同, 是有序安静的,而卿晏是因为这具身体盛不下高涨的灵力, 他像个小小的篓子, 灵力太多, 吃不了也兜不走,只好往外泄。
周身能有这样纯正的仙门辉芒者, 当世不超过十人。苏符以为是天刹盟哪位仙长, 那道雪色身影踏着凹凸不平的小石子路,往这里缓缓走了几步, 苏符看清了那张脸, 倏地愣住了。
“神、神君!”他陡然慌乱起来,想行礼, 但手上还拖抱着一个卿晏, 根本做不到, 只好打着哈哈,“神君这么巧,你也走这条路啊?哎呀我们是不是挡路了。”
他把卿晏往怀里拖了拖,跟抱麻袋似的,赶紧退到一边,吞了吞口水,露出个生硬谄媚的笑容,还伸出了手,摆了个请的姿势:“神君您请走!”
若是今天之前,有人告诉苏符,他能跟那位洪荒时代的尊神说上话,他肯定会十分激动,可是现在猝不及防,这位神君站到了他面前,还主动跟他说话,他却慌了神,舌头和手脚都跟打了个结似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薄野津看着他们,极轻地皱了下眉。
他看向这弟子怀中的人,再次问:“你们在做什么?”
“啊?”苏符愣了一下,看见薄野津的神色似乎不虞,顿时更紧张了,他不知道卿晏与他认识,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理所当然地就以为他们二人不成规矩,冒犯到神君了。
“我这位道友,他喝醉了,对不起神君,我这就带他回去醒醒酒!”苏符急急忙忙地解释道。
“喝醉了?”薄野津仍是微皱着眉。
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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