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道增七 辇道增七 第80章

作者:西鹿丸 标签: 玄幻灵异

  猎鹿人知道这人外强中干,讽道:“你遇到哪个都是刀还没拔就凉透了。这几日已经有好几个人莫名其妙地就死了,仔细一查都不是咱们栖鸿的人,都是收容司的逃犯。”

  有人反应过来,“……日沉阁干的?”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三日前刚来的栖鸿,尸体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出现了。”

  这时,老板端着羊肉与烧酒走近,边上菜边压低声音说道:“嘿!别说收容司的事了,没看见角落里那俩人吗?生面孔,阴沉沉的,只喝酒不出声,坐那儿半天了!”

  众人蓦地静了,都半遮半掩地朝着角落里打量,那里坐着两个人,一身衣装皆厚重破旧,棉絮几处外露还有些不合身,面目掩在火光阴影里晦暗不明,沉默得不引人注意。

  众人本吆二喝三的,忽而噤若寒蝉,倒显得不同寻常,那两人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缓缓转过脸来。

  视线交接的一刹那,阴鸷的目光让猎鹿人脊背一寒,他猛地转回头,欲盖弥彰地举杯,“喝酒喝酒!”

  “喝酒!”

  猎鹿人握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他脑海里还残留画面,那破旧棉絮里分明夹杂着冻结了的血迹。这两人身上的衣物这样不合身,恐怕是杀人越货掠夺来的。

  角落里,两人身侧弯刀悄然出鞘。

  洞中蓦地陷入死寂,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隐隐地,洞口传来一阵声音,吱嘎吱嘎,踩雪而来,艰难缓慢。片刻后,一个单薄颤抖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店家……我可以……可以进去避避雪吗?”

  老板望去,只见洞口那人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可怜见的,赫然是冰天雪地里无处可归的叫花子,已经冻得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扶着洞口石头,已经几欲倒下。

  “快快,进来进来,”老板招手,“坐到火堆旁边来。”

  乞丐的膝盖大概也被冻得不轻,走近火堆时只能一步一步地挪,短短十几步路,他走得僵直而缓慢,木偶人似的惹人发笑。

  “来,喝点酒暖暖。”老板递过去一杯烧酒。

  乞丐在火堆旁弯着腿蜷缩成一团,接过时连连道谢,酒杯捧在手中,却一口不喝,反而朝着烤羊脸也不转。

  老板隐隐觉得,那蓬乱头发下的一双眼在死死盯着那滋滋冒油的羊肉。

  果然,下一刻,听见那乞丐颤巍巍问道:“老板,我可以吃一口吗?”

  “死叫花子,让你进来有酒喝已经不错了,还想吃肉!”老板啐一口,抬手指指角落,那里的石碓上有一把匕首,“刀在那,自己割吧!”

  老板虽然手指着匕首,但眼睛仍若有似无地往角落里那两人身上瞟,一个突然闯入的乞丐并没有打破危险暗伏的氛围,猎人们噤声喝酒,角落中的异乡人刀未归鞘,火光映照中刀刃闪着血光。

  一触即发的危机。

  洞中所有人都在无声暗涌中僵持着,只有那个乞丐无所觉,还在往角落靠近,为着一块烤羊肉,要去拿石碓上的匕首,不知自己一条贱命已经危在旦夕。

  角落里那两人看那乞丐慢慢靠近,路过桌旁时,其中一人突然伸出条腿来——

  那乞丐本就腿脚不利索,仅有的一点反应力被贪吃欲望覆盖,腿骨与脚腕相撞,他立刻就向地面扑去。

  众人眼看那可怜的叫花子就要被绊倒在地,作恶者鼻孔里喷出一阵轻蔑的气,含蓄地笑了几声。

  可预期中的摔地闷响没有响起,那乞丐慌乱中揪住了那人的衣领,猛然前倾的姿势被减缓一半速度,乞丐一伸手,恰好将那石碓上的匕首一把捞过。

  那人衣领被忽然勒紧,心觉不对,立刻将刀全然出鞘,刚要去拔,只觉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一个声音在耳畔亲昵响起,“抓到你了。”

