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明 藏明 第34章

作者:叶芫 标签: 玄幻灵异

  他回忆着刚刚塔楼上的人影,那应该是个男人。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许是发现了傅宁辞在看他,身形一闪,便躲开了。

  傅宁辞和容炀又在园子里看了一圈,大致记了下线路,正准备回去看看楚晴他们的情况,却见钟斯毅走了过来。他鞋也没好好穿,脚后跟踩着,走起路来吊儿郎当的,后面卫顺成怒气冲冲地要追过来,楚晴正拦着。

  他们对视一眼,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钟斯毅看见他们冷哼一声,也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傅宁辞只好伸手拦他一下。

  “星君,贪狼星君是吧?”钟斯毅瞥他一眼,“我和那两个星君也说了,你们问的我都不知道,你们爱怎么检查怎么检查,如果要借着检查的名义给我们平头老百姓乱扣帽子,那我也没办法不是?我身体不舒服,也就不多陪了,星君自己随意吧。要想在这儿住也行,只是我们家底薄,只怕招待不周了。”

  “钟先生这话说笑了,怎么感觉我们还有借机敛财的嫌疑?民研局正规机构,自然检查完就走了。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先休息吧。”傅宁辞温和地笑道,看钟斯毅要走,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这边塔楼是干什么的?我刚好像隐约看见上面有人,也可能是看岔了,天太暗了。”

  他留心观察着钟斯毅的神情,倒并没有躲闪,只是有一丝明显的厌恶,“我弟弟住在那里,他小时候掉到火堆里全身皮都烧掉了,见不得人。”

  傅宁辞想到刘三称呼他大老爷,原来是有二老爷在,便恰到好处地表达了遗憾之情。

  钟斯毅却在不理会他,扬长而去。

  卫顺成赶了上来,气急败坏地骂了句脏话,“你怎么让他走了,我醒过来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敢和我这么狂的。”

  “你不要急。”楚晴也是一脸无奈,“现在也没查清楚,宁辞把他扣在这里又怎么样?局里有规定,不能动手。”

  “先回去吧。”卫顺成气得那一头黄毛都立起来,傅宁辞虽然也不想,但场景的确有些好笑,只能死命憋着,容炀伸手拍拍他的背,开口道,“在这里站在也不是办法,去我房间商量吧。”

  回去的路上,容炀简单提了下他们的想法,傅宁辞想到大家都还饿着肚子,又去把事先准备的食物拿了过来。

  “倒是有可能,他的态度的确很蹊跷,这样一说倒通些。”楚晴手支着腮道,“我刚刚也问了下他家里的情况,他嘟嘟嚷嚷的我也没怎么听清。应该是结婚了,说夫人身体不好,床上躺着的,有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傅宁辞有点疑惑,难道其它孩子是他弟弟的,要是他弟弟也结婚了,这个宅子里到底住了多少人,怎么一点动静也听不见?

  他这边正想着,那头喝了半瓶水把火气冲下去一点的卫顺成又开口了,“现在还有个问题,我们来是想再找到更直接的证据,或者是他们用鬼魂炼制法器的方法。但是按钟霄的说法,现在是接一个单子炼一个,现在咱们来了,铁定是不会炼了。按今天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不定其它玩意儿都销毁了,笃定咱们啥都查不到。”

  “那就更得找出是谁让刘三来接咱们的。”傅宁辞嚼了颗巧克力,想着容炀不爱吃甜的,又翻了块荞麦饼干给他,“这个人既然希望我们来,肯定是有所求,应该也能知道什么。”

  楚晴想了想道,“直接去问刘三他肯定也不会说,现在钟斯毅刚刚被盘问了也还警觉着。我们再等等,晚一点儿分头去找找其它人都在哪里。”

  一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都同意了。傅宁辞吃过东西又有点困,靠着椅背打起了瞌睡,让容炀到时候叫他。

  朦胧间,他似乎听见女人的哭喊,一个激灵醒过来。

  “容炀!”

  门开着,容炀皱眉从门外进来,“好像出事了。”

  那并不是梦,楚晴和卫顺成已经冲到了楼下,傅宁辞他们也跟着赶了过去。

  一路上那凄厉的女声越来越清晰,撕心裂肺,像在黑夜里爬出来的厉鬼。

  他们循着声音,一直到了内院那排平房。其中一间门大开着,里面有一个女人,半跪着,披头散发,脸上还有淤青,她一直在惊恐地哭叫,看见他们了也还是没停。

  敞开的门边有一只鞋,另一只还套在主人的脚上,脚后跟踩着,那是钟斯毅的脚。

  钟斯毅躺在地上,眼睛大大地睁着,几个小时前还见过的人,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的身下是一滩血,衣服上也是斑驳的血迹。

  傅宁辞走在最后,还没见到具体的情况,容炀凑过去看了一眼,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他转过头对傅宁辞说了一句话。

  那女人叫的声音太大了,傅宁辞没听清楚,但他看懂了容炀的嘴型。

  “他的心脏被挖了。”

第49章

  女人哭叫得神智不清,满脸都透露着惊恐。

  听见动静的刘三也跑过来了,见到那女人叫了一声“大夫人。”紧接着,他又看见了一旁倒着的钟斯毅的尸体。他像被钉在了原地,那张死人脸上的神情在一瞬间变成了空白。嘴张得极大,缝在右脸上的粗麻线都被撑得断掉了两根,但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那是恐惧到了极点造成的。

  许久,他沙哑的声音才找回来,他喃喃着,“诅咒,诅咒又来了,一个都逃不掉,都逃不掉......”

  他一面说一面不住地门外退,傅宁辞皱眉想拦住他问个究竟,那原本半跪在地上的女人却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冲上来扭打刘三。

  “你胡说!”她哭叫着,状若疯癫,“什么诅咒,你胡说!咒也该咒他钟家人不得好死,凭什么咒我的孩子......”

  刘三也不还手,一直抱着头躲闪,嘴里还不住地呢喃着,“诅咒,是诅咒......”

  “这搞什么?”傅宁辞上去把刘三拖开,楚晴也拦住了那个女人,接过容炀递来的装了清心符符灰的水,灌进了她嘴里。

  那女人的眼睛逐渐聚焦,落在了楚晴脸上,许久才回过神来,颤抖着问,“你是,是.....”

  她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迟迟想不起来,又大哭起来,“我不管你是谁,你救我,救救我......”

  楚晴点头,温柔道,“好好,你不要慌,发生什么了,你先告诉我。”

  “帮我报警好不好,帮我报警......”那女人用力抓着她的手,指甲快要掐进楚晴的肉里。

  楚晴微微吸了口气,神色不变,“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慢慢说……”

  容炀站在旁边,挡着那个女人的视线,以免她再看见钟斯毅的尸身。傅宁辞和楚晴半哄半扶着,把她到了门外的回字廊边坐下。

  那女人一直在哭,“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是这鬼地方的人……”

  这女人自称叫林雅,是充华邻近一个市的大学生,不过那也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那年五一假,她和几个登山社的同学约好出来爬山。为了省钱,也顺带追求所谓的挑战,他们没有去景区,而是决定找野山爬,最终一个家在充华的同学,提议到这座山来。

  他信誓旦旦地说这里人少,风景又好。实际上自己也没有来过,哪里真的知道风景怎么样,不过是充面子。但偏偏又略去了关于这座山那些古怪的传说不提,其实仔细想想,就算真的说了,大家八成也不会信的。

  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多读了两本书,觉得自己就是佼佼者了,哪里知道要敬畏和害怕呢?

  但林雅显然不这么认为,她十句讲述中,伴随着八句对那个男同学的咒骂,用最恶毒的语言质问为什么不是他沦落在这鬼地方。

  变故是在上山的第二天出现的,由于头天除了路陡峭难行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们决定要向腹地深入。

  其实走出一段路,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已经是快要立夏的时节,山里的雾气却浓重起来,还是淡黑色。树林太密,本来光线就不明亮,这样一来,竟然暗得像是夜晚一样。

  他们终于有些害怕起来,想回去,却发现来路也找不到了。于是咬着牙互相安慰,说没事,走出林子就好了。

  然而那片林子迟迟找不到出路,反而越走越黑。他们一开始还手拉着手,大声说着壮胆的话。可是慢慢地,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林雅想问自己拉着的同学,一回头却发现手里牵着的哪里是什么人手,就是一段枯萎的藤条,也不知道拉了多久了,同伴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她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大声地叫着他们的名字,没有任何回答。她这才意识到这片林子静得诡异,连鸟叫都听不见一声。

  林雅不认识路,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路上被冒出地面的树根一次又一次地绊倒。在这样巨大的惊惧中,她不知到底跑了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了光亮。一个老头提着一盏怪异的红色的灯,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他张着豁了牙的嘴怪笑着问她,“姑娘,你迷路了吗?要不要去我家歇歇脚……”

  他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伸手来抓林雅。她纵然已经被这一路上的种种吓得神志不清,也知道这个凭空出现的老头透着古怪。

  林雅尖叫着往回跑,那老头仍是怪笑着,说“刘三,拦住这丫头。”

  她看见前面的树林里又钻出了一个人,那张脸是生平从未见过的恐怖丑陋......

  “我被蒙住了眼睛,再看到光,就到了这里。”林雅拽着楚晴的手,还是在哭,但是眼泪似乎已经快流不出来了,“我以为我是进了鬼门关......可是这里连阴间都不如......”