  乞丐已然在将倾之势中借力转到他身后,新鲜到手的匕首利落划过喉咙。

  喉管被齐整切开,惨叫声被那只手堵回了嘴里,迸射出的血液瞬间热了对面人的脸。

  看得清同伴破开的皮肤肌理,惊恐的眼球凸出到眼角几欲裂开。

  乞丐的嘴角勾着,匕首还在毫不留情往深里摁。

  猎鹿人惊得站了起来,不由自主喃喃道:“我靠……快跑,快跑……”

  不用他说,一刹间,众人骇然起身,砰地桌椅翻倒,酒杯落地溅起酒香。

  对面人更是万分骇然,看着同伴在抽搐中死去,乞丐衣袖遮掩下的手,此刻握着匕首刀柄,风雪中本该被冻得青紫才合乎常理,此刻却诡异地莹白如玉,他立刻在一片猩红中拔刀就向那乞丐批头砍去。

  乞丐侧身轻巧躲过,一把年轻嗓音颇为不耐烦,“别急啊,马上就到你。”

  对面人在乞丐抬头的间隙里看清了蓬乱发下的模糊轮廓,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是你……是你!!!”

  那乞丐将乱发一把捋上去,人畜无害一张笑脸,“是我!开心吗?!”

  对面人转身就发足狂奔。

  “大哥你可别跑了,就剩你一个,我就能交差了。”星临撑着桌面翻过。

  对面人跑得更快了,拼命地迈动双腿,却没往洞口方向,反而是临近石壁时,冲着墙就一头撞去,星临伸手捞住一片衣角,“嘶啦——”一声衣料撕开,对面人竟直接消失在石壁之中。

  星临在石壁前握着一片衣角呆了两秒,转头和一帮瞠目结舌的猎人面面相觑,干笑两声,道:“真拿奇怪的虹使没办法,是吧?”

  他手里还拿着那把割喉的匕首,耸肩时,猩红鲜血滴落在地。

  有人如梦初醒,“愣着干嘛!杀人啦!!快跑啊!”

  霎时间没人顾得上外头正风雪交加,都手脚慌乱地往外跑。

  星临在一片混乱中解释,“这,真对不住,我欠钱还债罢了。”

  不愧为猎人,身强体壮地在暴雪中也跑得飞快,一阵纷乱黑影伴着叫嚷声消失在洞口雪幕中。

  “外面雪还很大,他们会迷路吗?”星临摆出担忧模样,看向洞中最后一个活人。

  店老板瑟瑟发抖缩在桌子下,看那还热的尸体发着愣,闻言转过来脸一脸呆滞,根本没听见星临说什么。

  星临见没人搭理他,挑挑眉,拎起一只坛子以酒洗刀,片下一片烤羊肉放嘴里嚼了嚼。

  “难吃啊老板。”

  那店老板看他皱眉就一阵惊慌,尤其衣领上的血还热,“对不起对不起,下一次我做得好吃一点……”

  星临从尸体怀中摸出钱袋,认真点点头,“是得做得好吃点,这烤得也太老太柴了,怎么好意思拿出来卖钱呢。”

  “是是是……”

  慷他人之慨将钱袋精准掷到店老板怀中,星临便转身离开了山洞。机器人吃东西一向记得付钱,十分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

  洞外依然是冷风砭骨,晴光映雪反而异常刺眼。

  这是星临到达栖鸿山庄的第三天。

  共有三十四名收容司逃犯入了栖鸿山庄的主城,刚才被他割喉的是第三十三位。

  其实抓捕收容司逃犯对于星临来说易如反掌,因为他们自身流动的特异元素在视野中简直显眼到不行,人群中一片明黄色的身影循着过去,只要手腕上没有栖鸿的鸿雁刺青,便可以就地格杀。

  三日里他与流萤一起,共解决完毕三十二位,只是最后这两位较为特殊,这两人的烈虹并不具有攻击性,反而适合逃遁和隐藏。

  这三日里,星临已经放弃去用他现有的科学知识去解读烈虹能力,比如说这位穿墙者已经从他手上逃遁三次,这次他特地将两人逼入洞穴,可这样厚的山石,还能穿梭过去,毫无道理可循。只差这一位能穿墙的天纵奇才,收容司逃犯的任务就完满高效地结束,可就差这一位。

  又让他跑了。星临叹出一口气,上马一头扎进风雪,顺着陡峭小路向着山下而去。

  日沉阁选在了主城中央的一座石塔之上落脚,一家建造奇特的客栈,便于视野开阔俯瞰整座城,栖鸿山庄的主城名为落寒,冰天雪地中皆是石质建筑,放眼望去一片冰冷灰调,房屋内部却是温暖融融。

  星临踩着石质阶梯步步向上,于石塔顶层顿足,一开门暖意扑面,见天冬和流萤正忙里忙外端着些吃食,婆婆在桌旁摆弄花瓶里的一枝红梅。

  他今日一早便出了门,也不知这是在忙些什么。

  天冬抱着一坛酒,见星临踏进了门,便问道:“你这么快便回来了?最后两个人捉到了吗?”

  “穿墙那个又跑了,还寻着机会再捉他一回。”星临回道,走到桌旁拿一枚点心填嘴,腮帮子鼓鼓囊囊道:“这么丰盛,这是要做什么?”

  天冬将酒置于桌上,“今日是云灼的生辰,虽然在栖鸿,但也打算给他简单庆祝一下。”

  星临一愣,“今天云灼生辰?”

  天冬道:“是啊,他说是去找陆城主有事,估摸着快回来了。”

  星临一口咽下点心,“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流萤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懒懒道:“提前告诉你……你难道会准备生辰礼吗?还是帮着准备庆祝?”

  星临道:“都不会。”

  “那提前与你说有什么用?”天冬奇道。

  “我就可以晚些回来,躲过这一劫。”星临道,倒退着复踏刚刚走过的路,到了门边,才笑着道:“我再出去找找最后那位仁兄,吃饭不用等我了回见。”

  天冬、流萤和婆婆三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星临心中一凛,下一刻,脚下后退的脚步撞上身后的人。

  身后人迅疾后撤半步,以防再次被星临跺上一脚。

  星临脖颈零件像是干涩难转,他扭过脸,对背后那张昳丽面容勉强掬了个笑,“生日快乐。”

  “什么?”云灼垂眼,有些疑惑地看他,“大中午的,你急匆匆地赶着去哪里?”

  “星临好像不太愿意为你庆祝生辰,急匆匆地赶着逃呢。”流萤在屋内慢悠悠道。

  星临惊了,“谢谢你,流萤姑娘。”

  天冬道:“公子既然回来了,就快些过来坐吧,下午不是还有继任仪式要一同前去吗?”

  云灼比星临还要后知后觉今日是自己的生辰,看一桌丰盛佳肴后以酒谢几人。陆愈希与叶述安也随后便到,石塔顶部的房间霎时间十分热闹。

  星临换了衣装入席时,有意无意看了叶述安一眼,叶述安回望的时候也不动声色,视线一触即分,寒凉敌意各自暗暗吞下,两人谁都没有将背后的反目翻到明面上来。

  星临此前抗拒为云灼庆祝生辰,原因无非就三个,一是酒是真的难喝,二是他其实丝毫体会不到庆生这种事的意义,人类寿命短暂,每一次碰杯无非是庆祝自己离死亡更近一步,三是——

  “星临,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几杯黄汤下肚,果然,有人问出了这样的话语,天冬真切的目光让星临深觉受之不起。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结尾加了1k+情节

第91章 归处

  屋外大雪纷纷扬扬,屋内火炉温得满室酒香,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在了星临面上。

  因着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问题,星临却沉默了许久。

  天冬期待地看着他,“你以前也从不曾提起过,说一说嘛,这样我们也可以每年为你庆祝生辰了。”

  星临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惯常的欺骗已经到了嘴边,可迎着天冬期冀的目光,话语却滞涩得很莫名。

  流萤抿着酒,也在认真望他,眉间花钿如一朵赤红的火烤炙着星临的视网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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