  那老头把她带回来,逼她嫁给自己的大儿子,给钟家传宗接代。

  她苦闹,寻死,都没有成功。她也尝试过逃跑,但从来也没有逃出去过,被捉回来又是新一轮的打骂,用手腕粗的铁链子锁着,把她在暗无天日的房间,一关就是好几天。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年,她生下了一个小女孩。

  “我一开始恨她,就像恨她那个死人爹。她整宿整宿地哭,他们就打我,用竹竿,用藤条......我有时候抱着她,真想掐死她......但我下不去手。”林雅呜咽着,“她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还会用小手给我擦眼泪......我想就算为了她,也得熬下去......可是她为什么死了?!”

  傅宁辞听着不对劲,恰在这时容炀问林雅,“你有几个孩子?”

  他忽然的发问在哭诉的当头实在显得突兀,楚晴有些纳闷地看他一眼。林雅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慌慌地又往里冲,脚上的绣花鞋都跑掉了一只。

  检查尸体的卫顺成看他们又进来,“怎么了?”

  楚晴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便见容炀跟着林雅进了里间,抱出来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幼童。傅宁辞这才意识到钟斯毅对楚晴说的一个孩子,是另一个死了的意思,不过衣服都还晾在外面,想来死的时间也不长。

  这幼童睡得很沉,如此大的响动也没有吵醒他。只是林雅哭得没力气,容炀又把他接了过去,姿势竟然意外的熟练。

  林雅看见孩子,情绪总算缓和下来一点。抽噎着断断续续道,“我都没有看清她的尸体,就看见满床的血,一直流到门边来,我被吓晕了。钟斯毅只告诉我她死了,已经埋了,我想去把她挖出来,但是那么多的棺材.....我分不出来......”

  “他有告诉你,孩子是怎么死的吗?”傅宁辞半蹲下来问她。

  “他说是诅咒。”林雅两只手抱着肩,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他们坏事做尽,可我的孩子还那么小,她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

  “什么诅咒?”

  林雅摇头,她也不知道。

  傅宁辞想起刚才刘三看见钟斯毅尸体的时候,面色大变,也提到了诅咒,那肯定不会是指单纯的死亡。

  钟斯毅的尸体还躺在那里,死不瞑目,看着高高的房梁,胸腔处一个空荡荡的洞,所以诅咒的意思,是挖心而亡吗?

  “挖心,心脏......”傅宁辞嘀咕着,摸摸下巴,走到容炀身边低声问他,“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容炀点一点头,他们都想到了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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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更晚了。

第50章

  “你觉得会是偶然吗?”傅宁辞和容炀走到门外,随手找了根树枝在地上勾画,“把聂岚制成人皮画的那个男人自称是钟家人,临走的时候,也带走了她的心脏。”

  “好像逻辑错了。”傅宁辞说着又涂掉重新画,“按聂岚的原话,那个男人不是聂远录找来的,是自己主动去的,取心才是目的,制画只是为了了解聂岚的夙愿。”

  他拿树枝在地上来回戳着,“钟家,心脏,.......可那个男人是挖心的......”

  “如果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会不会聂岚其实也是钟家人?”容炀想了想忽然道,傅宁辞诧异地扭过头看他,容炀问,“你记不记得聂岚说,那个人看起来很熟悉?那个人也说与她有前缘......这种前缘,会不会指的是血缘?聂岚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其实是因为他的面容和自己有相似的地方?”

  傅宁辞眼皮跳了一跳,容炀的说法乍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仔细想想,却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手在刚刚那根树枝上不知沾了些什么泥浆,容炀见他皱眉在想,便从兜里拿了张纸巾。正替他擦着,傅宁辞却忽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不对啊!”傅宁辞眉头死皱着,“聂岚要是钟家人,取她心脏的也是钟家人,那钟斯毅岂不是.....”

  夜风从回廊穿过,傅宁辞站起身环顾一圈,“容炀,这里是不是少了个人?”

  楚晴刚刚才在林雅的抽噎中把话问结束,林雅承认是她让刘三去接的。

  钟斯毅天天不知抽的些什么东西,身体弄坏了,眼睛也不好,自小学的又是繁体字,所以旁支送来的信,都是直接交给林雅。

  她也曾经壮着胆子在信中隐晦地求救,却不知为何很快就被钟斯毅知道,又是一顿毒打,打她也打孩子,半个多月,耳朵都听不清声音。

  林雅于是明白,这唯一的和外界接触的机会,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条死路,并不是求生的通道。

  直到昨天下午,那封看似与往日无异的信里,带来了不同的消息。

  林雅并没有听说过民研局,倒是曾听钟斯毅提起过星君,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但她想这或许是个机会。